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们不缴军装器械。”
“混帐!”曾国藩一巴掌打在案桌上,把韦俊惊了一下。
“不缴军装器械,岂不是蓄谋造反!韦俊,对这些混帐东西,你是如何处置的?”
韦俊到底不是懦弱之辈,曾国藩凶横的态度,大大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加之又长期心
怀不满,他重重地顶了一句:“卑职没有处置他们,卑职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
“你说什么?”曾国藩怒火中烧,瞪起两只发红的三角眼,吼道:“蓄谋造反还有道
理?”
这是公然的歪曲!韦俊一时没有觉察出曾国藩说这话是有意引他上钩,果然怒不可遏,
刷地站起来,嗓门也变了:“他们没有造反,这是强加给他们的罪名。正字营备受歧视,弟
兄们早已忍耐不住了!”
这一句话,把曾国藩蓄意杀韦俊的时刻推前了一大步。他心里想:‘早已忍耐不住
了’,这话明明是要出大乱子的信号,他们的确是贼心不死。事不宜迟,今天就要下手!”
曾国藩双手叉在腰间,把韦俊死死地盯着。韦俊并不害怕,平静地站在原地,头也不低
下。曾国藩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谋勇兼资的原天国主将,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反骨。是的,这
个人不能留下,不只是裁撤湘军要借他的头颅来慑众,尤其重要的是大清王朝的长治久安,
也需要他身首异处。
“来人啦!”随着曾国藩一声高喊,立刻上来四个着戎装挂腰刀的武弁。“给我把这个
破坏裁军、蓄意谋反的乱臣贼子拿下!”
韦俊直到此刻,才终于完全看清了曾国藩的真面目。他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深深的悔
恨。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晚了,他只希望侄儿以德能逃脱曾剃头的魔掌。
韦俊的希望落空了。第二天,赵烈文带着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从江宁出发赶到庐州,
将韦以德骗到驿馆,立即拿下,并晓喻正字营全体官勇,此事与他们任何人都无关系,不要
人人自危。
韦以德押到江宁城的第二天,全城便到处贴满了盖有“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侯”紫
色长条关防的布告,上面赫然写着:“原正字营统领韦俊、分统韦以德抗拒裁军,图谋造
反,已奏明朝廷,予以正法。”在两江总督衙门的告示壁上,不仅贴了一张特大号告示,而
且旁边还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悬挂着韦氏叔侄的两颗怒目圆睁的头颅。至于那盒被
韦俊带来的康氏祖传云子,曾国藩却将它珍藏起来。
曾国藩的这一绝招果然有用。从那天开始,吉字营、老湘营、果字营、霆字营以及长江
水师、淮扬水师、宁国水师、太湖水师的将官们,都不敢公开反对裁军了,勇丁们的撒野胡
来也有所收敛,各军营开始制定分批裁撤的具体部署。幕僚们也对欠饷的难题提出了许多解
决的办法。曾国藩采用了其中的两条。一条是以票抵饷。奏请户部同意,发放分期兑现的银
票,持此银票者二十年内可在本州县取回全部欠饷,并依年生息。这样,既安了勇丁们的
心,也解决了国家一时拿不出大批银子的困难。二是以盐抵饷。那时湖南不产盐,百姓食用
盐,正宗来路是淮盐,走私的是粤盐。无论是淮盐还是粤盐,在湖南出卖的价钱都很贵,普
遍在产盐区的十倍之上,偏远山沟里甚至高达二十倍。以一两银子的盐抵七八两银子的欠
饷,勇丁们把盐运回去,还可以有点赚头,他们也乐意。这样也缓解了银两不足的困难。
杀鸡给猴子看的血腥手段,再辅之以解决欠饷的具体可行办法,终于使得湘军的裁撤付
之于行动了。江宁城内城外的吉字大营各个军营开始动作。下关码头江面上,舟船大量增
加,那些本来就急于回家当财东、过安乐日子的官勇们,已有不少在起锚扬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