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海上君主号这艘巨舰,罗斯海军必须扩军。
扩军的具体事务交由“海洋战争酋长”的歌德伦德负责。
他本就被委任为管理海军事务的第一人,出于信任,扩军事务留里克权交付给此人,留里克所保留的则是最终解释权与授命权。
但充当海军,在世人看来本质上还是给国王做御用水手。
他歌德伦德又是什么人,以前就是老古尔德的手下,而今也混成了大人物。
真正的罗斯人不觉得海军有什么高贵之处,或者说不承认歌德伦德有战功。毕竟过去的历次海战,留里克本人指挥多次,古尔德家的崽子也指挥过多次。彼时就没有正式意义的海军,作为海军的那群水手也只是负责操纵船只,真的打起来还是侧重于陆战的部队兼职了海战。
除却国王留里克,谁是罗斯的航海高手?世人更愿意承认被封为萨列马伯爵的探险家斯普尤特。
要当兵,就做大王的常备陆军!或是步兵或是骑兵,唯有做陆军才能在未来战争中大发横财,历次战争后人们达成共识。
至于海军?那是就是一大群武装水手,若非战时需要才带着武器上岸。他们能很好地操纵船只,在岸上列阵搏杀毫无意义,如此也基本上没有捞取战利品的机会。
或许可以利用战舰之力进行海上劫掠?
海盗行为在过去不足为奇,当前却是大罪一件。
因为罗斯王向所有臣服他的人许诺,罗斯王便是海洋安的保护者,抓捕海盗的工作被委任给萨列马伯爵,巡逻的船只时常在过去杀机四伏的南波罗的海游弋,以武力惩办罪恶。
如果一切真是如此便是好事。
世人也知道萨列马伯爵的手下都是什么货色。那就是一大群招安的海盗,其中甚至还有被驱逐罪犯的后代。由这群人充当海洋安的巡逻部队,他们不会趁机吃拿卡要?
老罗斯人的后裔普遍对此有所抵触,他们非常信任自己的王,在海军真正立大功之前,对于做海军心存芥蒂。
论及招兵,歌德伦德并不缺乏兵员。
在丰收广场扯着嗓子高呼招募新水手,许诺管饭有薪水,自有年轻的闲人,或是家里有债务的家伙来碰运气。
他很快招募一批年轻人,也统计一番各自的身份。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梅拉伦湖,他们是各瑞典部落的年轻移民者。彼时以小孩子的身份跟着父母漂洋而来,现在在新罗斯堡,往往以无产者的姿态出现。
新罗斯堡能给他们提供很多的劳动机会,这些年轻的金发人现身于各个作坊,尤其以皮革作坊为多。
鞣制皮革要忍着不可避免动物腐烂的臭气,还要面对着碱性物质。但鞣制皮革是罗斯自古以来的产业,为了挣钱他们必须忍耐着。年轻人没能力与雇主讨价还价,他们基本没有休息日,繁忙时期忍着严冬短暂的光明,就算点着油灯也要劳作,若逢澹季,劳工就只好另谋职业。
伐木销售、捕鱼销售,乃至亲自去东方的石矿厂和那群被流放的罪犯一起劳动,只为赚取薪水。
狩猎抓捕珍惜小兽,或是组成猎熊队,到东北方向的熊祭坛镇驻扎。年轻人在队伍里的地位低,收益看猎捕的数量,最终分红也不多。
他们赚的不多的另一个原因却是来自芬兰人的竞争。
过去的时代,芬兰苏欧米部族联盟,人口较多生活却过去粗犷。他们的生活很糟糕,却因没森林湖泽遮蔽了视野不觉得自己真的糟糕,直到族并入罗斯的体系。
