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大家中间的荒木九野,畏于枪毙泰蒙迪的恐惧,浑身哆嗦着,斜着唯一一只被烧焦睫毛的眼睛,朝自己肩头望了望。这才彻底释然,忙解释说:“没事!隔着军装呢!”
皮基卡醉生梦死的海盗秉性,使他大多数时间看上去挺蠢。可他并不傻。杂佛枪毙队员的行为,令他心中忌讳,生怕哪天轮到自己也这么死,所以他仍旧不甘心地抱怨:“咱们九死一生走到这里,为什么不救助他,哪怕给他一支血清,或许会好起来呢。”
杂佛猜到皮基卡在担心什么,便把一直踩在脚下的注射器踢了出来。皮基卡这才明白,原来泰蒙迪早就在混乱之中给自己用过血清,但吸血蝙蝠的病毒,显然强于他们所携带的抗生药物。
苍图知道,再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索性把泰蒙迪的衣服扒光,将一具还热乎的赤条条的尸体抛出了土坑。旋即在坑口附近乱撞的蝙蝠群,立刻被浓烈的血腥气味吸引了过去。
利用这个空当,苍图命令众人快速戴上防毒面罩,随即便释放了两颗本打算对付巫蛊小鬼的毒气弹。致命的白色气体,像幽灵一般,在烟火升腾的土坑中弥散开来。外面吱吱的尖叫声更加刺耳,那些致命的吸血蝙蝠,似乎因为争抢而撕咬起来。但随着白色烟雾缓缓扩满上去,几乎一分钟都没到,大片携带病菌的吸血蝙蝠,像被火烧一样发出连连怪叫。
杂佛和几个水手,不由露出了喜色。紧接着,遮挡在头顶的树枝,窸窸窣窣抖动起来,密密麻麻、毛茸茸的小东西,宛如雨点般,噼啪噼啪地掉落下来。它们就像吃了毒药的老鼠,艰难困苦地在大坑里胡乱爬动,身体哆嗦成团。
皮基卡嘿嘿笑着,抡起劈刀狂砍这些濒于死亡的蝙蝠,发泄心头之恨。机不可失,苍图提醒一声,大家快速拿好行李,逃出了这个险些成为坟墓的土坑。
他们在树林飞奔,一路向南。直到东方破晓,每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树干上,蹲下来恢复体力。
桑丘司又惊又喜地咒骂着:“他妈的,太混账了。这片魔鬼沼泽,根本不是给人走的。咱们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要再从这里穿行了。”
皮基卡也附和大骂:“就是啊!咱们才赶了一天的路,总共就十二个人,现在却两死一伤。再走一遍魔鬼沼泽,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噢……桑丘司,差点忘记问你!费尔诺是被什么东西吞掉的?我不认为是人为的陷阱把他拖下去害死的,咱们的橡皮筏,分明撞在了一头巨大的活物身上。”
“你想知道吗?告诉你——是邪恶的巫术!我听管家郎奴博提到过,他说焰鬃部落精通降头术,那玩意杀人于无形,比咱们的枪械还可怕!”
样子一本正经的桑丘司刚说完,就被蹲在一旁侦察情况的杂费抓起一块泥巴投在脸上。
“你这个吹牛王!再胡说八道,按扰乱军心罪毙了你。费尔诺是被巨蟒拖走的,这个冒失鬼掉进了正在交配的蟒球里。”
桑丘司眨着无辜的眼睛,本想争辩些什么,可忌惮行军纪律,也只好扁了扁嘴,没敢再说下去。
茂密的森林不远处,隐约传来节奏激昂的鼓声,隔着望远镜,苍图趴在一棵树上,能够明显看到一群土著人在跳着怪异的舞蹈。
一个头领模样的土著人,头上插满了色彩绚丽的羽毛,脸上戴一张赤红而可怕的魔鬼面具,他脖子僵直,身子像压扁的猴子一样,张开四肢左右摇摆。
挥舞在他手上的鱼叉,举着一颗血淋淋的猴子头颅。每当他滑稽地绷直细长的双腿,倒退着步子舞蹈,使双臂上下抖动,围着的土著们就兴奋不已,大声呐喊,并随着一齐把身子弯下去,做出一副被电击的颤抖状。
“杂佛趴在另一棵树上,大为疑惑地说:他们在干什么?跳节日舞蹈吗?人人欢笑愉悦的样子,好像没发现咱们的到来。”
苍图也感到质疑。这里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到处布满雾鬃部落的土著士兵。“真是奇怪!你瞧这些土著人的打扮,一点也不像雾鬃部落里的人。难道……疯瞳扑克那些人没能征服这个部落?”
皮基卡在树下等得有些不耐烦,仰起脖子对杂佛催促说:“嗨?让荒木九野那个家伙上去,他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可还是能够从这个位置对远处的野人一击毙命!”
桑丘司捡起一节树枝,打在皮基卡后背上,小声责骂道:“住嘴!冷血的家伙!荒木九野还在伤心,别再提及他的眼睛——他瞎得是左眼,瞄准最得意的那只。我说苍先生,咱们既然是来搜索炮火打击的坐标,不如悄悄绕过去,等到天黑再行动。”
苍图从树上跳下来,领着一行人往焰鬃部落东面绕。荒木九野由于刚刚失去一只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走在队形里的时候,脑袋像个摇摆风扇,不停地左看右看,才能获得一百八十度以内的视角。
皮基卡在后面嘲笑,甚至对着桑丘司模仿独眼龙在侦察危险时那种惶恐不安的瞎糊糊的滑稽模样。桑丘司忍不住发笑,结果却被杂佛发现,当即就折了一根树条,在皮基卡上屁股打出两条血痕。
“嗯呀!混蛋,你干吗打我?”
“你给我记住,在这片丛林,任何掉以轻心的时刻,都会使人丧失性命。你最好还是保持住在魔鬼沼泽时的警惕心态,下一次打在你身上的,如果不是我的鞭子,那就是死神抛给你的护照!”
皮基卡捂着屁股,甚为不服气地看看其他水手。大家并没同情他,只把无声的中指竖了过来。没人想死,即使是失去一只眼睛的荒木九野,虽然大家同为醉生梦死的海盗,早已混沌了人生,可没人会像皮基卡这样,蠢得像在自己找死。
苍图吩咐大家,修补身上的伪装,再潜行两公里,就伪装在树林里等待天黑。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方一簇距离不足二十五米的茂密树枝,却猛地晃动了一下,三支锋利的飞矛,像被树木自身发射出来一样,嗖嗖嗖地接连而至,直奔皮基卡和杂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