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奴博不仅是一个贴心的管家,更是一个忠贞于船长的侍从。他闪着晶亮的小眼睛,似乎要结束船长那因回首往事而变忧郁了的情绪,便插话对众人说:“船长是个很具智慧眼光的大航海家,当初把钢铁卖给焰鬃和弥鬃两大部落,其目的也是为了维持整个丛林的稳定与和平。若不然,还不知会发生怎样残酷的征战!当年,我自己就是一名雾鬃部落里的勇士,亲眼见证了那些虚伪的家伙——他们名义上忠于酋长和部落,背地里却对同族人欺瞒愚弄,刻薄残忍。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坦言,雾鬃部落里的族人,远不比焰鬃部落和弥鬃部落里的土著活得有尊严。所以说,如果让雾鬃部落利用最初的铁钢科技打垮其他两个部落,只有鲁钝的族人会为此感到无比自傲和荣耀,但他们不会意识到,以强硬武力征服一个族制先进于自己的部落,本就是土著社会的倒退!假如用你们现代人的观念来描述,这就像一个虚伪的乡巴佬用一块泥巴堵住了民主的窗口,关在里面的人为安全感欢呼,但却与光明隔膜得更远。船长当初的决定,无疑是伟大的。可是,现今的雾鬃部落,一提到族史记载里的红胡子船长,就当成坏蛋或奸商唾弃,痛恨他阻断了雾鬃部落的统一大业!”
作为一名已经被深度现代化了的土著,郎奴博像个卖弄学识的演说家,滔滔不绝地讲着,仿佛生怕别人小瞧了他的学问。
杂佛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玩弄在手里的叉子不小心掉进盘子,发出咣当一声响,郎奴博才戛然住口,一双小眼睛缩成两道光点。显然,他意识到了自己那放任性情的演说,对别人而言,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玩意儿,这令他不免有了一丝夹带愠怒的自卑。
杂佛一点也不去理会郎奴博的感受,他乖张而尖刻地嬉笑说:“管家先生,请你告诉我,一旦疯瞳扑克里的高级杀手潜入大船,你会有哪些应对措施?不会还像上次那样,在大屏幕里谩骂吧?呵呵,他们可是有很多爆破武器。这艘大船虽然外壳坚固,但最怕的,也正是内部瓦解。我想我们还是留守在大船里,做看护大炮的内卫比较好,免得咱们最拿得出手的东西遭人破坏。至于搜索坐标的任务,派几个水手去就可以了。”
苍图和唐休随即点头,坚决地表示赞同。
然而铁胡子船长的手指,又令人绝望地敲打起桌子。他有些嘲弄地笑着,一对灰蓝色眼睛,既冷酷又对称地盯着杂佛那只独眼,语气平稳而坚定地说:“侦察任务肯定要由你们去做。因为你们已经经历过那里的各种陷阱和埋伏,所以这一次出发,自然就轻车熟路。当然,我会派两组机枪手陪同你们一起去,带上充足的弹药,这样的话,一旦在丛林里中埋伏,就可以任意突围。”
唐休震惊而焦躁地比划着手指说:“什么?靠两组机枪就想突围?你见过巫蛊小鬼的厉害吗?他们就像闪电一样,在你眼前乱窜。”
郎奴博不屑地摆了摆手,哈哈大笑:“唐先生,你好像忘了?我就出身于土著勇士,又怎会不晓得这些。巫蛊小鬼的确有很强的隐蔽性和机动性,但只要带足子弹,用机枪朝茂密的树丛后面扫一圈,还是可以很快消灭他们的。”
“快得了吧!你说得那是过去。这些可怕的小东西,已经高度进化了。误入巫蛊小鬼会凿挖各种错综复杂的地道,一旦误入埋伏圈,他们会像蚂蚁一样,在我们脚下乱跑,连影子都看不到,机枪又有什么优势?”唐休仰着下巴,依旧极力反驳郎奴博。
铁胡子船长突然开口了,但他的话更令人绝望。“没错!所以才要由你们去做侦察。你们既然经历了这些,而且又活着突围出来,自然就有应对的手段!”
