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其他小说 > 雾帆岛 > 第一百七十九章:雨中刺客大乱斗
    夜已经很深,打扮成新花样的妓/女们,大都被经过的汽车带走了。只有几个面颊苍白的老女人,还在跟年轻寂寞却又囊中羞涩的小伙子窃窃攀谈。

    街上秋风萧瑟,已近锋利的寒意,开始刺疼人的肌肤。

    凑在车窗前的老妓/女,将眼睑和嘴角那蜘蛛网似的皱纹埋进光线,并用香气扑鼻的花手绢托住下巴,生怕笑得过分,使脸上遮掩年龄的粉妆像玻璃那样碎掉。

    她们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仿佛害怕什么似的,兜售着像用身体保温过的但已形如木瓜的胸部,以及暴露在短裙下裹着洗涤褪色的丝袜的大腿。

    那些喜欢揪妓/女头发,打耳刮子的威风警察,早已令这些无帮无派、半夜站进巷子打野食的良家主妇们闻风丧胆。

    没有人喜欢心惊胆战。可是像大/麻一样的日子,令她们做不了主。哪怕是赚到几美金也好,这样待会儿天一亮,她们就可以抢在超市开门前,去跟店长问候早安,然后买到滞销的冻黄油,回家给孩子们涂面包吃。

    看管查茨沃思水库的垃圾打捞员,是个猥琐下/流的老光棍,总爱偷窥那些到水边裸泳的偷情男女,如果看到对方尽是些女孩,或者没有什么肌肉像样的小伙子,老光棍就会躲进芦苇丛,一丝不挂地跳出来,吓得她们鸡飞蛋打,连衣服都来不及拿,就跳上汽车逃走。

    水库旁边有禁泳标识,没人傻到对这种恶作剧报警。于是,老光棍愈发的肆无忌惮,变态的举动层出不穷。他在河边居住的小屋子里,摆满了女人的内衣,缺钱买酒喝的时候,便会拿这些东西到巷子里贩卖给妓/女。

    一般的小混混,多不愿招惹这个恶名昭彰的老头子,因为他不仅身板像野牛一样壮实,就连脾气也格外暴戾。甚至有可怕的传言说,如果谁一旦得罪了老光棍,就会被他用鱼叉敲死,绑上石头沉进水库,老光棍知道水底的泉眼在哪,死在他手上的人,永远别想再回到地面。

    老光棍没有相好的女人,因为他长得很丑,痞子们都贴切地叫他“吃耳朵的黄鼠狼”。的确,老东西很混账,可却从不敢招惹铁龙帮的站街女郎,所幸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但不幸的,是那些趁夜出来偷着卖身的良家妇女。

    老家伙看准了这一点,他把旧衣服强行卖给她们,然后说一些吓人的威胁,迫使对方为他服务。为了霸占地盘,一些得势的站街女郎,也会不失时机地怂恿老光棍,告诉他去哪条街巷埋伏,可以准确抓到这些“野猫”。

    这天夜里,月色如霜,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青蛙已经不怎么叫了,只有秋凉下的昆虫,还在草丛里沙哑地低吟。老光棍拎着酒瓶,沿河岸醉醺醺地回家,直到摇晃着身板扶在大树上撒尿,嘴里还污秽不堪地骂着,并且得意地比划一下拳头。

    “哼哼……假正经的母狗,看你下次还敢对我翘尾巴,我一个拳头……”老东西满口咀嚼着胡话,还在得意自己刚把一个妓/女的眼窝打得乌青,强迫对方帮他口吹。雄性动物的胜利,令老光棍的浪荡时光充满了灿烂和陶醉。

    一抹黑影从树冠上闪过,像是蝙蝠掠过头顶,冷不丁吓得老光棍一哆嗦,全然尿湿了裤子。他沉重地挑了挑眼皮,发觉虚惊一场,不由得恶骂:“呸!混账东西,大半夜的乱吓人。”

    然而就在他扬起手,准备灌一口朗姆酒,压一压胆怯的心跳,却使然不曾料到,一柄鹰喙形状的刀子,像寒冰似的贴到了他赤红发烫的脸颊上。

    老光棍惊得脊梁骨直喷冷气,歪睨的眼睛只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黑衣人,正用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孤傲冷漠地盯着自己,那感觉就如一只嗜血的猛鹫扑撞到了近前。