新罗斯堡需要劳动力,苏欧米人便大规模划着独木舟来,并在都城外郭形成一大片芬兰族裔的棚户区。他们更能吃苦也更容易满足,由于觉得多数苏欧米人身材较矮,似乎也不是上阵砍杀的好战士。他们有着这方面的自知之明,普遍愿意做一介安稳的劳工。
苏欧米人自然进入罗斯大大小小的皮革作坊,成为廉价雇工,愿意干这一行的瑞典移民,也不得不忍受着高价。
可他们毕竟是瑞典人,有着与老罗斯人一模一样的血统。
做水手拿着稳定薪水,原则上还可以永远服役下去,直到胡须花白真的干不动了。
甚至国王也会安排老战士最后的体面,退役的战士被安排一些工作,尤其是带入都城的军械制造所,打磨新出产的金属武器,给新箭安装箭羽箭簇,以此换取每天的口粮。甚至死去也有王国来收尸。
第二旗队的一些老战士便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已经退役,那些有意愿继续为国王效力的人这个冬季一直坐在舒舒服服的室内给王室增添武器。
薪水不多,胜在非常稳定。
没有战事就要时常做海洋运输的押运兵,长久不能上岸必须忍耐枯燥无聊,胜在绝对不必担心挨饿。
歌德伦德很短的时间便招募的二百人,他们都被简单选拔一番,这些皆是通过测验的佼佼者。
风和日丽,丰收广场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的水泥路面。只是水泥的品质不佳,经过几年风吹雨打,虽无严重的重物碾压,其表层不可避免出现崩解,整体呈现出很粗糙的质感。
即便是这样的路面,也是为人称道的“奇妙的坚硬大平地”,它依旧是军队集结、丰收季晾晒麦子的最佳地。
这不,歌德伦德带着自己招募的二百名新水手屹立在广场,等待国王的检阅。
且看这些人,素白麻布裁减成勉强没到膝盖的袍子,一根鹿皮皮带捆扎好腰身。布袍遮掩住内部的便服,袍子又可以缝着蓝色布条,以彰显身份。
他们皆带着一顶黑褐色鹿皮皮帽,宽大的帽檐是为遮阳,其上也有小的金属挂钩,帽檐收起来就成了三角帽。
为何遮阳帽要被故意做成三角帽的样式?歌德伦德不懂,他只知道此乃国王的喜好。
“应该是为了体现我们与那些陆战军队的不同。”
他已经给新兵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毕竟那些有志杀敌立大功发大财的年轻人,闻听大王招募常备军,饭都不吃了也要冲过去报名。
唯独招募海军的时候,皆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劳工,整个冬季的劳作折腾得他们年轻的脸都显露老态。这是因为今冬鞣制皮革作业趋于结束,大量劳工瞬间失业。失业的苏欧米人带着赚取的钱就地购买生活品,打算冰层融化高高兴兴带着物资回芬兰老家。
这些瑞典族裔劳工,实在不能拒绝做海军拿稳定薪水的机会,即便日子也不怎么样。
在真的尝到甜头之前,新兵只怕难以确信自己的职业是光荣的,虽然可以口口声声说“为国王效力是我的荣幸”。
歌德伦德就把他们集体带到海上君主号的干船坞旁,这群长时间握在鞣皮房舍与恶臭为伍的人,看到庞大舰只一副即将出港的场面,即震惊又敬畏。
他们获悉,自己将会成为这艘巨舰的水手,便多了一分兴奋与惶恐。