“船长先生!我们并没什么应对的手段,那一次遭遇巫蛊小鬼,能活着突围出来,也是运气使然。倘若下次再遇到这些鬼东西,我们必死无疑。您还是让我们留在铁耙号上坐内卫营手好了。”杂佛果断地说。
铁胡子船长哈哈大笑:“你就别谦虚了!实话告诉你们,至今还没有人能在首次遭遇巫蛊小鬼时,凭运气突围出来。你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最好告诉我,也好为你装备物资。要不然,到时你们只能抓瞎。”
苍图知道再做争执也是无谓,便问船长有没有手抛式毒气弹。
船长满意地点着头说:“这就对了。用毒气弹对付入地的巫蛊小鬼,确实是一条妙计!”
杂佛也不再说什么,可是唐休却不想放弃,仍坚持说:“估计毒气弹也没有用了。疯瞳扑克那些人鬼精得很,他们每每遭受失利,就会对土著士兵进行升级。我想现在的巫蛊小鬼,或许已经配发了防弹面罩。”
铁胡子船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一只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唐休。“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更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众人失落地垂下头,像一只只被驯服的无精打采的马。铁胡子船长似乎不愿意看到这种低落的士气,马上又恢复了乐观的神情,笑容可掬地说:“不用顾虑太多。你们只要获取了那些坏蛋的精确坐标,我就可以稳坐钓鱼台,轰他们个稀巴烂。”
可是,苍图和杂佛这几个人,并不是拿块棒棒糖就能安慰了的小孩子,他们依旧面容沉重,毕竟这是一份玩命又不讨好的霸王差事。
船长对此不由神秘一笑,谨慎甚微地说:“听说过‘海魔号’这艘海盗大船吗?”
苍图和唐休脸上并无惊异之色。唯独杂佛警觉地抬了一下头,又马上低下去。
城府深厚的老船长,一眼就瞧出了眉目,随即兴致盎然,继续说:“那可是一艘称霸印度洋几十年、有着神秘传奇色彩的海盗王之船!哼哼哼……而我的航海的目标,正是要成为第二艘海盗王之船,称霸太平洋。”
老船长脸上的皱纹,因过分痴迷和神往而变得激动哆嗦起来,但就在这种时刻,杂佛不冷不热地“哼哼”了两声。这无疑不是一种嘲讽和戏弄,老船长和郎奴博几乎同时一怔。
“你笑什么?”郎奴博厉声呵问。
杂佛心中盘算,反正已尘埃落定,注定要重返土著部落去送死,又何必再在船上处处谨慎,畏畏缩缩,索性直言不讳地说:“哈哈……海盗王之船?称霸太平洋?小心点吧!美国人的舰队会把您和您的水手揍得哭鼻子的!”
有利而不废,正是这个道理。铁胡子船长并未怪罪杂佛,反而欣然得意地说:“年轻人?海盗这一行的规矩,你还知之甚少。海魔号之所以能够称霸印度洋,并非仅凭个人实力那般简单!任何一个世界性的海盗集团,倘若没有超级大国在幕后睁一眼闭一眼,是不可能发展起来。你以为铁耙号上这些先进武器是谁出售给我们的?作为卖家,又有哪个不关照自己的买家呢?哈哈哈……”
铁胡子船长得意洋洋的笑声,像一股寒流穿过几个人的心脏。而周围的水手们,纷纷欢呼雀跃,从这一时刻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就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约束铁耙号的崛起。
“不妨就先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海魔号上有的东西,我铁耙号——也照样有!”
杂佛惊得双目忽然放大了数倍,不由得喉结抽动,那种坐立不安的神情,就仿佛在他脚下正埋着数颗威力巨大的核弹,随时都会由这个老船长启动按钮而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