    “嘶……”像小蛇一般颤弱的嗤叫,在老光棍鼻尖上乍泄开来。这是剔骨剜筋般锋利的刀刃,在摩擦时发出的锐唳。那柄在幽幽月色下闪耀着寒芒的刀身,竟然缓缓展成了两片,像吹响了的银元那样,持续着震颤的微鸣,仿佛是在切割从水库穿来的夜风。

    这显然不像寻常百姓所能见识的兵刃,即使真的有人见到过,后果也会不言而喻。也许是酒精作祟,看着像利爪一样扣在眼前的刀子,老光棍竟然嘿嘿傻笑了起来。

    “嗨!嗨!这算什么?……嗯?在拍X系列吗?”不知道为什么,老光棍放肆朝四周乱看,“这附近肯定有他妈的摄像机,为了剧情逼真?”说罢,老东西竟然目中无人地喝了口酒,嘲讽戏弄之情在他那老鼠似的眉毛上飞速跳动,他毫不逊色,全然变成了质问的语气,“或者……你们在拍一档恶搞类的节目?哈哈哈……真够他妈的见鬼!把你这该死的道具拿开,混蛋!听到了吗?不然,我会砸碎你的眼珠。——我可是吃耳朵的黄鼠狼!”

    黑衣人宛如一尊石像,唯独目光变得更加冷锐阴森。

    老光棍不是什么善类,他的胳膊真的在憋劲儿,抡起酒瓶朝黑衣人的脑袋上猛地打了下来。哗啦一声,碎玻璃像水花一样从黑衣人额头上洒落下来。

    “The  pin,it‘s  my  first  question!”黑衣人终于冷冷沉吟了一句。与此同时,老光棍的双脚也随之脱离了地面。刺进他眼眶的两点刀尖,已然将他整个人挑了起来。

    黑衣人的语气,平淡得就像身后的湖水。可是鲜血,却从老光棍的面颊滚淌了下来。老光棍不敢挣扎,因为对方的刀子太过锋利,稍有不慎,便会连同他的头盖骨也一齐掀开。

    “呃啊!……疼,疼啊!快说第二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我没有太多钱,只有几块手表和皮鞋,还有一条名牌皮带,都给你啦。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放下我!”老光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他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黑衣人的心肠,仿佛铁石一般,仍旧保持着冷漠的语气节奏,“告诉我,你在水库发现了什么。”

    “求求您了,大人。先放下我这可怜的老头子吧,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只要先放我下来。”哭泣和难熬的疼痛,从老光棍剧烈颤抖的嘴唇中间喷洒出来,使他的五官都与鼻子扭曲在一起。

    “不!你喝醉了。需要清醒的头脑。”黑衣人只索求答案,对残忍毫无介意。

    “您想要我说什么呀!发发慈悲,原谅我的糊涂。再这下悬着,我就要死啦!”

    “水库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出没?”

    老东西根本不知道来人的可怕,也更不知对方的目的。钻心的疼痛令他难以思考,只顾胡乱回答:“有许多女人,还有男人,他们来这里游泳,在岸边的芦苇丛里偷情。”

    “把你认为最可疑的地方讲出来。”黑衣人像终于肯施舍怜悯,给了老光棍一点提示。

    这种时刻,别说讲什么秘密,就是亲娘老子也一并出卖。老光棍像咸鱼似的挺着脖子,发疟疾一般咬紧牙说:“我说,我说!早在三年前,也是我刚出狱不久,就到这里来看护水库。我记得某一天,我去过对岸的森林,那地方植被茂盛,山洞多得像蚂蚁窝一样。于是,我只随便过去转了转,您瞧瞧,我的鼻子和耳朵就没了。那个男人,还想割我的老二。他警告我,不许再靠近那边的树林,而且也不许其他人接近。凡是到水库游玩的闲杂人等一律赶走。为了奏效,他把我变成了丑八怪。就这副鬼模样,还嫌我不够吓人。”老头子卖弄着可怜,哭得很伤心。

    黑衣人像对一件物品失去兴趣那样,抽刀放开老光棍。冷森森的目光,迎着凄凉的月色,望向了水库对岸的森林。

    老光棍捂着被切开很深、失血不止的眼皮,瞎糊糊的看不清东西。他苦苦哀求黑衣人,千万不要杀他。虽然自己很丑,但却不想死。

    黑衣人蹲下身子,用拇指拨开老光棍的一只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活命?”

