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穿越小说 > 曾国藩传 > 第一部 血祭 第七章 攻取 ..
    “训练湘勇,劳绩卓异,攻城略地,连战连捷,塔齐布乃湘勇中第一功臣。本部堂赠你

    第一号腰刀。”

    塔齐布双手接过,雄赳赳地走下去。正在大家无限羡慕之际,彭毓橘又从木箱里拿出一

    把腰刀,递到曾国藩手中。

    “浙江宁绍台道道员罗泽南!”

    “到!”罗泽南跨上台阶,也行了一礼。

    “创办乡勇,厥功甚伟,指挥作战,谋勇出众。罗泽南为湘勇德高望重之功臣。本部堂

    赠你第二号腰刀。”

    罗泽南庄重地接过腰刀下去。

    曾国藩又高声喊道:“广东惠潮嘉道道员彭玉麟!”

    “到!”

    “创建水师,从无到有,纵横大江,扬我湘威。彭玉麟乃我湘勇水师众望所归之大将,

    本部堂赠你第三号腰刀。”

    “湖北按察使胡林翼!”

    “到!”

    “书生从戎,鸿韬伟略,立功鄂省,英名远播。胡林翼为我湘勇陆师杰出之大将,本部

    堂赠你第四号腰刀。”

    接着,曾国藩将腰刀依次赠给郭嵩焘、杨载福、王錱、李续宾、李元度、李孟群、刘

    蓉、陈士杰、鲍超、康福、周凤山、刘松山、彭毓橘等共四十七人。阳光照在刀鞘刀把上,

    五光十色,绚丽夺目。有的喜不自禁地将腰刀抽出,立刻就有一股强烈的光束,刺得人睁不

    开眼睛。旁边的人称赞着。欣喜、赞叹、艳羡、嫉妒,各种复杂的心情,在受刀者和旁观者

    的心中翻腾。这四十七把腰刀发下来,犹如一批火药弹投在干草堆里,顷刻劈劈啪啪,烧出

    腾空烈焰;又如一阵狂飙袭击海面,顿时澎澎湃湃,卷起滔天巨浪。湘勇军官们的议论嘈嘈

    切切,眼光热辣辣的。“多好的腰刀!”“多令人爱重的奖赏!”军官们心里想着,口里念

    着,仿佛皇上所赐的翎顶蟒袍,都在这把腰刀面前失去了迷人的光彩。

    “各位弟兄,”曾国藩宏厚的湘乡官话又响起来了,把沉浸在喜庆气氛中的湘勇军官们

    唤起,“本部堂打造的五十把腰刀,已发下四十七把,还剩下三把。没有得到腰刀的弟兄

    们,可以上台阶来自报战功。本部堂将视功业劳绩,择优奖赠。”

    就像在烧得滚烫的油锅里骤然泼上一瓢水,湘勇军官队伍里开了大炸。有的在咧嘴大

    笑,有的在挠耳抓颈,有的在怂恿别人,有的在独自思考,有的头上汗珠直沁,有的脸色铁

    青,个个心里发痒,人人跃跃欲试,但却没有人敢跳上台阶。

    “曾大人,你不奖我一把腰刀,我心里不服!”突然,一个愣头小伙冲出队伍,纵身一

    跳上了台阶。众人看时,原来是宾字营左哨哨长刘连捷。

    刘连捷跳上台阶后,两腮涨得通红,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曾国藩十分欣赏刘连捷这种

    毛遂自荐的勇气,分外和气地对他说:“你当众说说,你有哪些战功?”

    刘连捷望着曾国藩赞许期待的眼光,心神安定下来,大声说:“湘潭之战,我杀了十几

    个长毛。岳州之仗,我缴获长毛一门大炮。武昌城破,我第三个冲进城内,杀老长毛五人、

    两司马一人,夺长毛黄旗十面。曾大人,凭这些战功,我可以得腰刀吗?”

    曾国藩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高喊:“刘连捷,你是本部堂没有发现的少年英雄。有这

    样大的战功,如何不能得腰刀!彭毓橘拿刀来!”

    刘连捷喜从天降,两眼潮润。他双膝跪下,然后两手过头,从曾国藩手中接过第四十八

    号腰刀,再站起来,将刀抽出,对着众人在空中一扬,高叫:“殄灭丑类,尽忠王事!”最

    后轻轻一跃,跳进了队伍。刘连捷意外地获得一把腰刀,给那些未得到者增加了无穷勇气。

    随着刘连捷的双脚刚从空中落地,一双飞毛腿早已踩在台阶上。众人看时,原来是水师第一

    营左哨哨官宋国永。

    “曾大人,这腰刀我也要一把!”

