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并没有用过多少次赤霄。
在她近十年的警察生涯中,那双已经长了老茧的手最熟悉的武器应该是那把赤霄的复制品。陈的灵魂似乎已经印入了黑色的刀锋中,每一次挥舞都是得心应手,闭着眼她都能用这把刀将魏彦吾教给她的剑术给施展出来,将无数罪犯绳之以法。
每一次行动她都会将两把刀带在身边,但最后被握在手中的却一直是复制品。
陈晖洁不是不想用赤霄,在刚拿到这把神兵的那段时间里,她不止一次想要将这抹红色从鞘中拔出,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剑刃似乎和刀鞘被铁水紧紧地浇铸在一起,无论她有多用力都无法将赤霄拔出。后来过了一段时间陈也就释怀了,不再执着于这把刀隐藏在鞘中的真实,那把复制品也成了她最喜欢用的武器。
时间流逝,人在成长,思维与认识也在逐渐加深。陈晖洁渐渐明白了魏彦吾给她赤霄的用意,握住复制品的手也越来越紧。
总有一天她会拔出赤霄让红色锋芒斩断这段宿命,这也是魏彦吾给她的寄托。复制品存在的用途就是让陈熟悉这把刀怎么用,也能让她明白红色刀锋里蕴含着的力量是多么沉重。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想,自己能否在面对亲人时紧握住赤霄,无论对面是魏彦吾还是塔露拉。陈并不喜欢魏彦吾,但她能看到龙门在他的手中变得愈发繁荣昌盛。
数十年的生活让陈晖洁爱上了这座城市,她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了更好的龙门而奔波,上城区下城区贫民窟一视同仁,逐渐成长为了魏彦吾想象中的模样。
一位合格的城邦管理者,他的继承人。
但唯独在塔露拉这件事上……
陈晖洁有自己的想法。
今天陈面对的敌人不是普通的罪人,是她的血亲,失散多年的姐姐;那把赤霄也不再藏于鞘中,而是握在她的手里,刀锋上的红光比塔露拉的火焰更要刺眼。
十年的时间,陈终于在最后一刻做出了选择,站在了塔露拉面前举起手中的刀,与阿米娅一起用尽自己身的力气激发出了斩龙之剑的力量,誓要让她的火焰熄灭在荒野之上。
陈想念自己的姐姐,更爱着龙门这座城市。当天平两边都放着自己所珍爱的存在时,我们只能选择更为重要的那一个。
红色的血线自赤霄刃锋上向外迸发,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将燃烧着火焰的天空一分为二。那条火焰巨龙也被这极致的锋锐切成了两半,化为无数焰火落在地上,盖住了陈和阿米娅的视野,她们的眼前只有无边无尽的橙色光芒,再无塔露拉的影子。
叮!
赤霄的刀尖扎在地上,没入了陈脚下的钢铁。她弯下腰,拄着赤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炽热的空气冲进了她的肺里,摩擦着娇嫩的气管,仿佛吞下去了一把沙子,无比痛苦。
陈皱起眉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咳嗽着。浓烟一直萦绕在指挥塔的顶端,她和阿米娅在这种环境下作战了如此之久还没有昏过去属实奇迹。
结束了吗?
