万书屋 > 其他小说 > 雾帆岛 > 第一百八十二章:墨西哥边境匪城
    午餐吃得很漫长,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刮脸的鲍迪,眉头锁成一条线,嘴唇在胡椒蜜茶的杯沿上沉重地徘徊着,半天也不见伸出舌头。方先生一小时前打来电话,要求鲍迪立刻离开美国去墨西哥,到加利福尼亚半岛北部的蒂华纳城避嫌。  坐在沙发对面的强森,合掌搓着拇指,不明白鲍迪在想什么,只好百无聊赖却也情绪难安地默默等待。鲍迪早就丧失耐心,决定下个星期一的早晨,就将方先生这几个中军士兵的底细交给拉德多,让权威动摇的警长先生去讨好CIA,加固一下政绩堡垒。  “拖得够久了,别再夜长梦多!这几个油滑奸诈、令人不安的中/国刺客,打算明晚就对墨龙下手吗?”大眼蛇霍托斯扳着满脸肥肉,自己从茶几上倒了杯酒,坐下来问鲍迪。  “特情局对案子盯得很紧,咱们和墨龙之间,就像受到裁判监督而不能朝彼此老二上踢的擂台对手。我觉得还是应该到墨西哥避一避风头,万一杀手出师不利,也省得咱们吃上官司,被收压进什么鬼地方。墨龙可是心肠歹毒,万一在FBI行当里养了秃鹫……哼!那个时候,咱们手里连一根绣花针都抓不着,岂不白白死在看守所。”  听完强森的发言,鲍迪点了点头。最后决定,让霍托斯留下守巢,自己和强森一起去蒂华纳。护照很好办,都是以前黑帮的老路子。临走的时候,鲍迪动用了十辆商务车,每辆车上坐有五六个马仔,人人荷枪实弹,手持乌兹、MP5K、UMP各式先进冲锋枪,甚至还配备了擅长AUG步枪的中远程狙击手。  鲍迪坐在长龙车队的第二辆防弹车上,像出征航母一样被强大的武装战斗群保护着。强森总回头张望,仍有些不放心地说:“咱们武器多得是,应该带一百个兄弟,走到哪儿都可以像野草一样扎根。”  鲍迪将怀里那支Super-V冲锋枪架在腿上,目光穿过黑色的玻璃,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望着繁华的洛杉矶城,他缓缓戴上了墨镜,沉沉地说:“放心吧!咱们只是去……就像度假,又不是发配充军。如果真遇到麻烦,到时候可以向墨/西/哥当地的黑帮借援。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的白货生意,都是老主顾,会给面子的。”  傍晚的时候,车队过了美/墨边境。望着苍凉的戈壁沙漠,无边无际的大地托着一轮红日,被车轮卷起的飞沙,埋没了远处的霓虹,再也看不到街灯遍布、满眼浮华的城市,鲍迪不由心生感慨。  车队喇叭嘀嘀作响,在交通混乱的边境自由市场,很难再顺畅地行使。前面的司机探出脖子,指着把生意做到马路中间来的大片商贩,毫不客气地臭骂:“下流东西!快把路让开。”  格挡住灰尘和吵闹的汽车里,鲍迪烦闷地闭上眼睛,就像不愿意瞅见断水的马桶那样,让司机播放刺激的说唱音乐。  强森满腔仇恨,却打趣儿说:“哼!40年代以前,这里还是一个偷/渡/客和走/私/者穿行往来的边境小山村,土著鬼们光着屁股跳舞,吃自己灌溉出来的小麦、蔬菜和葡萄。可是打开地图,他们一点都没变,就像寄生在美/国排污管道上的蟑螂,整个一脏、乱、差。”  感同身受的司机,像被堵在发生事故的高速公路上,半天踩不了油门,无聊透顶也不由插言,指着迎面几排巨型的夜总会广告,“别灰心!不少美/国/人可把蒂/华/纳作为周末的好去处。听说这里的**整天不洗裙子,就靠身上的怪味儿招揽客人。”  听到如此恶毒的玩笑,戴着墨镜的鲍迪,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从憋闷中解脱,打赏似的丢给每人一个雪茄。  装修朴素的小酒馆里,指导员和三个战士戴着帆布渔夫帽,正坐在挂着厚厚的旅行包的椅子上用餐,透过油烟熏黄的橱窗,可以看到从街上驶过去的一排由美/国开来的车队。  战士小甲问指导员:“这次任务是什么?难道要给鲍迪当影子保镖?”  指导员像喝着很烫的茶那样,品着手里加冰的仙人掌果汁,眸子一闪不闪地盯着缓缓驶过去的车队。  战士小乙和小丙也干巴巴望着指导员,期待激动人心的答案。  指导员冷冷地眯起眼睛,没看三个部下,却胸有成竹地说:“你们可知身在何地?”  三个战士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谁都没有回答这简单的地理常识。  指导员扭过脸,望着三个部下,笑得很奸滑,“我们就坐在历史和大地的伤口上,——与美/国接壤的墨/西/哥/合/众/国西北部边境。这里的社会治安,糟得像踩扁的蘑菇,犯罪事件天天都在上演。而且城市警力薄弱,犯罪就像下小雨,即便有人抱着脑袋被追杀,警员们也会背过脸去,或者干脆调转车头,换个地方擦手表。要知道,近三年内已先后有两任市警察局长被枪杀。风险就像丑姑娘,最终只能转嫁给穷人。”  战士小丙若有所思地问:“那咱们因何而来?”  指导员戏谑地吐了口烟圈,盯着三个眼珠儿伶俐的手下,“刺客是不会到这里来相亲的!——这里是杀手的王国!——干掉鲍迪,让墨/西/哥外/交/官去跟美/国/佬吵架好了。呵呵呵……”  “但是咱们没接到这样的任务啊?”战士小甲担忧地问。  指导员瞥出一道冷锐的目光,手指撵灭了香烟,“如果鲍迪不死,美/国/CIA可就要来啃咱们的骨头啦!”  披着浴巾的鲍迪,正对着镜子刮胡须,客房的门响了几声。强森伙同几个马仔,带着方先生走了进来。  鲍迪没好气地斜了方先生一眼,但客人并不生气,仍是一副友好和善的面孔。  “打扰了,鲍迪先生!为了万无一失,我只好再来一次。”  “坐吧!”鲍迪冷着脸,不情愿地对客人招呼了一句。  指导员没有坐,而是走到窗前,对鲍迪和强森说:“明天早上八点,你就站在这个位置,子弹会从这里穿进来,击中你的面部。”客人指着窗子上一扇玻璃,简单明了地做着吩咐。  显然是不喜欢方先生左一个你,右一个你地比划着,鲍迪粗重地喘了口气,问强森:“都准备好了吗?”  强森立刻回答:“人已经找来了!是个熟悉当地业务的痞子,一年前偷爬货轮来到的蒂/华/纳。无论身材、发色还有血型,几乎一模一样。”  “——不会有闪失?”鲍迪略带怀疑地问方先生。  指导员自信地回道:“那要看您需要什么口径的子弹了?我准备的礼物,可是会让您十分满意。”  “就这么办!”鲍迪点了头,久久望着方先生,好像还有什么话不打算自己讲出来。  指导员淡然一笑,环视着众人说:“明天中午之前,墨/西/哥的外/交/官就要对着镜头哭鼻子。一名美/国游客被枪杀,洛/杉/矶的记者们,可是对鲍迪先生关注之至,他们会帮忙把消息转给墨龙的。到那个时候,月黑风高夜,阎王唱小曲儿,就该墨龙的脑上报纸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指导员走进一条潮湿肮脏的小胡同,隔着房屋后窗,能听见泼妇打骂小孩子的吵闹,以及男子们喝酒划拳的大嗓门。指导员轻轻敲了房东太太家破旧的窗子,老太婆儿嘟囔着没有戴假牙的像包子褶一样的嘴,披上毯子磨蹭了半天才开门。  躲在胡同拐角的一个墨/西/哥小伙子,冷不丁走了出来,堵在门口不让指导员进屋。  “嗨!朋友,别害怕。”光线过于暗淡,只能看清小伙子又浓又粗的眉毛下闪着一双溜圆贼亮的大眼睛。  指导员不说话,只用一双因杀人太多而变得异常冰冷阴沉的眸光瞪着小伙子。  “你是中/国游客?ese对吗?”小伙子愣劲十足,像一匹倔强的马驹,哼哼着变调的英文,对游客格外感兴趣。  “FromJpn!——Go  wy!”指导员很不耐烦,可又不想暴露,便以常人之力,向后扯了小伙子一把。  小伙子有些发凶,打开指导员的手:“鬼才区分你们这些亚洲佬!”说完又立刻变脸,“呵呵,要姑娘吗?就在墙角站着呢,漂亮极了,是个大学生,能把人馋出血来。真的,有证书的。”  指导员扫了一眼阴暗的墙角,果然看到一个长发女子,脖子和手上挂满了珠串,像骆驼一样驼着背,正鬼鬼祟祟看向自己。指导员厌恶得要命,即便看不清女人容貌,却也猜个大概。那女人臃肿得像萝卜,使人分不清前胸后背,衣服穿在身上像是套了条麻袋。指不定是从哪个贫民区找来的流浪妇女。”“也许肉铺还没关门,把你的宝贝儿带走吧!”指导员冷着脸,看不惯这种下九流的人纠缠自己。  “那就来点货?绝对的原装货!而且价格公道。”小伙子不依不饶,还堵在门口。

