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穿越小说 > 曾国藩传 > 第一部 血祭 第七章 攻取 ..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老总,你们真是好人啊。没有你们,我们

    娘儿俩早就饿死了。我儿子要投军,老总,你收下他吧!跟着你们我放心。’妇人又转过脸

    对儿子说:‘小三子,你今后若有机会到武昌,千万要打听到妹妹的下落,见不到你妹妹,

    我死不瞑目呀!’”

    蚕儿蓦地一惊,哥哥的小名不正是叫小三子吗?她急忙问:“将军,小三子的大名叫什

    么?”

    “叫王金来。我今天正碰到他,问他妹子寻到没有,他摇了摇头。”

    蚕儿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都还健在,她感谢太平军的大恩大德。而今,哥哥

    已参加了太平军,自己却要为官府来谋害恩人和亲人。蚕儿仿佛大梦初醒,她暗自庆幸,还

    没有铸下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石祥祯走到茶壶边,倒出一碗茶,蚕儿惊叫一声:

    “将军!”正在这时,门被打开,彭玉麟、康福、鲍超进来了。石祥祯笑问:“三位壮士,

    为何深夜来访?”

    说罢又举起茶碗要喝,蚕儿扑过去,大叫:“碗里有毒!”

    同时抽出一只手将茶碗打落在地。石祥祯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蚕儿指着彭玉麟等人

    对石祥祯说:“他们是官府的人。”

    石祥祯一听,猛地抽出刀。鲍超气得大骂蚕儿:“你这个贱人!老子宰了你。”

    边说,一把刀已向蚕儿头上砍来,石祥祯用刀拦住。这时国贤兄弟闻讯冲进来,一眼认

    出了康福,恨得牙齿咬得吱吱响,破口大骂:“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贱奴才,老子今天要将你

    碎尸万段!”

    西征军总部立时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太平军层层逼过来,将彭玉麟、鲍超、康福三

    人围在当中,三人也不示弱,挥刀迎战,太平军虽多,一时却也近不了身。鲍超抡起大刀,

    抖擞着精神,一人对付二三十人,毫无惧色。杀得兴起,他猛然吼叫起来,顺手操起身边的

    案桌,朝人堆里打去,几个太平军兵士被砸得头破血流,鲍超趁机手起刀落,砍倒了几个。

    彭玉麟见屋里门外人越来越多,知久战下去必然吃亏,边战边对康福、鲍超说:“不要硬

    拼,准备从窗口冲出去!”

    正在这时,惊天动地的炮声接连响起,石祥祯、周国贤等人一愣,彭玉麟等人趁这一瞬

    间跳上窗头,冲出屋外。三人脚刚落地,康禄带着十来名兵士从旁边绕了出来。康福对彭玉

    麟说:“你们快走,我在这里断后!”

    彭玉麟想到还有带领三百湘勇攻破城门的大任务,便对康福说:“我和鲍超先走了,你

    略抵挡一阵就走,赶到文昌门。”

    康福点点头,束紧腰带,大吼一声,挥刀冲过去,正要砍杀,一眼看见康禄,大吃一

    惊,与此同时,康禄也发现眼前这位官府中的人就是自己的胞兄,也大出意外。康福不忍心

    弟弟死在湘勇手下,更不愿兄弟刀枪相见,相互残杀,高声对弟弟说:“兄弟,武昌城就要

    破了,你赶快逃出去,逃出去!”说罢,刀虚晃一下,腾空跳上屋顶,踩着瓦片一溜烟跑

    了。

    五 一律剜目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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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玉麟、鲍超指挥三百湘勇从城内杀出,打开了文昌门,湘勇潮水般从文昌门冲进城

    来。这些最先冲进城的湘勇,一个个像发了疯似地乱砍乱杀,城内秩序大乱。其他城外湘

    勇,则从炸开的缺口中蜂拥而入。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金银就抢。火光冲天,哭声

    动地。武昌城被湘勇攻下了。

    天还没亮,当城内烽火弥漫,各处巷战还在进行的时候,曾国藩便带着郭嵩焘、刘蓉、

    陈士杰等一班幕僚,在王绖老湘营一百勇丁的保护下,乘马由望山门进了城。看到湖广第一

    大名城已由自己收复,曾国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他转过脸,笑着对刘蓉说:“孟容,