    “你凭什么要?”

    “打湘潭时,我一人从长毛手里夺得三只战船。打岳州时,我纵火烧掉长毛两船粮食。

    打武昌时,我杀死八个广西老长毛。”

    宋国永正叙说着,底下一人大叫:“曾大人的腰刀当送与我!”

    说话间,也纵身跳上台阶。大家看时,此人是老湘营后哨哨长张运兰。他不待曾国藩

    问,便自报功绩:“曾大人,我随璞山征伐野人山,杀征义堂贼匪三人。岳州城里,我率先

    冲进被长毛占据的知府衙门,活捉衙门里老少长毛十三口。武昌城里,又夺取长毛火药库,

    缴获各种武器数百件。”

    突然又有人在底下大喊大叫:“若他们都可得腰刀,我王可升得不到,我要跳长江自

    杀!”

    众人被吓了一跳,只见王可升脸色惨白地奔上台阶,气急败坏地推开宋国永和张运兰,

    吼道:“这腰刀是我的!”

    宋国永捋起袖子,挥出拳头,恶狠狠地说:“你小子逞什么狠?老子拳头可不认人!”

    王可升也摆开架式,凶煞煞地说:“老子用不着摆功,今日把你打下台阶,就是老子的

    功劳!”

    二人正要对打之时,蓦地一人如同从天降下一般,跳入二人之间,大声笑道:“二位老

    弟都给我下去,曾大人的腰刀我都没拿到,岂轮得到你们?”

    众人看时,这人原来是水师二营前哨哨官邓翼升。他转而对台阶下的人说:“老子一人

    得长毛大炮五门,杀军帅、旅帅各一名,老子都得不到腰刀,谁敢得?”

    四人都在台阶上摩拳擦掌,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曾国藩喝道:“都给我住手!”

    四人都僵着。曾国藩抬头见天上远处一行大雁正由北向南飞来,立时有了主意。他对台

    阶下的军官们喊:“还有谁要腰刀?都上来!”

    话音刚落,又有三名哨长跳上台阶。等了片刻,见无人再上,曾国藩对台阶上的七个人

    说:“诸位都是勇敢杀贼的壮士,都可得到一把腰刀,可惜本部堂只有两把了,过去的战功

    都不再提,今日当着诸位兄弟的面来一试硬功夫。”

    七人一听,以为是要斗打,都暗暗运气。

    “彭毓橘!”曾国藩喊,“你给我拿一张好弓和七支好箭来。”

    彭毓橘从后屋背出一张雕花强弓,手里拿着七支长箭。曾国藩说:“大家看天上一行大

    雁正结伴南行,每人一支箭,不论何人,射中者,本部堂一律赠腰刀一把。”

    台阶下一片欢呼。最先上来的宋国永屏息静气,心中默默祷告完毕,“飕”的一箭射

    出,却是一支空箭!“可惜!”在众人惋惜声中,宋国永知趣地走下台阶。第二箭是张运兰

    射的,随着箭离弦的响声,几声凄厉的雁叫传来,一只灰色大雁沉重地摔在土坪上,在众人

    的鼓掌声中,曾国藩将第四十九号腰刀郑重赠与张运兰。张运兰神气十足地跳下台阶。第三

    箭、第四箭、第五箭都是空箭,三人垂头丧气地下去了。第六箭轮到王可升。他运足气,两

    眼鼓起,一箭射出,又一只褐色大雁摔了下来。众人高呼。曾国藩将第五十号腰刀送给王可

    升。底下有人在喊:“邓翼升,不要射了,腰刀没有了!”