    一百八十三章:中国猎兵双狙人

    “听着,Boy!我不买色,也不玩货!你呢,赶紧走,房东太太可要报警了。”指导员瞅了一眼老太婆,可是老家伙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转身回屋关上了自己的门。这令指导员顿时明白,自己租住的这家廉价小旅社,不是什么好人开的。  墨/西/哥小伙子,不再有丝毫客气,抽出刀子在手上比划着,“别叫我小男孩,你会倒大霉。该竖起耳朵的人是你,来我们城市做什么?哼,嘴上嘘寒问暖,心里却在一只一只数老鼠!我告诉你,在我的地盘上,道德他妈的不好使。游客老爷,您要想在这里优越十足地观赏懒汉,欣赏肮脏,嘲笑不思进取的臭虫,那你就得掏腰包!——500美金,拿来吧,快点!这是在保护你!福/尼/亚沙漠里的野蛮人,还有在德/克/萨/斯草原上放牧的牛仔,会鼓掌欢迎!别墨迹了,不然的话,我这些朋友一旦生气,会拧断你的手脚!”  指导员像终于找到些趣味儿,咧着嘴角笑了起来,“你不是皮条客。搞了半天,是个打劫的!索要黑钱是吗?”指导员心宽气畅地抽出一张百元美钞,捅在小伙子的鼻尖前,腔调怪异地说:“这种事,从来都是我做主!”  见钱眼开的小伙子,抬手就想夺走美金。指导员双指一闪,瞪着心急的小伙子说:“仔细听好,Boy?运气不是每次都有!如果下一回,你还敢来影响我……哼哼哼,你将会拿到这个世界上面额最大的!”  小伙子乐蒙了,只顾得意洋洋,全然听不出游客言词中满是血腥气的警告。  早上七点整,汽车从四楼的窗户底下穿过,鲍迪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坐进防弹车走了,七辆载满持枪马仔的商务车尾随其后。他们要去一家临近海岸的由外资兴办、穷人打工的器皿厂。当地的幕后黑帮,昨夜才将小工厂租给鲍迪,那里是墨/西/哥贫民区,一到上班时间,除了个别流浪汉,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更别提会有什么优雅的商店。  负责清空酒店时段监控的马仔,没十分钟就完成任务回来。强森坐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嘴巴从鼻梁连通到眉毛,像个速冻起来的字母Z,满脸阴坏地微笑,仿佛对站在鲍迪窗前的陌生男子很好奇。  “站好了别动。每小时给你100美金,可比你到处卖酷粉赚得多。”强森像吆喝小动物似的,即戏谑又威胁地指使着吓得双腿直发抖的白人男子。  白人男子的蓝眼睛,已被恐惧折磨得赤红,彷徨无措地乱转着。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来,又是给他洗澡、理发、修剪指甲,又是给他穿名贵西装,戴高级手表,不仅好吃好喝,甚至还找做兼职的19岁妈咪陪他睡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把他吓蒙了,整夜的失眠,胡思乱想。如果自己不是什么王室的私生子,那可真要凶多吉少了。  逃跑更是无望,窗子被封死了,撞碎玻璃跳楼只会更糟。客房里里外外,十几名马仔的西装里都藏了枪支,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不怀好意。仿佛只要他敢乱动,就会掏枪打他。  “我……我经常不戴套和小姐滚混,请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种事……真的勉强不来的。”倒霉的替死鬼,直到现在还没搞清状况,担心自己是被同性恋绑架。  “别哭啦,老兄!你已经够走运,——不是我们大眼蛇先生在盯着你。哦!瞧瞧,快别伤心了,不会有事的。你只管盯着窗外,看有没有超速的汽车经过。嗯……那是一辆金色小轿车,坐上去很舒服,就像进了天堂。”  “先生,您说话怎么这么吓人?”被绑架来的陌生男子,抹着眼泪,哭得更伤心,也哆嗦得更厉害。  强森示意一名手下,将两张百元美金递给对方,然后翘高二郎腿,优雅地喝起咖啡。“你们听好了,他要是昏过去,就用拖把戳他的屁股,把舌头也捅出来。”  明媚的阳光,从酒店客房的窗子照进来。陌生男子满是茸毛的汗涔涔的脸上,映着耀眼的白光,仿佛五官像蜡像似的在一滴滴融化。他的衬衫早就塌透了,汗珠儿顺着胳膊流出袖口,阴湿了攥在手里的美元。  强森的目光刚从八点整的指针上抬起,只听哗啦一声,窗口的玻璃碎了。仿佛是天花板上喷撒下来,洁白的墙壁和床单,溅满了鲜血和沾满毛发的骨头渣子。  替身男子的身子,隔着双人床,竟飞跃了起来,撞向对面的墙壁。尸体的肩膀上被削平了,正在冒黑血。炸成粉末的某样东西,已经满屋都是。  强森从纸抽盒里拉下一张纸巾,擦着溅到脸上的腥血,也不免惊魂悚然。甚至有点后悔地暗骂自己:“真他妈见鬼,我干吗不到隔壁去喝茶,非坐这里瞎凑热闹!”  十几个马仔虽然都是火拼老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可目睹了如此惊心的暗杀场景,心跳还是失去了控制,胸口砰砰乱跳,费劲地伸长脖子,干干咽着唾沫。  “傻愣什么,干活!”最先稳定情绪的强森,生气地呵斥众马仔。  站在门口的马仔,对着走廊一声大喊:“不好啦!鲍迪被枪杀啦!快去抓刺客。”  嘈杂的脚步声,房门声,女人的尖叫声,顿时把整一层的酒店惊扰到鸡犬不宁。早就有不少记者在关注这支美/国来的车/队,他们举高了摄录DV,奔走在逃跑房客的逆流中,奋力向前争挤,希望拍到一些关键性的照片。  强森和众马仔扑到中枪男子跟前,将无头尸体架上床,又是哭号又是恶骂。强森指着窗口,对马仔们疾呼:“这是赤裸裸的仇杀,我一定要报仇,去把那个刺客抓来,用鞭子扯烂他的皮。”  早就吩咐好的几个马仔,装模作样地抱着枪械冲出酒店。强森像演员一样,背对着那些被挡在门口像袋鼠一样急得乱跳的记者,大肆表演着遇害之情的伤痛。他看到维持在门口的马仔行动很差劲,顿时气愤不已。  “混蛋!要装得像一点,最好打个耳光。咱们是黑帮,不是耍嘴皮的牧师。瞧你们可怜巴巴的样子,都快要睡着了,干脆他妈的把记者请进屋子算了。”强森埋低了头,咬着牙呵斥靠在身边的一个马仔头目。  嘀嘀嘀一阵急响,强森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看到是方片枪发来的短信。心想:“哼,狗崽子,准是想邀功请赏!”  可是随着翻开的按键,一则莫名奇妙的内容,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直至死亡时刻方知我的存在——狙击手!”  强森一时没读明白,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消息不该发给他,发给鲍迪交差才对。没等恐惧从他的面孔上涌现出来,啪地一声脆响,窗口玻璃上又出现一个小洞。跪在床上的强森,像被什么猛推了一把。霎时间,胸口中央多出来一个弹孔,震荡波将内脏破裂的黑血顷刻挤压出嘴角,透射出来的子弹,将他背部一节十公分的脊椎骨也连带拔出,后心上诚然是个碗口大的黑洞。  间隔只一分半钟,守候在器皿厂通风管道里的指导员,就分别收到了战士小乙和小甲发来的消息。  “替身命中,完毕。”  “强森命中,完毕。”  首发狙杀强森的战士小甲,抱着一支中国产的88式狙击步枪,沿着对街楼房急速飞跑,越过搭满无数撑衣杆的鸡肠小巷,坐上汽车走了。  这是一场假戏真做的暗杀,由一远一近两名狙击手组成。远处的狙击手,负责打碎替身目标的脑袋,如果一旦出现意外,没能首发命中,或者只是打出了贯穿伤,那么就由埋伏在近处的杀手补射。如果远处的杀手首发成功,那么就有足够的距离和时间用来逃跑,而近处的杀手,自然会幽灵一般消失。  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鲍迪,正坐在厂长办公室里看电视新闻,一个马仔无礼地撞开门,踉跄着跑进来,整张面孔都在痉挛。鲍迪纳闷地看着像要哭出声的马仔,可是没等这名冒失的手下站直身子,一柄三棱刺刀便从他的脖子后面探了出来,刺痛他的下巴,将整张脸举了起来。持刀人正是方先生,可他的目光已经变了,笑容也极为陌生和冷酷。  “……你,这是干什么,方先生?”鲍迪担心地问。  “来给我的雇主报告好消息呀!谢天谢地,现场十分逼真。”指导员用刀尖刺了马仔一下。马仔斜着布满惊恐的眼睛,歪着被钻心疼痛扯得难看的嘴,对鲍迪结结巴巴地哭腔说:“强森……死了。”  鲍迪的心,如同被钳子捏了一下。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眼前这个方先生,十足的来者不善。“哼!你不是个刺客!”  指导员挑着好笑的眉头,无谓无忌地望着鲍迪,“请指教!”  “你是个毫无道义、黑吃黑的暴徒!跟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一样,是魔鬼的兄弟。”  指导员扬着胜利者的微笑,仿佛是在同情鲍迪。“没错!你猜对了。我的另一半身份就是政/客!——您已经死了,鲍迪先生。”  指导员把一个笔记本放在桌上,像狼似的龇着牙,语气缓慢却又异常凶狠地说:“打一千万美金,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鲍迪是被怒意气笑的,还是真的有什么好笑,他扯下口罩,扔掉墨镜,一边解开身上的服务生外套,一边像看滑稽演员似的端倪着方先生。