阿米娅佝偻着身子,紧咬着牙齿环顾周围,湛蓝色的眸子里只有橙色的火焰。
因为源石技艺的缘故,她的身体长时间处于高负荷状态,此刻已经千疮百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着,不停向大脑神经传递着疼痛的信号。
但这位坚强的卡特斯女孩并没有放松精神,黑色结晶形成的臂甲仍包裹着她瘦弱的右臂,青黑色的赤霄仍被她紧紧握在手中,锐光不减,就像此刻她的目光。
火焰仍在熊熊燃烧,仿佛墙壁一般围住了她们,让阿米娅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她忍着疼痛,再一次发动自己的源石技艺,利用自身对情绪的高度敏感性来探查塔露拉的位置。
这是一个能够无视任何环境的雷达,只要源石技艺覆盖范围内有人还活着,阿米娅就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情感,进而探测到他的位置。
此刻,在阿米娅的脑海中,有四个人情绪在闪闪发光。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一个人处在指挥塔的边缘,还有一个人在她们的前方。
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就是陈警官和瓦伦丁,那个处在边缘位置的应该就是干员龙,最后那个处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位置的情感就肯定是属于塔露拉的了。
这是个好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失去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阿米娅不想见到任何感染者死亡,塔露拉也在其中。罗德岛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活捉塔露拉而不是杀掉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保证自身的安。
凯尔希已经确定了整合运动中有乌萨斯军人,而且数量还不少。单靠潜伏进来的S..P们是无法清理干净这些人的,自然也是无法保证不留下一点罗德岛的痕迹。
这个时候,将塔露拉这个入侵切城与龙门事件的罪魁祸首握在手里是最佳的选择。她清楚这龌龊交易的一切,能够有效地形成对龙门与乌萨斯的牵制作用,以保住此刻仍弱小无比的罗德岛。
也许罗德岛中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干员,他们挥手就能消灭掉一大群士兵。但是乌萨斯终究是一个国家,国家的底蕴相较于企业只会更强,也许在那些不为世人所熟知的军队之中存在许多跟爱国者赫拉格一样强大的人物,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无论何时,被世人所熟知的始终不是暴力机构里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真正站在巅峰的存在也许早就被世界所遗忘,隐藏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等待着现世的机会。
“陈警官,你……”
在确定了周围的情况后,阿米娅看向陈晖洁,想问一下她情况如何。但话还没说完她就愣住了,猛地扭头看向前方的火墙,手中的刀也被提起。
就在刚刚,代表着塔露拉的情感移动了位置。她不在原地静止不动了,而是缓缓向阿米娅两人的方向走来。
不会吧?
刚刚那一下拔刀合击技竟然没有让塔露拉失去行动能力?
那头火焰巨龙被被一分为二了啊!
在这种环境中这么就塔露拉难道还能挥舞起手中的大剑?
仿佛这片世界听到了阿米娅的心声,她眼中的现实开始朝更糟糕的方向堕落。
远处有风刮来,原本暗淡下去的火焰在此时又开始熊熊燃烧,与浓厚的黑烟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片不断跳跃着的橙色热带雨林。在阿米娅的前方,那堵一直阻挡住她视线的火墙不停地向上生长着,肆意的发泄着炙热的力量,逐渐扭曲在一起,生长出了她们再熟悉不过的双翼与四肢。
在那颗高高昂起的头颅上,血红的竖瞳凭空出现,被火焰紧紧包裹着,看向了站在地面上的阿米娅两人,视线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高傲。
陈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了……
从她出现在塔露拉面前开始,那位她许久未见的姐姐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高傲的头颅从未低下,就像是在看着四只蚂蚁,跟她口中的话语一起给陈带来了难以忍受的违和感。
不过现在陈也觉得没什么了。
赤霄仍然亮着,但握住它的人已经耗尽了力气,释放不出下一次拔刀术了。高温带来的灼烧感与体内过度使用源石技艺产生的刺痛感将陈紧紧夹在中间,此时的她仍能站在火龙的面前,盯着那双眼睛就已是极限。
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啊……
火龙扇动翅膀,自天空落下,仿佛要砸进陈红色的眸子里,洞穿她的身体与灵魂。女孩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喊,但她没有听到,那双已经失去高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火龙,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当自己带着赤霄离开龙门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姐姐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自己也已经做出了努力,但仍然没能挽回这场悲剧,死亡也是应该的结局。
只是可惜,那个占据自己姐姐身体的灵魂仍然存在,还把阿米娅给牵扯了进来。
……
陈最后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刀,将它举起,同时转身想要推开身旁的阿米娅,让自己为她挡住这最后一击。
但是她没有看到阿米娅的身影,只有一道粗大无比的雷电裹挟着模糊的黑影从眼前穿过,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宛如野兽的嘶吼。
“龙来!”
震如雷霆!
与此同时,这个瘦小的瓦伊凡人瞬间变得如太阳一般耀眼,无数蓝色的电流从他的身上出现向头顶汇聚,那双原本深蓝色的双角此刻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而且愈发明亮,瞬间就将半个顶层染上了一层淡蓝。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他头顶的双角上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那条曾被爱国者一投枪砸进精神空间的雷电飞龙瞬间就出现在了天穹之下,怒吼着冲向了下方的火龙,直接将这团火焰砸进了瓦伦丁三人面前的地面。
爆炸掀起的气浪自中心向外扩散,但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那恶毒的火焰与高温在包裹住阿米娅与陈的雷暴面前瞬间消弭不见,剩下的只有几声饱含怒火的嘶吼。
雷电始终是自然界最为原始强大的力量,即便是火焰也要尊称其一句“爸爸”。
自然,瓦伦丁的背后灵在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用他独有的方式向塔露拉表达了亲切的问候,很快就消失不见将战场交还给自己的主人,深藏功与名。
听到自己背后灵消失前吼出的那几个字后,瓦伦丁嘴角一抽,手中的德双差点掉地上。
这头龙最近是变得越来越暴躁,每次出来都要口吐芬芳,上一次是问候了自己,这一次是问候了塔露拉,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在战场上一边奶人一边舌战群儒了……
“你,乌萨斯的恶魔、魔鬼的兄弟朋友、科西切的下手。你这算哪个恶鬼门子的贵族,用*炎国粗口*都杀不死一只刺猬?这坨魔鬼的*炎国粗口*,你家养鬣狗吃*炎国粗口*,你怎么不吃?你这个*炎国粗口*生育的玩意。爷不怕你的利剑你的军队,天空和这片陆地作证,我们战你MAMA!”