    这邓翼升素称湘勇中的射雕手,他有意最后出手,来个后来居上,却不想张运兰、王可

    升的箭法也高超,将两把腰刀夺去了。他天生要强,心想:就是得不到腰刀,也难得有这样

    好的机会在曾大人和众人面前露一手。他不慌不忙,心平神定,放开虎腿,伸长猿臂,瞄准

    天上的雁群,口中喊了一声“着”,一支箭飞也似地直指蓝天而去,眨眼间又折了回来,土

    坪上传出沉重的“扑扑”声。大家看时,都惊呆了,原来一只箭贯穿两只大雁。近四百名军

    官一齐欢呼,掌声雷动。

    曾国藩紧紧抓住邓翼升的肩膀,激动地说:“不想今日在湘勇中复出养由基、纪昌。”

    然后转过脸对全体军官说:“本部堂赠送腰刀的目的,是鼓励湘勇将士多立战功,多出

    英雄。今有一箭贯双雁的神射手,本部堂岂能吝一腰刀而不奖赏?彭毓橘,你明日再去打造

    一把好腰刀,本部堂要亲自给今日养由基赠刀!”

    十二 曾国华率勇来武昌,王璞山请调回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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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午后,曾国华带领在湘乡招募的五百勇丁来到武昌。曾国藩见到这个出抚给叔父

    的六弟,心中很是高兴。四个弟弟,他认为最有出息的便是这个为人倜傥雄奇的六弟。国华

    告诉大哥:九弟因妻子临产,过两个月再来,要大哥在攻打江宁时,给他留个立功的机会;

    又说满弟被裁回家心情抑郁,得知武昌大捷后,更为自己羞愧。国藩听后哈哈大笑。他一一

    问了家中情况,知老父康健,儿子读书用功,甚是放心。

    国华捎来两封信,一封是左宗棠的,一封是骆秉章的。攻下武昌,曾国藩向朝廷保奏出

    力官员,没有忘记在长沙的左宗棠的功劳,特地给他保了一个知府衔,赏戴花翎。他想左宗

    棠此信必定对老朋友的厚意会有所表示,谁知抖开信一看,却大出意外。左宗棠在几句寒暄

    后,写道:吾非山人,亦非经纶之手,自前年至今,两次窃预保奏,过其所期。来示谓以蓝

    顶花翎尊武侯,大非相处之道。此次克复武昌,吾相距七百余里,未尝有一日汗马功劳,又

    未尝偶参帷幄计议,何以处己?何以服人?方望溪与友论出处,‘天不欲废吾道,自有堂堂

    正正登进之阶,何必假史局以起?’此言即是。吾欲做官,则同州直隶州亦官矣,必知府而

    后为官耶?且鄙人二十年来,所尝留心自信可称职者,惟督抚而已。以蓝顶尊武侯而夺其纶

    巾,以花翎尊武侯而褫其羽扇,既不当武侯之意,而令此武侯为讪笑。特将蓝顶花翎原壁奉

    还。

    曾国藩览毕微笑说:“人说季高可大授而不可小知,可用人而不可为人所用,果然不

    错。”又问弟弟,“季高近来得意吗?”

    “我在长沙听官场上说,湖南只知左师爷,不知骆中丞。”

    “有这等事?”

    国华笑笑说:“有人讲了个故事:有天骆中丞在签押房办事,听衙门外三声炮响,惊问

    何故。仆人答:‘左师爷正拜折。’骆中丞先是吃一惊,随即平静地说:‘到左师爷那里拿

    底稿来给我看看。’骆中丞不过右副都御史的衔,季高现在被人称为左都御史了。”

    曾国藩大笑:“这样的师爷,历史上怕找不出第二个,难怪他不受知府顶翎。”

    国华说:“骆中丞这个巡抚也做得太可怜了。若是我,哪怕他左宗棠真有诸葛亮之才,

    我也不能让他爬到我的头上。”

    “骆吁门也是没有办法,又无做巡抚的才干,又要恋栈,就只得听季高的了。”曾国藩

    说着再拿起骆秉章的信来看。信中说湖南匪乱又起,四境不得安宁,若有可能,请借一营劲

    旅回湘剿匪安民。曾国藩问:“省里会匪又起了?”

    “天地会、征义堂、串子会、半边钱会、一股香会都在闹,骆中丞一天到晚如坐水火之

    中。”国华答道,“据说串子会拟攻长沙,声称要为林明光报仇。”

    “看来林明光真是串子会的人,关站笼不冤枉。”

    “林明光其实不是串子会的人,串子会是借机与官府作对。”

    停了一会,曾国藩问六弟:“县里还安静吗?最近有何新闻?”

    “哦,真的,大哥不问起,我倒忘记告诉你一桩事。”国华将凳子移动一步,靠近大哥

    身边小声说,“我来的前两天,听说璞山在家的两个弟弟开琳、开化也在乡里招募勇丁,说

    是奉令组建两营人马来大营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