    一百八十四章:贫民工厂马蜂窝

    “方先生,你以为拎着把刀就可以打劫我鲍迪?杀一名有身份的美国人,对你们国家外交造成的损失,可远不止一千万美金!如果我今天不能舒舒服服地喝咖啡,或者吃着爆米花看新闻,你和你那几个部下的间谍资料,就会装进巧克力盒子送给CIA。哼哼,后果堪忧呐!”  鲍迪冷言冷语的警告,令指导员像嘲弄一个孩子似地看着他,黑褐色的眸子里,尽是咄咄逼人的憎恨。这种情绪似乎超越了两人之间原本固有的矛盾,他猛然一脚将挟持的马仔踢趴在桌子上,揪住对方的头发,用刀尖从俘虏的眼角顺着脸颊割下去,一道冒热气的鲜血立刻淌了出来。  “呃……”马仔疼得咬住发紫的嘴唇,浑身痉挛,刺痛难耐,脚尖也拱了起来,却不敢发出丝毫惨叫。  指导员伸出野兽一般的舌头,在马仔脸上添了一滴血腥,像尝到美味似的摇着脑袋说:“你瞧,他多懂事。我可不是喝多了酒才找来这里,听你跟我讲什么国际秩序。这里是墨西哥匪城,死一个洛杉矶来的黑帮大佬,也不过是政治家们在算盘上多抹一粒小珠子。会有人用廉价玉米和破产的妓女来补偿这些外交小插曲的。——你落网了坏蛋!该放下你这托拉斯的老爷架子,好好掂量自己的性命。洛杉矶城的鲍迪已经‘死’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花钱雇佣的刺客,就像水泥匠一样封堵了每一条退路的缝隙。虎落平川的鲍迪,此时才真正明白,危险的刺客,不仅善于布置死亡的陷阱,也更精通编织无形的政治绞索。方先生说得一点没错,这里是墨西哥,按照国际惯例,美国人死在境内,只能由美墨之间交涉。而且,那些要交给CIA的资料,也已经威胁不到这些签证离开美国的刺客。刺客们完全可以再更换一种身份秘密回返美国。  鲍迪假装思索,显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作为曾经叱咤洛杉矶黑帮生意的大佬,鲍迪名下的固定资产,尚有过亿之余。但他平日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如今也不过两三千万美金。如果拿性命来做比较,鲍迪不在乎支付一千万美金,可他不能犯那种给了钱还被撕票的糊涂。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已然是个十足的无赖。  “我没有这么多钱!”鲍迪很狡猾地抛出了一个难题,既不表示拒绝,又不使对方得逞。  “胡思乱想只会害了您自己。五分钟之内,我拿不到一千万……”指导员目光一沉,嘎吱一刀将马仔的脑袋钉在了木头桌子上。冒泡的鲜血绕着杯具绽开了涟晕,洞穿脑髓的伤害,令马仔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指导员冷森森地望着吃惊不已的鲍迪,淡定地笑着,“强森先生还没走远,大概也不愿一个人路上寂寞。”  鲍迪心慌意乱,望着流满在桌子上那漂在血泊中白色的浑浊的脑浆,愤恨地咒骂方先生。此时此刻,触目惊心的场面,不是什么梦境,而是活生生的现实。不能跪在地上摇尾乞怜,他必须要挺住清醒。“你这个混蛋,杀他做什么?不就是几个臭钱吗?——方先生,请你保持最基本的人性,我们之间不是什么仇敌,也没什么历史性的宿怨。就算是CIA这件事令咱们不痛快,那也是因为我着急干掉墨龙。我这些兄弟的血,是用来同铁龙帮争地盘,抢生意的,犯不上跟你冲突。”  指导员不说话,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舌头,一面把抽出来的刺刀在尸体肩膀上擦着血污,一面冷冷地打量着鲍迪。像他这样三十多岁的男子,那被沧桑洗涤殆尽眸子,着实冷静得令人可怕。  “我……我答应你的要求!虽然账目上周转不出活用资金,但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  指导员闷着嘴唇,目光随着头部的抖动一亮,像狐疑的老鹰在审视猎物。  鲍迪赶忙解释说:“不是白货!同样很值钱,如果你是个内行,捞到两千万美金也不过分。”  “别耍花样!你哪儿也去不了。”指导员冷冷地提醒着。  “哼,用不着你担心!”鲍迪的语气变得强硬,自持有了叫阵的资本,“先把话说清楚,东西给了你,谁保证我的安全。”  一本早就备好的护照,被指导员扔在鲍迪面前。“我的兄弟为你们牺牲了,他可不是拿来讨好美国人的廉价劳动力,一千万美金是对他全家老小的交代。怪不得别人,这个数目是你三番两次逼迫我们,扯什么CIA搞出来的。——不过呢,我还不打算杀你,留下你也许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强森先生的死,只是为了让你相信,出卖我们这样的刺客,会比订单上的目标还危险。——好了,既然你脑子已经不糊涂,那就埋单吧,新护照会让你安全抵达巴拿马城。十天之后,穿过运河从新奥尔良回国。苍图还没有死,就藏在石峡谷水库对岸的森林里,这个礼物够你和秃鹫们飞黄腾达了。由于我们刚收到命令,明天就要从墨西哥回国,去跟俄国人碰杯了。”  “那好吧!咱们之间够荒唐的了,以后在梦里也不要见面。”鲍迪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指着墙壁上一张带木框的画像,“后面有个拳头大的鸟洞,十颗璀璨的“鹌鹑蛋”,会让人嘴角笑到耳根子底下。”  “钻石?”指导员立刻来了精神,收起刺刀换成92式手枪指着鲍迪,仿佛生怕他反悔,奔过来抢夺。  “玻璃珠是不会换到两千万美金的!”鲍迪抱怨时,宛如心在滴血,“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盘,鬼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墨西哥警察,或者地头蛇什么时候冒出来敲诈,难道要我把东西装在口袋里!”  价值连城的钻石,想想都叫人热血沸腾,指导员高兴极了。摘掉画像,果然见一块可以前后活动的青砖,他把手伸了进去,指尖真的碰到一包坚硬的颗粒。  得手的微笑不等撑开嘴角,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疼得指导员眉头一阵狰狞。  鲍迪似乎早就瞅准这个时机,抓起玻璃杯朝指导员的面门砸来,等到低头闪过,溅碎的玻璃渣飞走,鲍迪手里已然多出了一支柯尔特M9手枪,对着指导员乱射的同时,跃起像马一样强壮高大的身躯,撞开窗子跳了出去。  能做鬼蛇帮的大佬,那也不是白给的人物,他在屋里屋外都藏了武器,翻滚到一排被麻绳捆着的鼎皿瓷缸后面,从茂盛的草丛底下拽出一把Super-V冲锋枪,同时也拔出了藏在脚踝上的信号弹,嗖地一声打上了天空。  “——恭喜你,狗崽子!你掉进马蜂窝啦!”鲍迪憋着满腔怒火,一声痛快的叫骂,将冲锋枪的子弹如同雨点般从窗子打进屋。子弹像成群的蜜蜂,在屋子里乱飞,被击碎的玻璃和木屑,蹦得满地都是。指导员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一条瞳孔纵置,鳞片厚实的土黄色小蛇,正缠在他手掌上,死死咬住小指不放。指导员认得出来,这是一条剧毒性的侏咝蝰。他完全没有料到,鲍迪会留这么一手。假如不是提防鲍迪在墙洞藏了手枪或兵刃,他肯定会让鲍迪自己把手伸进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侏咝蝰瞪着一对晶亮、凶狠的小眼珠,正从尖齿里拼命释放毒液。指导员的小指,涨得又麻又疼,简直像沾到了强酸。他抽出匕首,将手掌压在墙上,咬着牙狠下心,一刀斩落,将小蛇的脑袋和自己的小指一齐切了下来。  看到信号弹升空,留守在器皿厂四周的马仔们,这才知道老大遇险,有刺客从什么地方潜伏进来了。他们抱起冲锋枪,循着激烈的枪声,向办公室包围过来。  指导员只带了一支97式步枪,沿着一排瓷器花坛,猫腰从木架子底下穿梭。子弹呼呼尖啸着飞射过来,击碎的瓷器和震翻的木板,弄得他肩膀和头上全是白色粉末,瓷渣落进脖子扎得皮肤极其难受。  这家临海器皿厂,占地面积非常广,是恶势力将渔民赶走后,从政府手里廉价承包来的。虽然出口一些人工吹制的玻璃器皿,但其间也大规模生产陶瓷和铜器,以便利用商品夹带白货走私。  许多工人住宿的小房子,像贫民屋一样,就搭建在工厂靠背的后山上。这里丘陵地势显著,所以破败的建筑物非常拥挤。指导员不由心慌,他万万没有想到,鲍迪居然在附近暗部了这么多武装马仔,躲在高处的青石台上放眼望去,至少有150多名疯狂的马仔正冲杀过来。  用一根手指换来的钻石,被指导员装进内衣口袋,生怕激烈打斗中丢失。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指导员也算猜明白了大概。鲍迪带这些贵重的宝石到墨西哥来,是准备给当地官员和黑帮大佬送礼。否则,就算他在洛杉矶再怎么占尽风光,那不是只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借用到这么多人手的事情。  鲍迪戴上了墨镜,抱着冲锋枪对指导员穷追猛打,属他冲得最凶。那些马仔虽然不会理解老大心中的仇恨,但也受到了气势的鼓舞。一百多人追着一个人打,就算闭着眼睛胡乱扫射,也够把他打成筛子了。  砰,砰,砰。88式狙击步枪从山顶上响了起来,几个穿着绿马甲的混血马仔,正打算爬上厂房的屋顶,躲在烟筒后面射击,露出屋檐的脑袋没晃荡几下,就被狙击手打成了没盖子的血壶。脑浆拧着飞花,从屋脊后面接连溅射起来。  捡来的好运气,被子弹咬破耳朵的一个浪荡马仔,顺着瓦篷的斜面摔到了地上,捂着差点摔成两瓣的屁股,心惊胆战龇着牙,瞪大眼珠子用西班牙语骂着恶毒的脏话。  工厂宿舍西面包抄上来的马仔,躲在一户低矮的水泥阳台后面,依靠正盛开着大丽菊的花盆遮掩,试图探出枪口朝逃窜的指导员伏击。嗖地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击中了花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马仔,捂着眼睛和插满瓦片的脸,哇哇惨叫着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战士小乙熟练地更换好一个新弹夹,在喉麦上不满地骂着:“妈的,这可不像狙击手干的活,该派一名机枪手来嘛!”  许多冲上来的马仔,大都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而且就算有精锐的马仔,当地黑帮大佬也舍不得借给鲍迪用。所以,大部分三流的暴徒,在激烈的枪站中,根本听不武器,还以为人多势众,稀里糊涂地迎着山顶上的狙击手,像哄抢娘儿们一样往上冲。  战士小甲的88式狙击步枪,打得非常沉稳。他在狙击镜孔看到一个用丝巾包住额头的黑瘦马仔,怀抱一支俄产的阿巴甘步枪,翻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试图埋伏在主人家的后门,对着青石甬道放冷枪。  白色的木门上,门把轻轻旋转,只拉开一条指头宽的缝隙,战士小甲就看清了对方那正准备偷偷探出来的深色枪口。嚓嚓,两声毒蛇似的尖啸,88式狙击步枪的子弹,贴着木质锁头洞穿了门板。大片鲜血从腐旧的门槛下面流了出来,猫在门后的马仔,步枪溜脱在地上,像喝醉酒睡过去一样低着脑袋,沉重的尸体撑开了虚掩的门。  看到自己的三名部下,已经赶来接应,腹背受敌跑得满头大汗的指导员,不由松了口气。他恶狠狠的啐了口唾沫,吐出嘴里的土渣子,靠在一座民用吸水塔的围墙后门,朝率众追上来的鲍迪瞄准。97式步枪的子弹,射速非常犀利,打在墙基的大理石条上,擦出道道火花。  鲍迪俯身闪避,对着山坡上面的指导员大骂:“狗崽子!我是不会让你去麻烦医生。你这个无耻之徒,去给傻瓜画大饼吧!”指导员的断指,一直在滴血,他撕开布条,简易地包裹了几下,没有跟远处的鲍迪对骂。——因为这等于自杀。