……
瓦伦丁瞬间就想到了地球历史上一封极为著名的外交回函。
骂人是一门艺术,未来他可以让自己闲到爆的背后灵好好练习这项技能,争取做到对敌人造成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伤害。
一个打不死的瓦伊凡人在地面上挥舞着大剑割草,天上还有头飞龙不停口吐芬芳,这泰拉世界大概没有一支军队愿意跟这俩货干架……
在思维极为短暂的活跃了一下之后,瓦伦丁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战场之上。
在刚刚的战斗中塔露拉针对性的将他身上的背包给割开了,以至于现在的瓦伦丁根本没有矿石病抑制剂可以使用,他也就自暴自弃忍着疼痛直接力运转自己体内的力量来对付这头母暴龙,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小龙人敢分神的原因。
此刻力释放源石技艺的瓦伦丁真的可以被称为“不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塔露拉的位置,甚至都能透过火焰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
但自火龙出现到消失时,塔露拉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向前走了几步,这让他有些疑惑。
这个家伙是想干什么?
是真的没体力了在等自己过去收人头还是个陷阱?
刚刚那头火龙就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就在瓦伦丁踌躇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时,那颗一直停在原地的心脏有了动静,跳动频率瞬间慢了不少,让他想起了邢一凰的战鼓之心。
虽然跳动速度变慢了,但是每一次跳动都会将心脏挤压到极限再膨胀,效率反而是增长了不少。
想到这里,瓦伦丁心中一惊,猛然抬起德双举过头顶做出格挡的架势,与此同时高声呼喊提醒身后的两人。
“别……!”
第二个字没有被说出口,代替它的是震耳欲聋的金属交击声。那把通红的维多利亚大斩剑劈中了瓦伦丁手中的大剑,巨大的力量让德双的剑刃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肩膀之中,差点把整条左臂给切下来。
但瓦伦丁最终还是挡下了这一击,也保住了自己的胳膊。他的虎口与肩膀流出了血,很快就被高温所蒸发。腥甜的气息夹杂着呛人的硝烟被瓦伦丁吸进肺里,不停刺激着他的身体,但他却连一个喷嚏都不敢打出来。
瓦伦丁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暗红的眼。‘塔露拉’的脸庞仍然干净,仿佛由始自终都没有被周围的火焰和浓烟影响到,美丽又丑陋。
一丝硝烟从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处飘出,那里面满是呛人的恶毒。
阿米娅和陈想做些什么救下瓦伦丁,但她们还没有动作就被一道火墙挡住了道路,无法前进。只有阿米娅的叫喊声传了过来,在瓦伦丁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些模糊。
仿佛这声音都被火焰给烤化了。
“你真的很烦人。”
‘塔露拉’一直在微笑,哪怕此时剑刃已经停在了瓦伦丁的脖颈前,哪怕此时她的话语听起来带着无穷的不满。
瓦伦丁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只要一张嘴喉咙处就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仿佛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他咬了咬牙齿,最后只是回以一个愤怒的眼神。
“我终究是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最些什么的,或者说我不能。”
维多利亚大剑上传来的力量不再增大了,炽热的剑刃在瓦伦丁的皮肤上烫出了一个口子。
“但你不一样。”
“我可以轻易地取走你的性命。哪怕你有那头龙的存在,我也能在你使用法术的瞬间……”
咚。
似乎有什么在跳动,就在‘塔露拉’的身后。
她的话语被打断了。与此同时,身上缠绕着雷电的邢一凰自火焰中跃出,眨眼间就冲到了‘塔露拉’的身后,举起的拳头直指后颈。
这一下,足以开山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