    “是,是的,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光棍恳切地感激着对方。

    “——Ok!”黑衣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却嗖地一刀,向老头子砍去。“我讨厌玻璃。”黑衣人抖了抖马尾上的酒瓶子碎渣,用血污的刀子勾着尸体的口腔,沿河岸的月光,消失进黑暗的芦苇丛。

    沙音木偶一个人静静地靠在洞外的岩壁上,夜空洒下的月光,映在他呆滞的瞳孔上,像是一堆灰烬。难以启诉的心事,牵绊着刺客的忧伤,使他看上去总有排不尽的落寞。

    从水库吹来的风穿过树林,仿佛也吹散了的木偶的目光。他不由站直身子,跳上高耸的岩石,朝整片水库望去。茫茫水汽,加重了黑夜,虽然遮掩了彼此的视线,却挡住猎杀的追踪。他还不知道对岸的芦苇丛里,一名危险的高级杀手正悄然逼近。

    然而刺客的嗅觉,对死亡气息总是有着天生的敏感。木偶回到山洞,对杂佛小声耳语:“水库对岸那间小房子的灯,整晚都没有亮。”

    杂佛警觉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他知道那是一个酒鬼老光棍在看守水库,可如今特殊时期,这样的细微就不得不提防。

    “天快要亮了,让木偶先生送你们走吧!”杂佛的口气很淡,没有给人听出什么。

    尼克拍了拍任敏的肩膀,劝慰地说道:“好了,我的孩子!这又不是棺木,瞧你都哭了一晚上。咱们该回去了。”

    依旧躺在大箱里的苍图双眼紧闭,除了弹痕累累的胸膛正安静地起伏着,全然是一种深度休眠的状态,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任敏扭着哭花的小脸,伤感地恳求说:“尼克,我想留在这,陪着苍图哥哥。”

    “这……”尼克为难地看向杂佛。

    杂佛不说话,径直走向任敏,望着小姑娘哀怜的黑眸,不忍直言回绝,便故作打趣儿地说:“这暂时不行!你看这箱子里面的输血管,只要再过十天,你的苍图哥哥就会像只小野鸭一样破壳出来了。到时候,会让你们抱在一起哭个够的。”

    木偶带着尼克和任敏离开时,把一支狙击步枪和伪装披挂扔在了副驾驶座上。尼克没有说话,他了解杀手的做事风格,只是客气地问:“呃……木偶先生,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或者打探某个消息?”

    木偶摇了摇头。他理解的尼克的好意,但尼克不会知道,像杂佛和木偶这样的高级杀手,暗布在四处的消息网,就像美国的地铁线路一样多如牛毛。

    怪石嶙峋的洞口,随着铁链抽动缓缓封堵,随后又砍些树枝,挡在外面善尽伪装。一切妥当之后,趁天色未亮,杂佛抱上狙击步枪跑进了森林深处,在一片长满青藤的乱石中间埋伏下来。他把狙击准镜放大数倍,朝辽阔的水库开始侦查。

    晨曦格外安静,弥漫的薄雾从四面苍翠的树林袅袅蒸腾。芦苇丛里早起的绿头野鸭,快活地拍打着翅膀,彼此嘎嘎欢叫。将岩壁上巢憩的红雀和翠鸟也一并惊醒,齐刷刷飞旋在湖面,开始捕食那些躲藏在浅滩水草下的小鱼。

    像矜持的姑娘一样低垂着飞絮的芦苇,在腰深的水中轻轻摇摆,穿梭在苇荡下面的黄颡鱼和贪吃的大马哈鱼,像是警觉到什么异常,吓得咕咕翻动水花,往淤泥里躲藏。

    泛绿的水面上涟漪悠晃,只见一颗浮动的头颅,正从水底慢慢展露,朝芦苇丛走来。这一幕像极了可怕的水鬼现身。随着岸边坡度增加,一个剔着鲨鱼头的俊秀男子,脊背和前胸文满了青蓝色的鳞片图腾,从水中一直平稳地走进齐腰深的芦苇荡。