“如此大船,我一介平凡者也能操纵?”人们不得不自我怀疑一番。
歌德伦德顾不得太多,他奉命办事,现在冰层溶解得厉害,距离开航已经不远,他必须向大王展示自己的招兵成果。
阳光普照大地,纵使仍有北风,它已不再刺骨凌冽。
商人们都在准备着春季贸易,又是一个温暖季,都城的春耕也在筹备着。
留里克有自己的重大事务,亟待远征的一千名战士,他们正忙着整顿军械、接收新的武器。
在南方世界,由于缺乏高质量大铁矿,法兰克的各种铁器整体价格偏高。南部法兰克(法兰克)有铁矿,其品位低,使得冶炼成本高,不似罗斯人把持的北方矿山,可以产出品位达80%以的极优矿。即便如此,靠着卖铁也足矣使得一些南土贵族发财,客观上为了守住财源,他们有理由避免励志做法兰克实权国王洛泰尔的控制,使得他们有理由选择年龄还不足以秃顶的“秃头”查理为自己的代理人。
高炉熔炼生铁水再配合炒钢法,罗斯的冶炼成本相比南方同行成本低很多,更胜在铁矿石很容易获得,产量也大。
留里克手下上百名资深铁匠,各个再搭配至少两个学徒小工。每个铁匠一个冬季打造三套胸板甲不成问题,视察一番的留里克得到了极为满意的结果,因为负责人卡姆涅已经能拿出五百套胸板甲。
甲衣要讲究实用性,且看这甲衣,整体胸板甲保护战士整个正面躯干,后背部则是皮革铆上铁片再蒙布的布面甲。
配套的也都有“铁裙摆”也是皮革铆铁片,可以保护士兵的大腿。
胳膊处依旧是传统锁子甲,这类甲衣老战士皆有一套或两套存货,多来自十年以来历次战斗的缴获。
士兵一定要穿着斯拉夫特色的高帮皮靴,它主要以最常见的鹿皮打造,鞋底有大量铆钉,走起来响声很大,若是列队同一节奏行军,轰隆隆得实在威武霸气,是罗斯惯常的绕城武装巡游的好靴子。
士兵的铁皮盔被进一步加厚,除却额头处增加一块整体性板甲,本就有的巨大铁鼻翼护板,被扩展成“蝴蝶”。它被升级为所谓蝴蝶盔,横向铁片足够保护士兵的颧骨。头盔仍有挂钩,只为挂上环片甲,多圈环片甲由绳索串联,需要用时挂在铁皮盔上,如此直接保护鼻子以下部的部位,尤其是保护着胸板甲无法保护的脖子。
一名士兵穿上这一身,实在是刀枪不入的新重步兵。
既然罗斯铁器非常充沛,给自己的常备军疯狂叠甲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老将格伦德亲率的常备军第一旗队员换装重甲,使得原本仅有百人的“狂熊”,飙升到多达五百人,且甲衣更重了。
为了受得住这样的甲衣,士兵得享好吃好喝的特供伙食,作为交换,他们不得不加强体能训练,尤其训练这一身肌肉,以能真正受得住如此极端的甲胃重量。
这不,当留里克抱着实验的心态组织一百人穿戴整齐这般极端的甲胃,他们列队摆出盾墙,乍一看去盾也失去了作用。
叠甲如此极端,要盾何用?
人均持钢剑与手斧,少部分人本就不用盾,专注使用一种可突刺的特色北欧森林斧。
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新装备慕煞新建的第七旗队,年轻的战士第一次见到成规模的“铁人”,一个重大问题不由得浮出水面:“我若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如何杀敌呢?”