    一百八十五章:恶棍先生的最后一枪

    鲍迪的几名精锐马仔,对周围的马仔大呼小叫,告诉他们不要盲目乱冲,提防隐蔽的狙击手,可是喊了没几句,就被山顶击发过来的子弹压制住,只好再悄悄地移动,防止自己被射手锁定。  “真见鬼!”跑到鲍迪身后的一名胳膊很长的马仔,气喘吁吁地咒骂着,“这都是些什么帮手啊!简直跟土匪一个水平,您瞧他们的武器,杂七杂八,堆在一起都可以举办展览。”  另一名缩在附近墙角里的马仔,耸着肩膀直翻白眼,更是粗鲁地嘲讽起令人失望的处境。他没必要多说什么,只用脚朝同伴踢来一支短枪,是在火拼刚刚开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毛头小子,被指导员打中胸口后,丢在路径上的一支像歪把茄子似的散弹枪。被脚贴着路面这么一挑,枪口里的钢珠都可以滚出来。这显然是所在帮会的大佬不愿掏钱给菜鸟配备像样的武器。认为即使这样的武器,冲进民宅索要保护费,也已经足够吓唬人。  “兄弟们!不要指望这些炮灰,要靠我们自己。对方只有四个人,我们还有一百多号,就是拼消耗他们也逃不掉。我在瑞士银行存了10亿美金,咱们不缺钱,也不缺枪械,需要的就是勇气。你们不用顾虑,只管拿出杀人的本事,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我也不会让你们蹲进监狱,跟墨西哥人抢玉米吃。一定要干掉那个家伙,他抢了十颗钻石,这只该死的黄鼠狼。”鲍迪鼓舞着手下人的士气,因为他看得出来,山顶上的三名狙击手,对他们威胁很太大。  无知者无谓!但鲍迪手下的大部分马仔,还是比较有素质,知道幽灵枪手的厉害。可是一听到老大这番豪迈陈词,也就不在乎是真是假,即刻热血沸腾起来。  嗖地一声,绵长刺耳的啸叫,从一棵长在石磊中间的海岩树后面发出。一名当地的壮实马仔,歪扣着鸭舌帽,正蹲在腰高的草丛里,肩扛一支RPG-7火箭筒,朝山顶上的狙击手轰炸过去。  炮弹像巡游在空气里的蛇,拉着起伏的波浪弹线,直朝战士小丙左侧的一尊大石头上撞去。轰地一声巨响,大石头裂成了八块,四溅起来的石头渣子,打在战士小丙的伪装上,像给鞭子稍儿抽中一样浑身生疼。洒落下来的漫天尘土,污染了狙击视野。不仅如此,第二发经过调试误差后随即跟来的炮弹,又尖鸣着呼啸而至。小丙必须赶紧后撤,更加伏击的位置,才能继续安全战斗。  “瞧,他们也没有那么烂!利用范围轰炸对付隐藏的狙击手,是个好主意!”掩护鲍迪的马仔,不由赞叹起来,而且他看到四五名墨西哥马仔已经组成了阵型,人手一支以色列产的TAR-21步枪,朝指导员躲藏的二层小楼房包抄过去。看到这样的情况,鲍迪也很满意,不免有些吹嘘地说:“这些家伙还算讲究,要是拿一堆破铜烂铁来糊弄咱们,我是不会给他们钻石做礼物的。”他拍了拍马仔们的肩膀,示意他们行动,“走吧!不能在帮手眼皮底下失了面子,墨西哥朋友已经在跟咱们叫板啦!”火线交织,弹痕四溅,嗤嗤嚓嚓的相互射击声,宛如失火的鞭炮仓库。整片工厂陷入了像战场一样胶着的激烈局面。硝烟四起,血泊横流,中弹的尸体顺着陡峭的石阶一具接着一具滚下去,散弹枪隔着玻璃窗打出来,哗哗炸响的玻璃片,在阳光下像白色的浪花一样飞上天空。  指导员很被动,虽然三名部下用良好的狙击压制住了敌人的进攻,但自己却不能脱身。这些贫民屋太过错乱拥挤,就像一簇簇种在山腰上的竹笋,而敌人数量又多的像蚂蚁,已经将他层层包围,拖进了惨烈的巷战。  站在临海丘陵的高处,可以看到工厂远处的大门外,已经停靠了四五辆警车。提着散弹枪和手枪的墨西哥警员们,躬着身子躲在汽车后面,像是要逮捕工厂大门似的,神秘兮兮地比划着枪口。都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百十多个黑帮分子在里面激烈火拼,鬼才喜欢进去逞英雄。  肥胖的警长站在马路中间叉着腰,晒得黝黑的大鼻子上,像沙皮狗一样挂着凶巴巴的目光。鲍迪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也送了礼物,警长可不想犯什么糊涂。  街道两旁的小房子,拄拐棍的老人和把拳头咬在嘴里的小孩子,以为有华人在放鞭炮,瞎模糊眼地推开们,探出脸来看热闹。“乱看个屌啊!都进屋去!子弹可不长眼,别给市政添乱。”警长脾气火爆,怒冲冲地呼哧着大鼻子,腮帮子上的肥肉像马达一样哆嗦着,威风凛凛地呵斥街道两侧的市民。“谁再他妈的乱看,把他抓起来。”听到警长还在吆喝,其他的警员们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住在器皿工厂大院里的工人们,已经被管事锁在车间里面,他们听到了枪声,像小鸟一样担心惶恐地挤在窗口前张望,不少女工的脸上爬满了眼泪。对面的丘陵山坡上,许多人家里还睡着孩子,躺着孤寡生病的老人。挽起袖子的工头,尽心尽力地搬来木板,挡在窗户外面,不许他们乱开。“都去干活!干活!警察会处理的!”  火拼仍没有消退的迹象,展开突击的墨西哥马仔们,利用火箭弹的轰炸,看准间隙就朝前推进,对着门板和窗子胡乱射击。躲在屋内的指导员,抓起主人家餐桌上放着的一个玉米窝头,隔着门缝丢了出来,而且大叫一声:“Fire  in  the  hole!”  几个墨西哥马仔,对这样的英文很敏感,立刻散开队形,找掩体躲避。没有人喜欢被弹片炸到。  紧张了半天,发觉是一个玉米窝头,沾满泥土滚在石阶上。为首的一个看似精明的马仔,捂住脑袋上的毡帽,扯着被吓到了的又气又怕的尖调嗓音,对着屋子大骂:“Sucker!Stupid  bd!”  一通骂完之后,居然转过脸嘲笑同伙,“傻瓜们!不要被一块干粮吓到。这又不是他妈的集团冲锋,而且他的队友全在山上,他显然是在吓唬人。以我多年的经验,这家伙八成是害怕了,咱们冲上去活捉,朝他脸上撒尿。让美国兄弟见识一下咱们的本事!”  同样被窝头吓坏了的几个马仔重新振作,轮流射击着步枪,想要翻过青石垒成的半高围墙冲进院子,以便把枪口架到门框和窗子上,朝屋子里扫射。却不曾料到,又一团东西从屋内扔了出来。  为首马仔赶忙缩低脖子,定睛这么一瞧,居然又是一个窝头,差点没把他气乐,心想:“真够出格了,这是哪里来的白痴。”他像只看到爬虫的大公鸡,两步奔过去,对着地上的窝头就是一脚,想要踩碎了证明什么。可他的脚刚踩下去,脸上的血色登时就不见了。裂开的窝头里面,夹着一颗货真价实的手雷。  轰地一声巨响,摆在小院里的锅碗瓢盆,以及晾晒的衣服,全部飞了起来。五个马仔当中有三个当即毙命,另外两个重伤,鼻子和嘴巴全是血。  指导员趁机跑上二楼,攀着房檐跳了下去,钻进一条只有一米宽的青石小巷。身后的枪击唰唰齐射过来,一颗AK步枪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切开了一段肌肉。钻心的疼痛和撑到极限的压力,令他的有些大脑发麻。实际上,侏咝蝰蛇的毒素,多少对神经产生了一些影响。  战士小丙抱着97式步枪,像矫健的野兽一样,从山坡上迂回了过来,接应陷入危机的指导员。战士小乙换成了99式狙击步枪,隔着建筑物围墙,狙杀掉了三个火箭筒马仔。恐怖的大口径子弹,像悬浮在空中的魔鬼,仿佛是一拳头击垮围墙,将躲在后面的活人瞬间撕扯了血雾。大口径狙击子弹撞在人高的铜钟,虽然没能击杀躲在后面的马仔,却将他的眼角和耳朵震出来血,摇摇晃晃,满眼尽是蒙上一层血雾重叠的影子。——只怪他把倒霉的脑袋挨到了镂空的铜钟上。  鲍迪的好几名精锐马仔,被战士小甲的88式狙击步枪干掉了。这些军备刺客,无论在心理还是技术上,战斗素质非常好。短短不到十几分钟,后面的大群马仔,尤其是借来帮忙的当地马仔,都变得聪明多了,没有哪个小伙子还看不出笼罩在前面的死亡阴影。  指导员用纱布勒紧胳膊上的伤口,隔着炸掉门板的门缝,从步枪觇孔和准星延伸出来的直线瞄准,向着对面另一间屋子的门缝里接连击发两颗子弹,躲在里面的两名马仔,在第一发子弹飞进来时,就被双双穿死了。  小乙的大口径狙击步枪,瞬间改变了战斗局面。那些躲在屋内,躲在矮墙后面的马仔,接连被穿射击杀,士气受到重创。  鲍迪见识不妙,知道那是连装甲车都可以击穿的大型火力,周围这些建筑成本低廉的建筑物,根本承受不住穿击,已是同死亡陷阱无疑,于是他赶紧沿着丘陵山坡往海岸方向跑。  指导员不肯罢休,夺过战士小丙背上的88式狙击步枪便追了上去。  战士小甲也冲下山坡接应,他躲进一栋简易搭建起来的二层小房子,同几个躲在四周的几个马仔进行虚线交火。小甲用障眼法骗住对方,自己从屋子后窗跳了出去,试图绕到侧翼击毙那几个马仔。可他的双脚刚挨到地面,二楼便传来娃娃的哭声,躲在前院的几个马仔,竟然把灌满汽油的酒瓶,向屋子里接连投掷,妄图烧死对手。  小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利用快速助跑,纵身跳上窗口,爬回了小屋二楼。一个仅有四五岁大的墨西哥混血小女孩,哭得像泪人一样,坐在蚊帐里不知所措。小丫头显然是吓坏了,望着桌子上和地上的熊熊大火,竟然拉过墙角的被子,蜷缩在木床上。  小甲刚抱孩子,一只点燃的汽油瓶,又从窗口飞了进来。小甲挥手打开,腾地一声,喷射的烟火从墙上爬下来,快速引燃了蚊帐。  屋子里一片炽热,小丫头并是不知道屏住呼吸,防止吸入高温烧伤肺部。小甲堵住小孩子的嘴,从后窗跳了出来,一个马仔刚好冲到眼前,登时兴奋得目光一亮,眼里根本看不到无辜的孩子,起手便要用一支老旧的美产雷明顿870散弹枪给对手一炮。  小甲惊得一身冷汗,再要丢开步枪,拔出手枪已经来不及。砰地一声炸响,眼前的马仔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钻进墙缝里的骨头碴子。  掌控着大口径99式狙击步枪的小乙,对小甲愤怒地骂开街了:“混蛋!”他不想再承受战友牺牲的悲痛。  手里的小女孩,是个可爱的有着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的墨西哥人,辛酸的父母就在这样的外资工厂劳作,养育着她,也养育着墨西哥这个古老的,受尽殖民主义残害的不幸民族。  小甲抹掉眉头上成串的汗滴,一拳将只知道失声啼哭的小丫头打昏,然后将她塞进石阶拐角处一条下水管道的入口,并搬了块石头挡好,防止跳弹击中无辜。  指导员紧追鲍迪不放,看着他一步步被逼迫到断崖边上。断崖下面海浪激荡,白色的水花在泡沫底下翻滚,根本看不清有多深,也不看到濒临水面的暗礁。  鲍迪的马仔被指导员手上的88式狙击步枪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死,光杆司令鲍迪已经走投无路,他的冲锋枪子弹打光了,虽然这是一支非常犀利的冲锋武器,可是没有子弹,也只是废铁一堆。  指导员站在三百米开外,缓缓端起了枪口。鲍迪非常清楚,对方不会手下留情,与其被活活打死,还不如跳崖自杀。他怒吼一声,纵身跳跃了起来,可就在这一瞬间,子弹“嗖”一声飞了过来,穿破鲍迪的肚皮,竟将他水平扯出十几米远,沉入泛着波涛的大海中。  “打不死也摔死了。”小丙朝着令人生畏的断崖下望去一眼,对指导员宽心地说着。他们时间不多了,政府的坦克军队已经靠近工厂了。  虽然刺杀任务完成,可指导员的脸色极为难看。  战士小丙担忧地问:“指导员,你的眼睛肿得很厉害,是不是被炸到了?整个嘴唇都是黑色的。”“我中毒了,咱们赶紧撤离。”指导员吃力地挤着眼眶里热得烫人的眼泪。  “咱们的武器怎么办?”小丙谨慎地望着指导员。  “打空的丢掉,没打空的带走。这里军火交易泛滥,他们不能从武器上找到什么。”指导员走得很快,像是知道自己还能勉强撑多久。战士小甲驾驶一辆游艇,从海上开走,然后钻进一片椰树林,无从知晓去向。  引开了追踪,指导员由战士小乙和小丙搀扶,爬上山顶的树林,也消失不见了。

    一百八十六章:大眼蛇的礼物

    墨龙爱干净,不喜欢泥土。气质彬彬的女秘书劳拉,把新剪下来的名贵兰花插进瓶子,照常问候了几声,关上门就出去了。

    铁疤龙沙瓦打来电话,跟墨龙请示了一些事情,随后便上楼来,推开了老大的房门。随着开门声,墨龙从座椅上转过身,目光直盯向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的客人。