    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你早年的佳句。”

    刘蓉也笑道:“此情此景,也使我想起你早年的佳句。”

    曾国藩念道:“明月半勾森画戟,秋风万里入悲笳。何当一鼓幽燕气,缚取天骄祀莫

    邪。这诗简直就为今夜而作。”

    刘蓉也念道:“国家声灵薄万里,岂有大辂阻孱螳。立收乌合成齑粉,早晚红旗报未

    央。”

    二人在黑夜中相视大笑。郭嵩焘在一旁不服气地说:“你们都有旧作应了今日的情景,

    唯独我没有。”

    “别人都说郭大有七步之才。你没有旧作,吟一首新诗也好嘛!”曾国藩笑着怂恿。

    “好哇,我就作一首给你们看看。”一阵轻哼细吟之后,郭嵩焘高声念道:“江畔狼烟

    起中宵,频年民气半枯凋。文人也有雄豪梦,梦驾长鲸控海潮。各位说如何?”

    “好诗,真是好诗!”曾国藩用鞭子轻轻敲着马背,由衷地赞叹。

    走在后边的王錱,见他们几个吟诗,心里早就痒痒的了,听曾国藩称赞郭嵩焘,终于忍

    不住叫起来:“你们称赞郭翰林的七步之才,就看不起我这个未中举的王錱。”

    刘蓉说:“你未中举,我也未中举,谁看不起你了。你不做声,哪个知道你有无比雅

    兴。”

    王錱为人最好强,他见郭嵩焘七步成诗,也说:“看我也来个七步成诗。”

    只听见马蹄踏踏响中,王錱也念道:“浩劫名城将息兵,书生今夜建功名。十年寒窗堪

    回味……”

    念到这里忽然卡壳了。郭嵩焘喊:“已经十多步了!”

    陈士杰也催道:“快结尾呀!”

    王錱沉思一下,不慌不忙地提高声调:“不负深宵对短檠。”

    众人一齐说:“结得好!”

    曾国藩喜道:“还是璞山这首后来居上,今天诗社的鳌头让他占了。”

    大家正在得意时,彭毓橘在一旁突然大叫:“当心冷箭!”

    曾国藩赶紧把头低下,只听见脑顶一阵风过去,帽子已掉到马屁股后,他吓得出了一声

    冷汗,愤怒地命令:“彭毓橘,带人把这栋房子围起来!”

    彭毓橘和王錱将一百湘勇分成两组,从左右两边包抄射出冷箭的那栋房子。经过一场激

    烈搏斗,除战死者外,守在这栋房子里的十多名太平军兵士全部被湘勇捉住了。曾国藩等人

    进了附近一家茶馆。茶馆主人早已吓跑,留下空荡荡几间房子。彭毓橘和王将这十多名太平

    军押了进来,曾国藩余怒未消,凶恶地问:“刚才是哪个射的冷箭,有胆量的,在本部堂面

    前站出来!”

    队伍里一人应声答道:“是你爷爷射的,怎么样?只可惜射高了点,再矮一寸,你早就

    魂归西天了。”

    曾国藩盯着这人。他很惊讶这个矮矮小小的单薄汉子,竟然有这样大的胆量,一点都没

    有将他这个攻克名城的湘勇统帅放在眼里。曾国藩心里沮丧,突然吼道:“你这个倒行逆施

    的贼匪,死到临头,还如此放肆!你可知只要我一句话,你脑袋就要搬家吗?”

    那汉子大笑道:“你爷爷魏逵如果怕死,早就躲起来逃走了。你不必罗嗦,要杀要剁,

    随你的便。”

    曾国藩一听“魏逵”二字,心里想:“这人就是串子会的大龙头,那个被人说成是青面

    獠牙的土匪吗?”

    他走近魏逵身边,仔细再看一看,除满脸倔强外,清清秀秀的五官中没有一丝匪气。他

    奇怪地问:“你就是串子会的魏逵?”