只怕沉重的斧头披在甲胃上都只能挠痒痒,更不提剑了。
留里克已然测试过,低碳钢胸甲在经过淬火处理后表面硬度惊人,纵使是钢臂十字弓近距离射击,震断了尖锐的箭簇,也只能在钢板上砸出一个不是很大的凹痕。
钢臂十字弓的重箭中近距离射击,此乃罗军百战不爽的战法,现在最强的箭败在了最强的甲身上。
它符合历史的进程,真正的板甲基本防得住任何箭失的射击。
常备军的铁人总会放在残酷大战最为绝杀预备队出现,蓝狐将出兵一千人,他虽是羡慕大王手下的铁军,自己可是没钱搞出这样一支凶狠军团。
更糟的是,因为要将一笔巨款交给卖地的来茵高伯爵罗贝尔,这笔钱就该古尔德家族出,具体而言是他本人借给弟弟黑狐的。亲兄弟一样要明算账,作为交换,弟弟用未来的葡萄酒收益偿还这比买地的欠债。
终究这是亲兄弟只见的事务,令蓝狐非常欣慰的是,国王留里克决意将“铁军”投入远征,他则被委任为指挥官。手握强军,去年一些不敢干的劫掠行为,今年就敢了。
恐怕这里有的不仅仅是信任了。
歌德伦德新招募的水手还不知道国王换装了整整一个旗队的铁军,若有必要,这群人可以人均再给头盔安装熊首装饰,成为五百之中的“狂战士”。
他很满意自己的招募成果,众新水手已经在初春的阳光下站了一阵子,依旧尽量保持着队伍整齐,如木桩一般呈矩阵杵着。
终于,国王带着他的黄金桂冠,带着随从们出现了。
留里克身后跟着二十名战士,他们戴着铁皮盔特意在厚实羊毛衣外套上胸甲。那大面积胸甲被故意抛光,阳光下反射着不容忽视的强烈光芒,轻易引得众新水手的注意。
自然也令歌德伦德大吃一惊。
“大王,一切妥当。”他的话语有些谄媚的意思。
留里克绷着脸庞不禁捋一把胡须,他令所有随从立正,亲自绕着列队的新水手们走了一圈。
一双双眼睛不由瞟向年轻的王,他们的身体却依旧如木桩般挺直,哪怕是为了未来稳定薪水也不敢有躁动。
“还不错。”审查一番,留里克看着歌德伦德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招募奇奇怪怪的人,他们都是金发,怕不是还有很多老罗斯人后裔?”
“嘿嘿,其实几乎都是梅拉伦人。”
“梅拉伦人?”
“也有耶尔马伦来的。他们都是来都城讨生活,听闻大王招兵便特地来报名。至于为什么没有老罗斯人,也许……”
“也许什么?”
“仅仅是觉得您给的薪水太低了。”
“呵!还有这种事。”留里克耸耸肩觉得荒唐可笑,就算是自己给的薪酬低也不想加薪,“是一个理由,无所谓了。既然都是瑞典方向来的,他们忠心如何?是否都善于航海?”
“忠心应该没问题,后者……不好说。”
歌德伦德很诚实,留里克点点头,心中想到一些方案。
正巧新兵集结,留里克便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大声宣布:“想做常备的海军士兵,就必须证明你们的忠心。你们当然可以自称忠诚,我不想听你们说,只想看你们做!现在给你们一个战争的机会!精锐部队即将远征法兰克,本王需要一些水手参与其中。你们如何?可以吗?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经历远征,证明忠诚。”
国王的宣讲引起轩然大波,没有人怯懦于战争,恰恰相反,他们求的就是打仗发大财的机会,想不到大王亲自给了机会。
“可他们太年轻了,以前也没参与过战争,一直在都城做劳工来着。”歌德伦德实在为自己人有着担忧。
“他们也算年轻?”留里克嘴角一瞥:“我还要令第七旗队远征,我的侄子才十三岁,就要亲赴战场。他们不是更年轻吗?”
“这……”
“还有理由吗?”
“他们还缺乏训练。”
“无妨。他们都会划船,这就是好水手。既然过去还是劳工,想必有很多人会伐木做木质器具,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才。至于缺乏训练,这次本王任命的最高指挥者可是蓝狐·古尔德松,你的老东家家族的人。你觉得他如何?训兵完没问题。”
“这倒也是。那么大船的事……”
“嘿嘿。”留里克不由得拍打拍打这些老将的肩,“你有巨大的责任!海上君主号是我们的新旗舰,谁会被授权进行海试?当然是你!我还要任命你为新旗舰的船长,我要你选出精英水手,必须在今夏学会如何操纵这艘大船。你们要在喀琅施塔得锚地进行海试,本王需要你的成果。”
说实话,歌德伦德有些意外,听闻大王本有意操纵大船直接冲到来茵河口给那群法兰克贵族们炫耀一番。
大王改主意了,看来大王在这方面非常谨慎。
“遵命。”捂着心脏宣誓的歌德伦德,仅以此宣布定然贯彻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