    大眼蛇霍托斯手里拎着一只手提箱,像个从乡下来的大姑娘一样扭捏着,满脸大汗,局促不安,哆哆嗦嗦地手帕不停擦着额头。

    “墨……墨……墨龙先生,早上好啊!”望着墨龙像钢铁一样沉着的目光,霍托斯紧张极了,仿佛生怕说错什么,被对方当场打死。

    墨龙没有搭理这位穿着光鲜但神态举止毫无优雅的客人,而是望了铁疤龙沙瓦一眼。

    “哦,箱子检查过来,里面是现金和一部DV。这个混……”铁疤龙沙瓦知道墨龙不喜欢粗俗,所以赶忙改口说,“霍托斯先生,不允许我们检查DV里的内容,说是只能给您一个人看。”

    在墨龙面前听到了克制的礼貌,霍托斯终于迎来了一丝轻松,毕恭毕敬地对墨龙说:“墨龙先生,箱子里的钱是我向您表示的一点心意,但这些还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敬意,所以我把这部DV也送给您,这份礼物……也许会使您伤心,但我想来想,还是觉得这对您很重要。”

    墨龙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冷眼打量着这个昔日刀兵相见,如今彻底驯服的肥胖客人。霍托斯胆怯的不安就像一只气球,在躲避着墨龙那针尖一般锋芒的难以预测的目光。

    “节哀顺变!霍托斯先生!”墨龙不轻不淡只说了这么一句,吓得霍托斯两腿抖了一下。好在美国人没有轻易跪在地上作践自己以表衷肠的怪习惯,否则他早就跪下来嚎啕大哭了。

    “墨龙先生,看在上帝仁慈的份上,请您收留我吧!我……我是个金融天才,可以把很多说不清的账目做成合法。比如鲍迪那些房产和生意,只要您不嫌弃,我完全有办法做到您的名下,而且我精通这个领域的业务,一定能够帮到您什么的,哪怕是每天早晨过来帮您擦靴子,我都不介意,荣幸之至!”

    霍托斯满面真情、苦苦哀求地说着,竟然还扯开自己的衣领,把已经涂改成蛟龙纹样的刺青给在场的人看。没有什么好顾及的脸面了。

    然而墨龙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他挥了挥手,全无表态地说:“下去吧!”

    霍托斯不放心,还想再啰嗦些什么,可看到铁疤龙沙瓦那阴沉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也不知那部DV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好端端的墨龙,一向顽强坚韧的铁龙帮领袖,竟然像受到什么重创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除了铁疤龙沙瓦敢轻手轻脚地挨到门边,小心谨慎地探着身子,听一听里面的动静,生怕老大出什么事,再没人敢站出来打破这种令人忐忑的静默。

    铁疤龙沙瓦恼火了,揪着霍托斯的脖子,把他拖进关起门来的会议室,甚至放任手下打他耳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霍托斯受不住惊吓,把事情原委单独告诉了沙瓦。

    第二天早晨,沙瓦固执地敲开了墨龙办公室的房门,带着推来餐车的服务生和一名私人医生,凑到墨龙面前。就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墨龙莫名奇妙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似乎还保持了微笑,只是青乌的眼袋,没有办法隐退到心里。沙瓦能看得出来,墨龙一宿没合眼,显然是盯着父母和妹妹被侮辱和残害的画面看了一整夜。

    沙瓦眯起凶狠的眼睛,对墨龙冷冷地说:“您不用操心,今天晚上我就带人去拉德多的家,把他全家老小泡进堆满氢氧化钠的浴缸里!”

    墨龙不由得失声苦笑,走到餐车前抓起樱桃馅饼吃了一口,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绪沉重地说:“狮子之所以能够成为草原之王,是因为它们从不为鸟雀奔跑。”

    墨龙毅然转过身,把装着U盘的信封交给了沙瓦。“告诉拉塞夫,按我信中交代的去办。”

    沙瓦接过任务,临走出门的时候,细心地问墨龙:“霍托斯怎么办?干掉他吗?”

    仿佛是听到一个容易使人烦恼开胃的小丑的名字,墨龙表情异样地笑了笑,“让他说到做到!”

    拉德多警长正在办公室踱步,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神情忐忑。搁在桌子上的报纸,总是拿起来又放下,仿佛极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咣当一声,警长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拉德多抬起灰绿色的眸子,涨红着脸上的怒意。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礼,用脚丫子踢他警长大人的门。

    “总统还活着呢!你这没教养的怪胎,想要造反吗?”拉德多怒不可遏地指着闯进门来的警员大骂。

    可是那名留着黄发中分的警员,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跟班,竟然极为镇定地抿了抿发型,饱含轻蔑的眼光中,没有一丝畏惧。

    这令拉德多大吃一惊,刚要再破口大骂,FIB探长彼得·泰希尔带着一大群探员走了进来。目瞪口呆的警长先生,当场僵在原地。

    “你的尾巴掉出来啦!坏蛋!”彼得探长憋着嘴角上的笑,双手叉开西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拉德多,仿佛是在等着看他哭泣。

    “哈哈……见鬼了!今天可不是愚人节,你们该把时间用在干正经事儿上。”拉德多的心怦怦直跳,故意硬撑着尴尬的局面。可是没等他再要说什么,两名FBI警员便用冰凉的手铐将他抓了起来。

    拉德多难以置信,望着办公桌上还在冒热气的咖啡,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彼得探长歪着脖子,点燃了一根香烟,吸足一大口烟雾侮辱地喷在拉德多脸上,熏得他双眼直冒眼泪。

    “混蛋,你这是干什么?”拉德多一面难受地挤着眼睛,一面粗暴地骂街。

    “警长先生,这显然不像是在做梦!——令人发指的一级谋杀罪!走吧,审判长们的茶都要凉了!”

    出了铁龙帮大厦,直到走出很远,坐进汽车里的霍托斯,拍着胸脯拼命深呼吸。——他吓坏了,也高兴坏了。墨龙把钱留下了,而且没有要追究过往、准备杀死他的意思,这对霍托斯而言,就像上帝赐予了一次新生,他怎么能不高兴!尽管吃了嘴巴子,那也已经是天大的便宜。

    鲍迪和强森死在了墨西哥,他没有理由不为自己做点什么。现如今自己成了鬼蛇帮的当家人,而且他又对鲍迪和强森名目下的财产知道的一清二楚,已经没有谁敢对他指手画脚。鲍迪的财产很复杂,但霍托斯可以轻松地把这些复杂分成十份,拿七分去讨好鬼蛇帮,剩下的三份傻瓜都知道该归谁。简直可以告诉上帝,若不是因为性趣不同,以他现在的欣喜若狂,早就去找鲍迪和强森养的小妖精,把她们全扔到床上去,来进一步证明这样的喜事。

    他的汽车经过街道时,刚巧瞅见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垃圾桶后面,撅着小屁股像在捡什么东西。霍托斯摇下车窗玻璃,大手巴掌搓着鼻子,一种莫名的兴奋,令他就像好色男子看到漂亮女人丝袜深处裹着的大腿一样,起了生理反应。

    “嗨!小家伙儿,你在找吃的吗?过来,到车上来,我家里有香喷喷的牛肉馅饼,可口的酸梅汁儿,还有一大堆即好玩又有趣儿的玩具……动感超人、会跳舞的蜘蛛侠、还有能变成车子的金刚人和咩咩叫的喜洋洋。”霍托斯像引诱一头走失的小兽,用按钮打开了车门。

    小男孩眨着蓝眼珠,全然不知所措,虽然汽车里面空空的,但霍托斯讲得这些名词,不免有些打动了他。

    站在商店橱窗后面,一直瞪着眼睛的肥胖妇女,扔掉怀里已经挑选好了的一大堆日用杂货,心惊胆战地跑了出来,一把揽过自己的孩子,像被什么吓坏了似的,指着霍托斯吐口水,跺着脚跟大骂:“你这个臭流氓,不要脸的怪胎!我……”想想都可怕,小男孩的母亲,简直要发疯了,抓起垃圾箱上某个流浪汉吃剩下的油炸汉堡,朝霍托斯窗口丢去。

    “吱”地一声油门尖叫,霍托斯瞪着大眼珠驾车跑了,一边拍着脑袋上油污的薯条,一面气急败坏地大骂:“妈的!臭婊子,大屁股母狗!”

    快回到家的时候,霍托斯给一个老熟人打去电话,信号接通之后,没等他先开口说话,电话里就嚷嚷开了。“快别闹了,霍托斯先生,您已经领养的够多了,按照法律也要一年之后才可以再次申请。”

    霍托斯显然等不及,很不乐意地骂:“你这个蠢货,你可以找别的什么人冒名领养,然后再寄养到我这里,你甚至还可以跨国领养,去亚洲或者南美什么地方?我会给你钱的,比上次多一倍,别再抱怨了,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吃晚饭的时候,被监押起来的拉德多,颓废地坐在铁栏杆里面。他的警服被扒掉了,锃亮的靴子也踢破了,歪歪扭扭的皮带勒在滚圆的肚皮上,双目呆滞无神,脸色苍白难看,稀疏的头发像被开水烫过一样,凌乱不堪地卷曲着。

    大眼蛇霍托斯交给墨龙的东西,仿佛是一把被注入魔力的剔骨头,连拉德多的灵魂也挖走了,警长先生那往日的脾气,自信、狡猾和倨傲全都不见了。此时此刻,就像个衰弱不堪的老头子,再也打不起半点精神。

    深更半夜,彼得探长的出现,把拉德多吓了一跳。他像看到可怕的魔鬼一样,远远地蜷缩在墙角里面,对着外面大声呼叫:“你是来害我的?——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灭口啦!快来人!”

    “哼哼哼……”彼得探长像欣赏一只发疯的猴子,幸灾乐祸地冷笑着。

    “我可告诉你,我哥哥是市长办公室的秘书,你们要是敢乱开,我……我……”拉德多的警告,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警长先生,您知道美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监狱吗?从流浪汉到总统,该办的案不办,该抓的人不抓,该关的人不关,那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彼得探长不是来问候,显然是来看笑话的,欣赏够了疑犯的狼狈,他把一张信封掏了出来,像用骨头挑逗饥饿的狗一样,在拉德多面前晃了晃。

    看到信封上故意蹩脚的笔迹,拉德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命手下邮寄给州长的举报信。不等他来得及惊讶,一道火光从拐角亮了起来,正是那个留着中分发型的警员,闭掉火机靠在旁边的墙上悠然地吸着香烟。

    “你这个狗崽子,叛徒!你应该感到羞愧,上帝都不会同情你!”气得简直要吐血的拉德多,僵硬地挺直身子,差点就背过气。

    中分发型的警员,看都没看老警长一眼,只轻蔑地咧了咧嘴角。

    “您在侮辱一位立了大功的警员,指责一位没有被你拉进深渊的好同事,这可真叫人害臊!——哼,你自作自受,他会比你干得有出息!”彼得探长的奚落,将拉德多的悲剧又放大一倍。小人不仅出卖了他,如今还将取代他的位置,这无疑使拉德多更加悲愤和痛苦

    拉塞夫居然也来了,他的出现令中分发型的警员赶忙立正身子,像是瞅见了某位值得尊敬的大人物。拉塞夫走到彼得探长跟前,瞥了拉德多一眼,然后对探长说:“我想和他单独谈谈,您看可以吗,探长先生?”