    魏逵圆睁双眼,对着曾国藩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曾剃头,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牲,

    好端端的林秀才被你害死。老子今日若有刀在手,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曾国藩勃然大怒,叫道:“统统拉出去,挖眼剖腹,凌迟处死!”

    曾国藩想起那次受罗大纲训斥的耻辱,想起岳州出逃的狼狈,尤其是误中奸计,靖港惨

    败、投水自杀的丑态,心里顿时烧起万丈怒火,他以不可遏制的愤怒对彭毓橘下令:“立即

    向全城传达我的命令,凡胆敢抵抗的长毛,抓到后,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剜目凌迟!”

    六 来了个满人兵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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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下武昌的当天下午,杨载福指挥水师又一举克复汉阳城。曾国藩的报捷奏折,以日行

    六百里的速度向京师飞送。不久,上谕下达,嘉奖同日攻克武昌、汉阳之功,并任曾国藩为

    署理湖北巡抚。曾国藩没有想到,早在武昌将克未克之时,荆州将军官文已派人和署湖广总

    督杨霈取得联系,先行向咸丰帝报捷。杨霈因此由署理改为实授。曾国藩事后知道,心里很

    不好受。但毕竟有个一省最高长官的职务了,今后筹饷调粮调人,都可以由自己专断,不需

    仰人鼻息,这是值得宽慰的事。但想到尚在守制期中,如果不作点推让,难免招致物议。他

    给皇上上了一道谢恩折:

    武汉克复,有提臣塔齐布之忠奋,有罗泽南、胡林翼、杨载福之勇鸷,有彭玉麟、康福

    之谋略,故能将士用命,迅克坚城,微臣实无劳绩。至奉命署理湖北巡抚,则于公事毫无所

    益,而于私心万难自安。臣母丧未除,葬事未妥,若远就官职,则外得罪于名教,内见讥于

    宗族。微臣两年练勇、造船之举,似专为一己希荣徼功之地,亦将何以自立乎!

    后面再奏,洪杨虽已受挫,然长江下游兵力强盛,未可轻视,拟将湖北肃清,后方巩固

    后,再水陆并进,直捣金陵。

    刚拜折毕,亲兵报,衙门外有官员来拜见。曾国藩正与亲兵说话间,来人已昂首进了衙

    门,说:“曾大人,下官奉朝命来大人衙门报到。”

    说着递上一个手本。曾国藩看那上面写着:德音杭布,镶黄旗人,由盛京兵部郎中任上

    调往曾国藩大营效力等等。曾国藩看了这道手本,心里大吃一惊,暗思这样一个人物,朝廷

    何以差他到我这儿来,我又如何位置他呢?他在看手本的同时,以两眼余光将来人打量了一

    下。只见那人三十五六岁年纪,丰腴白净,是个极会保养的人。曾国藩满脸堆笑地招呼:

    “请坐,请坐。贵部郎光临,不胜荣幸。此处池小塘浅,难容黄河龙鲤。请问贵部郎台甫大

    号。”

    “下官贱字振邦,小号泉石。”

    “部郎怀振兴邦国之抱负,又有优游林泉之胸襟,实为难得。”

    “大人过于推许了。”德音杭布得意地笑起来。“大人一举收复武昌、汉阳两大名城,

    为国家建此不世功勋,下官十分钦敬。朝廷派下官来,虽说是襄助军务,但下官认为,这不

    啻一个学习的好机会,故欣然前来,望得到大人朝夕教诲。”

    “部郎为朝廷镇守留都,功莫大焉。湘勇得部郎指教,军事技艺将会与日俱进。国藩今

    后亦有良师,匡误纠谬,少出差错,无论于国于已,部郎此来,赐福多矣。”

    “大人客气。请问武昌城内局面如何?”

    “近日已渐趋安静,各项善后事宜正在顺利进行。只是常有小股长毛隐藏在街头巷尾,

    不时向我军偷袭。部郎若不在意,过两天,我陪部郎调到城内各处走走。”

    德音杭布听说城内尚不安定,心中有几分害怕,便说:“好,过几天再去吧!这两天我

    想与各位同寅随便晤谈,借此熟悉情况。”

    曾国藩心想:看来这角色不安好心,得多提防才是。略停片刻,曾国藩换了一个话题:

    “部郎过去到过武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