    这男子乍看就像一只强健的鲛人,但他背上的大包裹,还横绑了一条长长的隔水布袋,肌肉虬扎的左臂弯中揽着一个气枕,可见是用来分担在水下游走时身上的装备负重。

    而且此人的发型极为独特,前额至后脑分布着三条菱形的淡黄色短刺头,耳骨上打满精致的红、白、绿相间的钻石耳钉,模样和风情颇为不俗。如此诡异和怪诞的来者,显然是一个罕迹人群的隐秘杀手。

    从湖心走来的杀手,有两柄宛如交错的月牙一般锋利的短钺,左右并排挂在后腰上,使人不由觉得,这是个善于在水下攻击鲨鱼的屠夫。赤条条的杀手,用一把短钺割破了气枕,掏出几颗步枪子弹塞了进去,使丢弃物沉入水中。

    茂盛稠密的芦苇丛,完美地遮掩了这一切,水中现身的杀手,垂着被迷彩油拉弯的眼角,开始整理包裹更换野战外装,并将隔水袋里的狙击步枪也抽拽了出来。

    阴沉的天色,迟迟没有放亮,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杂佛的狙击视野缺失足够的光线,无法透过潮湿的霾汽侦察水库一带的异常情况。这本该令人灰心,抱怨枉自多虑。但杂佛不吃这一套,堪称“八目洞悉”的高级杀手,岂非浪得虚名。恰恰因为这样的气候障碍,反而令他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就像感知空气的蚂蚁一样,似乎知道雷雨滂沱能够很好地掩盖枪声,指导员带着他的三名部下,竟也全副武装,幽灵一般出现在了水库附近。他们彼此潜伏,利用喉麦保持着战术联络,排成散兵线朝水库对岸的森林掩杀过来。

    这片得天独厚的森林,用途极为特殊,是美国当地政府用来涵养水源,调节城市气候的天然绿化器。加之周边诸多富豪宅邸,方圆内环抱闻名世界的购物区和娱乐区,所以立法方面对这里的环境保护很严格,闲杂人不会轻易靠近。

    优良的社会环境,使土地守住了辽阔的面积,水库、湿地和树林滋养了丰富的鸟兽。尤其是对岸的森林,怪岩叠罗,乱石怒空,青苔和藤蔓就像绿色的画汁,淹盖到参天大树的腰部,在古老丑陋的树皮上,腐殖出许多长相吓人的野蘑菇,这里早已是一片原始森林的风貌。也难怪杂佛会看中此处,暗藏隐蔽行踪的密室。

    雨点噼里啪啦打了下来,指导员抱着从黑市买来的97步枪,沿爬满倪藤的错乱岩石猫身小跑。他的靴子很硬,踢踏在石子或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料定这场战斗会在烟雨中进行,三名部下也全部改换了近距离射杀的武器,每人备足弹药和军粮,要像对付边陲上的敌人那样,秘密杀死苍图和他那些伙伴。

    安全送达尼克之后,木偶没有直接回山洞,而是包抄到了水库西面,同杂佛会成狙杀的夹击战线。通过狙击准镜,能看见老光棍的房门依旧紧锁,这使木偶尤为谨慎,更觉得像有一场危险的气息在悄然靠近。

    满天倾斜下来的雨点,在雷雨前奏的狂风中肆虐,聚拢在水库上空的阴云,仿佛把整个世界吞了下去,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宛如浸泡在水中。

    黑云遮天,大雨滂沱,时间刚刚好。每一个杀手就像跳跃的音符,奏响了这场雨中大战的交响曲。对岸隐约传来枪声,伪装在树冠里的木偶,将眼睛贴在湿透了的雨水流淌的瞄准镜上,借助闪烁的雷电,赫然看到对岸的芦苇丛里一个步伐矫健、行动飞快的男子,正抱着步枪,依靠山石的掩护,朝森林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