    彼得探长并没有表态,但是却带着中分发型的警员走开了。

    拉塞夫一点也不绕弯子,直勾勾地盯着拉德多说:“你听好!墨龙先生要我带话给你,如果你敢在监狱里自杀,您的太太和儿女就会去天堂看望你。”

    噗咚一声,拉德多瘫坐在了地上,墨龙这个名字,把他吓坏了。对他而言,就算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恶魔,也已经不及墨龙。拉塞夫的警告很明确,会有人被安排随拉德多一起进监狱,没准还要关在一块,把他每一天阳光灿烂的好日子,用魔鬼的画笔填满色彩。

    一百八十七章:苏醒的战神

    尼克望着家里墙上的挂钟,在三条指针重合预示着新的一天诞生之时,用铅笔在刻满记号的日历上添了最后一个圈,像对着远方的什么人在说话似的,眼光中充满了一种备受煎熬之后苦尽甘来的对胜利的悲怆和喜悦,他喃喃低语:“Wee  bck,my  mn!”时间就像无形的流水,任凭这人世间的沧桑、牵绊如碎石走沙一般分割,它也会全无疏漏,从每一个人的心灵间悄然淌过。此时此刻,任敏在她那画满十个太阳的小本子上,用土著小妹的玩具画笔将第三个太阳涂满绿色。——她也在等待,等待涂满十颗太阳之后,有个人平安醒来,举着温暖的火把,走进她陷入阴暗的生命深处,重新点起一抹光亮。——这个人是使她在这个充满恐怖的世界还有勇气活下去的唯一亲人了。  昆帕帕从门缝探出圆圆的脑袋,咕噜着一双大眼睛,悄声看了看躺在被子里的任敏。任敏发现了这个土著伙伴,也同样惊讶地望着他。  三个半大孩子自从被秘密藏到加州中部一座山脉上的牧场之后,昆帕帕就像个懂事的大人一样,细心观察着任敏的一举一动,照顾她的很多生活。有时候,任敏半夜发恶梦,守在门外的昆帕帕,会提着矛杆跑进来,直到任敏安然睡去,土著男孩子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爬到柔软的吊床里休息。山脉牧场是杂佛匿名花钱买的,雇人经营少量的乳牛和山羊,等到自己需要藏身之所的时候,就会打发走一切工人。好在昆帕帕是个勇敢的土著,那些山鬼女巫之类的传言根本吓不住他。他信仰罗密库姆,只相信神兽的存在。所以每当大半夜牧场外面有动静,或者有什么豺狼徘徊在铁栏杆周围吓唬牲畜,昆帕帕就会提着矛杆跑出去,把野兽大声吆喝走。  任敏没讨厌过这个顽皮的满身野性的小伙伴,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对昆帕帕说:“晚安!”  “什么?”昆帕帕听不懂中文,以为任敏想要什么东西,推门便准备走进来。从小光着屁股在赤身罗体的土著妇女们中间乱跑乱跳长大的土著男孩,不懂中国女孩的矜持,显得愣头愣脑。  “Good  night!”任敏跟尼克学会了这句话英文,拉紧被子赶忙说了出来。  昆帕帕这才听懂,一面憨笑一面点着下巴,“哦,晚安!”  石峡谷水库的夜空,月光皎白如华。漫天璀璨的星光,映照在对岸的大森林,宛如白昼一般。猫头鹰从云影和树枝的缝隙间擦过,看到下面火星四溅,立刻煽动翅膀升高了飞行。  亡歌睡鲛的短钺寒芒闪闪,隔着爬满青藤的矮岩,跃起鲸鱼戏浪一般矫健狂暴的身姿,朝杂佛的面门居高临下就是一拳。  杂佛手持两把怪异的子母刀,刀身锋利奇炫,前半部分是扁刃,后半部分却是利齿,此为伤人器脏、割筋断骨的母刀。刀柄处有一护手刀,宛如响尾蛇的尾尖朝外面弯着,只要挨上人的肉身,就是一道致命的创口,此为子刀。而且子母刀的刀柄还可以像钳把儿似的选择握度,既可保护指节,又能够压缩刀身,令兵刃像鳄鱼嘴巴似的一张一合。  杂佛咬牙格挡住亡歌睡鲛那想要割进他面颊的一抹刀尖,奋力向前一撞,借助身躯扭动之力,起脚朝对手腿上踢去。亡歌睡鲛的另一只短钺,迎着杂佛的膝盖骨击来。杂佛左手上的子母刀,随即砍了过去,当地一串火光,令两名纠缠在一起的厮杀者再度分开。  海盗杀手瞪着不肯善罢甘休的目光,像锁定美餐的饥饿野兽一般顽强,借助植被下斑驳的阴影,行如鬼魅似的绕着杂佛转动,伺机发动下一轮肉搏攻击。“八目杂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就算你能躲过铁耙号这一劫,你也照样活不长。”亡歌睡鲛杀心叵测,总在刺激对手的耐性,想要加重杂佛的顾虑。  杂佛不愿与他废话,只冷冷一笑,好让对手明白,自己还有的是精力和沉着,鹿死谁手定论尚早。  “看来只有把你宰了,那两只闻名杀手界的子母刀,才会接纳我做它们的新主人。”海盗杀手的狂妄之言,令杂佛听了不免好气,嘲讽地回敬说:“哼哼,我的刀专吃贪心的家伙。比如你那漂亮的耳朵,应该割下来送给姑娘,免得挂在你脑袋上误导男孩子!”  杂佛轻蔑的口气,就像正准备割下一只猪耳朵换烧酒喝。亡歌睡鲛登时窝了火,他最恨别人误会他的水贼打扮是同性恋,或者觊觎他耳朵上宝石,因为这几颗宝石不仅名贵华丽,更具有辟邪的佳话传说,又岂容流落到一般俗人手中。  “——混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应该割烂你的嘴!”亡歌睡鲛冷森森地恶骂着,拉开身姿又朝杂佛扑来。杂佛急速奔跑,跳进一层灌木丛,双脚落地的瞬间,挥刀砍断了陷阱的绳子。一扇扎满利刺的木排,哗啦一声从草丛里翻了起来,直朝蹦在半空中的亡歌睡鲛扣过去。  海盗杀手虽然没有看清迎面而来的尖刺,但也意识到这是杂佛的陷阱,忙在半空抓牢一簇低垂的树枝,猛力往下一拉。咔嚓一声,腕粗的树枝愣是给扯断了,但也抵消了身体的惯性,就地接连翻滚,躲过了死神的扑抓。  “躲开!让我来教训这个狗崽子!”皮基卡抱着步枪,像火烧屁股似的亟不可待地叫嚷着,从树林后面追了过来,对准曾经的同行就是一通扫射。嗒嗒嗒,嗒哒嗒嗒,夜光下炽烈的弹头,追逐着敌人的身影攒射而去。  亡歌睡鲛动作敏捷,几乎斜着身子在奔跑,躲开了迅驰的弹线,一溜烟钻进黑漆漆的山沟底下不见了。  杂佛压下皮基卡的枪口,提醒着怒气冲冲,却也惊怕不已的队友,“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咱们只能活捉。”  “就应该把他打死!”气喘吁吁的皮基卡,抹了抹满头大汗,“独眼老鬼既然发现了这里,肯定会让这些铁耙号杀手干掉我和桑丘司这些船员。我可不想身子留在山上,脑袋被人带回大船。”  “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杂佛何尝不是有这样的担心,他们抢了铁胡子那么多钱,而且还侮辱了人家,老船长岂能善罢甘休。可真正令他的担心,远远不止这些。朝着亡歌睡鲛的方向,皮基卡气得跳脚大骂,他是非常认真地在骂街:“你这条糊涂虫,滚回船上去给老头子捏脚吧!滚回你的大海,这是老子的地盘,我们有打不完的弹药,吃一罐倒一罐的军粮。可你还有什么?再纠缠下去就只能扒树皮里的虫子,到湖边的臭泥里捡蜗牛吃。”  嗒嗒,两颗弹头飞来,躲在石沟里的亡歌睡鲛,向着喊叫的皮基卡盲射。虽然无法精确瞄准,子弹还是以两米宽的半径穿了过去。  杂佛和皮基卡赶忙蹲下身子,只听对方回道:“一定很害怕吧?你这个下贱的叛徒!”  冷月静默无声,撒在光秃秃的岩石上,仿佛溅起一片白光。被新砍的树枝伪装起来的洞口就在附近,可是两名铁耙号来的杀手,完全被拖进了疲劳战,只要解决不掉守卫,他们很难靠近半步。  八目杂佛和沙音木偶的存在,以及他们得天独厚的盘踞、殷实的物资财力配备,完全超乎了铁胡子船长当初的料想。他蛮以为这些人不过一群散兵游勇,一群拿到点钱就到处醉生梦死的幸运儿。实际上,倘若早知道这些情报,他是不敢瞒着猎头一族以赚取佣金和洗钱的名义派发护船杀手到洛杉矶来公报私仇的。否则,哪怕再多补充两名杀手,或者增援一支海盗小队也好,又何苦这样拖延三天尚未结果。  全副武装的唐休,没有被杂佛允许参加防守战斗。事到如今,方片枪带着三名军备刺客已被迫撤离,剩下的只有海井鬼囚和他的伙伴,杂佛和木偶以及三个海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五个对付两个苦撑下来,自然占尽优势。  即便如此,高手之间的决定,还会存在诸多意想不到的变术。虽然杂佛有作战指挥权,但他毕竟聪明,在苍图没有苏醒之前,使唐休受伤或者丧命,肯定说不过去。——他了解苍图的在乎。  有两个方面,尼克从不吝啬。一个是给孩子们买礼物,另一个就是给三个海盗和唐休购置高尖端武器装备。自从山庄公寓大战中死里逃生,唐休又一次穿上精锐的美式风格的特种步兵作战服,他的大腿两侧分别挂着柯尔特手枪,腹部裹着一圈弹夹袋,手雷和闪光雷从前胸后腰分类清晰、整齐划一地并排着,左肋还配备有锋利匕首。  此时此刻,唐休正站在装了苍图的血液循环箱跟前,将一个小本子垫在怀中的钢盔上写东西。身后堆满了电瓶,石壁上也挂满了枪支,货架上的军粮更是堆积如山。唐休一边写,一边掉泪,肩膀上的讯号接收器,能够将外面战斗的情况传输进他的耳机。他在留言中这样写道:“亲爱的尼克,石洞里除了美金,找不到合适的纸张了,请原谅我在你的日记上添尾巴。我必须写一些重要的信息。铁耙号已经成了神秘人的帮凶,我不了解那些什么猎头一族,但我看得出来,杂佛不想杀死两个海贼刺客,大概是不愿意与猎头一族树敌。我想这也是他不赞同我参战的一个原因。再有一个半时辰天就亮了,我必须得走出去,用脚边这支巴雷特狙击步枪干掉敌人,然后带你离开这里。照这样拖延下去,天知道铁胡子的援军什么时候包围水库,我不能任由他们使苍图冒险。说心里话,其实他们都不错,只是大家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不同罢了。如果我真出了事,记得帮我告诉花梨莎,我没有忘记她!你的好兄弟——唐休。”  唐休把日记本放在箱子上,又看了深度休眠中的苍图一眼,虽然很是不舍,但也义无反顾地披挂上了伪装,提起大口径狙击步枪离开了。  重新封堵好的石洞,再度恢复了宁静和黑暗,只有箱子里无数豆粒般大小的显示灯还在亮着,储备的新鲜血液仍在缓缓流淌。就在唐休离开不到十分钟,箱子四周所有的显示灯,突然像发生故障似的急速闪烁。  箱子前端的电子数据表嘀嘀微鸣,开始分析并计算外界的温度和气压,随着血葫里最后一道用来交换的新鲜血液消失殆尽,被启动起来执行注射命令的一股透明液体,随之缓缓注入苍图的臂弯,仿佛是毒药一般,不消几秒钟,便刺激得沉睡者胸口怦怦直跳。  沉睡中的苍图,梦境中漆黑一片,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像在飞速奔跑,全身出汗发热、躁动不已。什么人正从远处用大炮轰炸他,而且他能够听到任敏和任老伯的笑声,父女俩全然意识不到炮火的危险,仍在湖泊中央悠闲地驾船打渔。炮弹溅起大片水花,喷洒在苍图脸上,冰凉的湖水令他眼皮不断抽搐,浑身有一种说不出、使不完的兴奋的力量。  春暖花开,破茧化蝶。洞外皎洁明华的圆月,被飘过的阴云遮挡出一副像孩子似地嘴角弯弯的笑脸。石洞内的大箱子,嗤嗤排放气体,沉重的盖子随着啪一声响,竟然轻轻翘开了缝隙。一只大手巴掌踟蹰着探了出来,随着箱盖翻动的吱呦声,一个高大强健的身影,缓缓坐了起来。倘若给不知情的人撞见,这一幕是极其吓人的。  苍图很不习惯地做着深呼吸,大脑有些恍惚,茫然的视野仿佛是在望着铺满七彩的星空。他像早已受够束缚的折磨,果断地扯掉了扎满在四肢上的针头,也把手腕上一根白色导管揪了下去。即使没有探照,神经感知也会告诉主人,是刺激患者苏醒的稀释吗啡还在多余地工作。  苍图像个初生的狼崽,脚步参杂踉跄,在冰冷的地面上踱步。他像婴儿生来就知道吮奶那样,慢慢活动着身体,对环境一点点适应。掉落在地上的日记本,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打开日记的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英文:“嗨!我的兄弟,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当你看到这句问候,我想你已经破壳出来了。可喜可贺!佛兰特教授曾对我说过,当你从沉睡中醒来那一刻,上帝赐予了你重生,你的每一滴血液,已经像婴儿一样新鲜,视网神经里的毒素也全部排解干净了。这些来之不易的健康,将促使你精神饱满、活力无限,大脑思维如同更换完毕的6核CPU,肌肉和骨骼的奔跑速度会比狼还快。呵呵,瞧!我简直高兴得有点啰嗦了。总而言之,你已经恢复了一名军备刺客的巅峰状态,再也不用担心过马路的时候会突然昏倒。哦,对了,教授先生叮嘱过,说你醒来的时候会出现记忆断层,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写在日记里了。花不了半个小时,你所有的问号就会自动消失。”  苍图不由笑了,细心的尼克,把一切都料理的很好。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但他的勇气和执着令人刮目,远远超过了一名普通刺客。读完唐休留下的一行中文字迹,苍图已经基本了解大概。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包裹,根据日记内容提示,里面是尼克专门为苍图置办的武器和衣服。尼克自己还说了,他买这些装备的时候,刻意掏小费给一个军火老油子,拜托人家帮忙挑选最优质的武器。  嗤地一声,苍图打开包裹的拉链,里面不仅有刺客夜行人,更有丛林作战的迷彩装和便服,崭新的中国产97式步枪,乌黑油亮的88式狙击步枪,以及两支美产柯尔特M9手枪,这些都是苍图在部队服役之处,习惯使用的武器。  苍图一边穿靴子,一边在心里笑尼克。这位灵魂之交的美国兄弟,只顾一番热心肠,显然忽略了许多。苍图是特种兵刺客,擅长各国常规步兵武器,由于潜伏的特殊身份,他一般避讳使用国产武器。但是现在,他已经用不着辜负尼克的一番美意了。装备佩戴完毕,苍图觉得还少了什么,伸手向包裹深处一摸,将两柄由军用鞋带缠在一起的三棱刺刀拿了出来。奇怪的是,上面还附了一张便条:“尼克先生买的兵刃,已经被我送给苏珊大妈捅炉灰用来。我本来是个吝啬的人,可是想来想去,没人比你更适合它们了。不用给钱,算我的礼物好啦。欢迎回到游戏场,我的伙伴,——八目杂佛。”  锋利的寒光映在苍图抚摸刀身的手指间,这是两柄重金也难买到的兵刃,刺刀的三棱已经开刃,其中一棱格外突兀,用来斩人筋骨最好不过。苍图心中暗沉,杂佛的身份很不简单,就凭如此稀世兵刃,也不是什么人就能够轻易得来的。而且,从杂佛对尼克的称呼上,苍图也已经明白,尼克赢得了很多人的赏识,已经不再是当初丛林里那个乞丐模样、累赘多余的陌生人了。  走出洞口的时候,仿佛受到刺眼的阳光照射,苍图不由微微闭目,抬手挡在额前。回避光线好一阵,他才缓缓应试。长河一般星光璀璨的夜空中,原来是一轮皎洁的明月,跟他开了个玩笑。  循着模糊的记忆,苍图不由佩服起佛兰特教授。石洞里面的光线,在箱子开启后自动照明,一点也没令苍图感到不适,可见这些光束都经过了科学过滤,不会刺激像他这种久已沉睡的眼睛。  不难想象,如此高科技含量的大箱子,真的就像一个万能卵壳,任何人躺在里面避难,无论丢在荒漠,还是原始雨林,都会像冷血动物度过一个漫长的冬眠期那样安全苏醒。

    一百八十八章:血洗铁龙帮

    铁幕一般的黑夜,吞不下堆砌在霓虹中的洛杉矶城。帕萨迪纳高速公路上,疾驰穿插的车流绚丽夺目,宛如城市的一道血管在亢奋中蠕动。笔直高耸的摩天大楼错落成群,大片窗口还亮着灯光,远远望去犹如镶满璀璨的钻石,将星空的美丽也衬托得暗淡无光。

    ——深夜未成眠,自有奔波客。零星几个徒步的行人,奔走在唐人街的街头巷尾,不知在忙碌着什么。苍图从穿过高速公路的出租车走下来,沿着日落大道拐进了玛利亚中学后街的一条幽黑的巷子。

    一声酒瓶的破碎声,伴着妇女呻吟的尖叫,从垃圾箱的墙角处传来。像公狗一样冲动、凶狠的野蛮男子,将粗壮的手臂按在墙上,对一名卷发垂在额前的妇女低声恐吓着:“不许哭,你这个老骚货!咱们来谈谈吧,除非你不是个聪明娘儿们。”

    打扮妖艳的白人妇女,在野蛮男子的鼻子底下挣扎着,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碎酒瓶,挨在她丰满的脸蛋上,吓得女人瞳孔都直了。

    野蛮男子将裤裆里的老二在妇女身前下流地磨蹭,他一点也不着急,笃定这熟美的猎物插翅难飞,索性继续施展淫威。“你的丈夫不要你了,是吗宝贝?为了养活家里的小崽子,你大半夜跑出来当婊子?哇喔,这可真感人。但是,你这样乱来是要倒大霉的,难道就没人告诉你,这是铁龙帮的地盘?——别再左右乱瞧了,没人会来帮你!现在我就是这条巷子里的皇帝!当然,也可能是一个暴君。这要看你乖不乖了。别发抖,给我拿着。”

    白人妇女的手,被强行塞了一包白货,野蛮男子咯咯笑着说:“一周之内把东西卖给客人。如果这有什么困难……看到这酒瓶了吗?我会让你迷人的脸蛋跟它亲热个够!好了,我的宝贝儿,别害怕!现在蹲下来,用你浑身的骚劲儿,跟我的老二打个招呼!不会让你吃亏,从今往后我负责这一片。瞧,你运气来了不是!”

    野蛮男子揪住白人妇女的头发,正要将她抵在墙根下面。却见墙角后边突然闪出一抹人影。

    “是在说我吗?”拎着包裹的苍图,黑影中大步走了过来,像狼一样炯亮的眸子里,隐着使人说不清是笑还是怒的深邃。

    野蛮男子一怔,他刚说的“运气”,可不是希望冒出一个多管闲事的陌生人。这家伙当即冷笑,粗暴地拨开白人妇女的脑袋,极为轻蔑地质问苍图:“你是警察?还是……这婊子的相好?”

    “我赶时间,帮个忙吧!”苍图松开手提包,一面坦然地说着,一面解着上衣。

    野蛮男子更是惊愕,他看到眼前的男子骨骼健美、肌肉强劲,不由联想到马仔们平常说笑时提及的那种出格变态的同性恋,总喜欢大半夜出来奸杀男性。野蛮男子浑然不知危险,竟似毫不示弱,向前走近几步,比划出磕掉瓶底的碎酒瓶。“瞎眼鬼!敢在铁龙帮的地界找麻烦,你有几条……”

    他的“命”字还没待说出口,只觉眼前一闪,就被一只像蛇一样突然发动攻击的大手抓中后脑上的头发,嘣地一声闷响,整张脸结结实实撞在了墙壁上。

    苍图生猛彪悍的左臂,撑着双腿瘫软的野蛮男子,将脱下来的上衣伸到对方下颌。冒着白气的粘稠鲜血,从野蛮男子的鼻腔和嘴里像泥浆一样汩汩涌了出来。

    “咳……咳……”窒息导致野蛮男子不断咳嗽,裹在血泡里的七八颗碎牙,从撕裂的嘴唇中间喷洒在衣服上。粗暴的重创使他的鼻子完全没有了样子,两只眼睛也瞎子,脑袋到脚跟儿几乎没有一处肌肤不是再抽搐。

    苍图神情依旧,就像在冲一杯咖啡似的,保持着耐性。

    坐在地上的白人妇女,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傻了,直到稍稍缓过神儿,才一骨碌爬起身子,将手里一包白货拍在垃圾箱上,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上帝啊!这……这可不管我的事。”随后一溜烟似的跑了。

    铁龙帮大厦的院子里,停着十几辆豪华轿车,除了秋末残留的几只蟋蟀,仍躲在温暖的花盆底下奏鸣,四周早已是一片寂静。巡夜的马仔保安也不知道怎么了,牵在手里的一条巴西非勒,嘟噜着长满尖牙的大嘴躁动不安,朝铁栏杆的一处墙角拼命挠爪子,拖着主人向前挣扎。

    刚刚赌输了钱的马仔保安,心情很不爽,伸长脖子朝栏杆外面照手电,以为有什么行人在附近厮混。瞪圆眼睛瞧了半天,外面连个鬼影也不见,只在路边长满铁树的绿化带中间,照见一个碎酒瓶压着的黑塑料袋子,顿时忍不住骂了起来:“下流东西,好端端的狗粮你不爱吃,非要捡人家丢弃的烂骨头,呸!”

    就在这样的空当,马仔保安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名刺客已经进了大厦。

    现如今鲍迪死了,拉德多也锒铛入狱,铁龙帮大厦里里外外,所有打手成员都不由得松了口气。雷蒙的日子过得更是逍遥惬意,其乐无穷。他正和几个马仔打斯诺克台球,摆在球桌边上的几摞美金,令他赢得满面春风。他端起酒杯,抱紧怀里的球杆,一面美滋滋地品着甜酒,一面挖苦着对方的球技。“上帝保佑!你这个笨蛋,总是打不进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随着大提包沉重的落地声,一个高大健美的上身只穿着背心的陌生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雷蒙顿然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细瞧,立刻认出了苍图。

    这家伙一点也不谦虚,朝身旁几个狐疑不定的马仔摆了摆手,神情倨傲地说道:“不用怕!”他不急不缓地搁下酒杯,球杆扔在台桌上,一面活动着拳头和脖子,一面笑呵呵地朝苍图走去。

    “——我的手下败将,你这是打哪儿来呀?”快要走到苍图近前时,雷蒙朝台球桌腿踢了一脚,随着靴子后跟上那拉风的银轮唰唰飞转,一大撮木屑被削了下来。

    苍图稍微有点意外,但也马上明白,鬼蛇帮的雷蒙已经跳槽做了铁龙帮的马仔。既然冤家路窄,不如来个爽快!苍图的舌头在牙齿上抹了一道,像准备撕咬猎物的狼一样,瞥了在场的每一个马仔一眼。

    雷蒙看出苍图双眼走神,岂肯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猛地一扭身子,将高速旋转的锋利的银轮,直朝苍图的脸上踢来。苍图不闪也不避,左臂迎刃一挥,像捏爆一个气球似的,根本没给人看清过程,就啪地一下抓住了雷蒙的脚踝,随即将他向胸前一拉,绷着极大力道的右掌,像铁铲一样插向雷蒙的双眼。

    雷蒙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挥拳打开袭来的攻击,正是这虚晃的一招,苍图右腿瞬发出来的一道膝击,凶狠地撞在了雷蒙作为男性的要害上,使他整个人当即飞起来,跪趴到球桌下面,被桌沿磕出一股鲜血来的后脑,不等反弹回来,影子一般跟到近前的苍图,像抓起一阵风般迅疾,抽出横插在后腰上的三棱刺刀,嘎吱一声,洞穿了雷蒙的脖子,随着刀柄拧转,锋利的刀尖将一大块木屑也翘碎。

    苍图冷着野兽似的目光,望着眼球暴凸、嘴巴大张、面目狰狞的雷蒙,淡淡地回了一句:“想知道我从哪儿来吗?——哼哼,阴曹地府!”

    ——直至死亡方知我的存在!这是中国边防军每一名军备刺客在捍卫祖国疆土时永不磨灭的座右铭!致命的疼痛和痉挛,使雷蒙血红的眼泪也淌了出来。也许真的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曾经之所以能把苍图毒打一顿,只不过是走大运捡来的便宜。如此一招便将他致命,对方显然是一个从残酷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人兵王。

    在场的铁龙帮马仔,几乎全看傻了,像萝卜似的杵在原地。站在球桌右翼的一个短鬓马仔,揣进裤兜的手想要掏枪。苍图像是鼻子嗅到了敌意,抬眼瞪了他一道冷血而又警告的目光,转而望向球桌左翼的两个马仔。

    几乎就在这转瞬即逝,苍图左手突然多出一支柯尔特手枪,连瞄准的动作都有,只听啪地一声,一颗子弹洞穿了短鬓马仔的眉心。

    荒唐的短鬓马仔,那从裤带掏出来的手枪,随即掉在地上。余下的几个马仔,直到这时才幡然醒悟,找上门来的大家伙,有着以眼角警惕对手的习惯。当初在亚马逊丛林,血腥小丑注入苍图视网神经里的毒素,已经被佛兰特教授彻底清除了。如今摆在眼前的这几个马仔,落进苍图敏锐的视线,一举一动简直和一棵棵大白菜没什么两样。

    苍图抽出尸体里的刺刀,举在众马仔面前,冷冷地警告说:“这是一把战俘刀,理解它的含义,会使你们保住性命。——双手抱头,跪成一排!”

    一听苍图这样讲,不免有马仔吓坏了,生怕做了俘虏也要被三棱刺刀处死,倒不如一拼划算,于是哇啦大叫声:“一起上!”抄起手里的球杆,朝苍图脑袋打来。

    苍图左臂一挥,击碎了木杆,提腿一招锋利的斧式下劈腿,将冲到近前的马仔脑门上砸出一道鲜血,当场倒地不省人事。苍图轻轻一摆手枪,子弹钻进了这名马仔的鼻腔。另一个冲到近前的马仔,再想后退已然来不及,像狼一样从高处飞窜过来的杀手,用持刀的右手连续捶打他的肚子。直到逼得他靠在墙上口吐黑血,自己的肚子已经像盘子里切碎的鱼皮,被刺刀划满了口子。

    最后一个马仔吓得把手枪和球棒全扔了,浑身战栗着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脑袋。“别杀我,我……我是新来的!”

    苍图将刺刀按在对方脸上,冷冷打量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告诉墨龙,明晚十点南加州供水站不见不散。”说着,苍图的刺刀在马仔面颊上抹了一下,把他鼻子和颧骨中间割开一条口子。

    苍图拎起手提包走出门口时,听到打斗声赶来的马仔保安,松开了手上狂吠的猎犬,正要掏出手枪射击,便被急于奔走,无暇顾及其它的刺客抬手打来的一枪击中肩膀,倒地哆嗦成一团。

    性命总是留给聪明人用的,看着强壮的猎犬被刺客一脚踢飞到了汽车顶子上,呜呜呻叫着,半天也爬不起来。马仔保安哪里还敢换手捡枪,自己个儿找死呢。他要感恩上帝,令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还能意识到他仅仅是个站站岗,溜溜狗的保安。

    苍图爬上一座大厦的楼顶,掏出提包里的弓弩,向着铁龙帮大厦的顶层射了出去。连带着绳索的钩子,稳稳地挂在了建筑物上,苍图戴好黑皮手套,像一只风筝似的,晃晃悠悠飘了过去。

    铁疤龙沙瓦带着一大群持枪马仔,冲到楼下的时候,只有一个捂着满脸鲜血的马仔还可以讲话。

    “这是怎么回事?”

    马仔疼得直想自己大喊医生的名字,可是他不敢,周围的一切已经槽糕透了。他气喘吁吁地讲述着经过:“那家伙简直……简直……进来以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动刀杀人。”

    铁疤龙沙瓦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忍着怒火呵问:“把监控录像取来。”

    惊慌失措的一个马仔,沿楼梯上连滚带爬跑了下来,吓得嗓音也变了调,“监控人员遇害了,脑袋瓜儿上的洞眼……还在喷血呢!”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快点说呀,你这废物!”铁疤龙沙瓦踢了面前的马仔一脚,沮丧地叹着气。

    “……是个亚洲人,看打扮像个大兵,身手快得像魔鬼,我们一拥而上都打不倒他。不过,我感觉他不像美国大兵,他的姿势很特别,即像个杀手又带着军队的派头。”

    戴眼镜的男医生,附耳对沙瓦说:“初步判断的话,刺客应该是军队里出来的杀手,或者特工一类。既然不是美国大兵,也不是俄国白人……依我看,十有八九是个中国猎兵。”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给我止血吧!”马仔哭求着,爬到医生脚边,抱住他的双腿不放。

    一百八十九章:咬人的刺刀

    苍图翻进了铁龙帮大厦顶层的窗口,整栋大厦的监控系统,全部被他侵入程序植入了病毒。把手在各个电梯口和走廊拐角的打手们,即使耳朵上还戴着相互联络的无线耳机,却也已经成了群睁眼瞎子。刺客的闪现和离去,导致大部分打手蜂拥到了楼下,在附近的街道追索目标。

    也不知进了谁的屋子,苍图环视一眼卧房,看到床上有女人的衣物,随即耸了耸送鼻子,可以闻到一股温暖的弥漫着高贵香水味儿的女人气息。这使他立刻警惕起来,闪身躲在窗帘后面。浴室的门开了,裹着浴巾的劳拉,嘴里叼着一根牙刷,走到床边脱光身子,朝梳妆台旁边的衣橱走去。

    外面发生了紧急情况,墨龙一会肯定要召开会议,行事干练的劳拉利用这段时间匆忙洗漱,免得待会儿做记录时跟不上节奏。可就在她光着性感迷人的胴体,转过身对着镜子试穿一套白色短裙制服时,突然闪现在背后的人影,吓得她浑身一颤。

    没等失声喊叫,就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捂住嘴巴,紧紧控制在怀中。劳拉害怕极了,她先是看到刺客的胸口、脖颈和手臂上全是潮湿的血渍,拼命乱眨的双眼,慌乱之中再往镜中望去,却见一个高大健美的男子,正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中垂着一把锋利的刺刀。

    “你不乱叫,我的刀就不咬人。”苍图对着镜中惊慌失措的女人,冷冷地叮嘱了一句。

    劳拉在墨龙身边工作,也算得上见过阵势的气质女性,听苍图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明白眼前不是个滥杀成性的刺客。女秘书这才顾得上定睛细瞧挟持自己的男子。

    对异性向来眼光挑剔的美女劳拉,愿以为这个世上再无男子可以像墨龙那样令女人见之心动,可当她看清刺客那英傲冷酷、俊逸从容的面孔,尽管这是一名可以瞬间至她死地的刺客,但作为一名西方女性中的佼佼者,被这样一具野性与健美交融的、只有艺术作品才可以定格的身躯缠抱,又怎么能控制得住倾心之情。

    连劳拉自己都说不清,苍图身上那血渍斑斑鼓动着桀骜杀气的男人气魄,竟令她不由得产生阵阵兴奋。她全然不顾危险,伸手抚摸刺客的臂弯,闭起眼睛感受刺客沉稳的气息中腹部蠕动着的八块腹肌,这一刻仿佛是情人在她身体敏感处爱抚一般美轮美奂。

    然而苍图的刺刀,很快横到了劳拉的脖子上,一阵冰凉的寒意,将女人短暂的幸福幻境重新拉回现实。“我赶时间!你耽误一秒钟,这大厦里就多一具尸体倒下。——墨龙的房间在哪?”

    劳拉这才像大梦初醒似的,闪动美丽妩媚的蓝眼珠,看清锋芒四溅的刀刃,已经在她娇嫩的肌肤蹭出一道纤细的血痕。“别……别这样!我……我带你去。就在下一层隔壁。”

    恐惧和说不出的情感令劳拉就像喝醉一样,迷迷糊糊带着苍图进了墨龙的房间。苍图把门关上,拖着劳拉躲进卫生间,劳拉哆哆嗦嗦,呼吸变得急促,望着苍图那一双由于正处在高度猎杀状态而极富魅力的眸子,有气无力地眯着眼睛说:“我……我不会反抗,随你好了。”

    “Never  better!”苍图话音一落,手指在劳拉的腹主动脉上一点,挥掌打晕了人质,把女人轻轻放在浴缸里。

    没过几分钟,听着铁疤龙沙瓦的交谈,墨龙快步走回了房间。“这名刺客很可能就是那个中/国茶商方先生的部下,他约您明晚十点到南加/州供水站见面,大概是想找咱们要余下的三百万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