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逆流的水面上,强撑着暴风雨的小游艇,大概前行了四五个小时。除了大致方向,谁也不确定走了多远。恶劣的天气,依旧像个怨气十足的巫婆,诅咒并恐吓着每一个人。
“借助闪电的光,仔细瞧瞧,咱们逃出焰鬃部落的区域没?”
滚到椅子底下蜷缩不动的盗梦猴,听到杂佛在驾驶位置喊他,这才像个还留有一口气的人,鼓着满腔怒火,期期艾艾地嚷嚷道:“该死,真该死!你说什么?是问边界吗?这该死的天气,我也说不准,估计还得在前面。”
“都动动脑子!燃料马上就耗尽了,去哪里弄点汽油呢!”杂佛焦躁地喊着,骤急的暴雨在他脸上挂满了水柱。
“那就把船停下来,别再往前开。这该死的颠簸,把我骨头都撞散了。看在宝石的份上,就把船停一会儿吧!”盗梦猴又脾气很坏地嚷道。
“那可不行!你还得忍着。咱们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冒死往外冲,就是要脱离土著人的活动范围。若天亮还没能逃出去,那就等着被人捉回去扒皮喝血!”苍图不希望游艇停下来,只要还有一滴汽油,那就得向东多前进几米。
小游艇像甩在滚筒里的衣服,吃力地前进着。暴戾的闪电不断抽打在头顶,躁狂的风雨,很快榨干了油箱里最后一点汽油,也像榨干了众人奔逃的焦躁。再也不需要忍受颠簸,但平静下来的飘摇旋转,给了他们更大绝望。
失去动力的小游艇,横向打着漂移,挤进了一堆杂乱密集的树丛,宛如被一只水下探出的恶魔爪子牢牢锁住。
熄灭掉探照灯,苍图浑身打着寒战,哆哆嗦嗦回到促狭的舱里,花梨莎赶忙用自己的袖子帮苍图擦拭冷雨。唐休揽着昆帕帕,尤其在这种生死难测的时刻,心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时间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冷血动物。没有鹦鹉的叫声,也没有猴子的喧闹,晨曦在密雨中而来,像个被押解的犯人,看不出一点朝气。苍图常年潜伏在大山里,时间感很强,首先察觉到了天亮。
每个人都异常疲惫,宛如中毒昏迷,任凭冷风刺骨,空气潮湿,却还沉沉睡着。
船外光线昏沉,剧烈的暴雨狂风,已然冷静许多。四周一层层泼墨似的林木,宛如被俘士兵,残破不堪地耷拉着脑袋。泥黄的水流中,飘着许多折断的枝叶,其间不时泛起某具半裸土著或身着迷彩的现代人尸体,缓缓向东而去。
花梨莎并没拥抱着米莎,不知在何时,竟是拥抱着苍图的脊背入睡。苍图悄悄拿开她葱白娇嫩的手臂,以免将她弄醒,可恰恰不巧的是,躺着的唐休居然在这个时刻醒来。
他用一双像婴儿般懵懂的双眼,迟疑地望着苍图手里握着的花梨莎的手。苍图自己也不说清,为何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像在有意回避某种尴尬。
“你的伤好点没!”苍图小声问唐休,仿佛趁着大家都未醒来,两个人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单独对话。
“哦!不怎么疼了。”唐休有些木讷地回答,眼睛不时下意识地瞅一眼睡着的花梨莎。花梨莎像被触醒了一般,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没有看唐休,而是像个情人或妻子那样,抬起双臂温柔地为苍图整理卷曲的衣领。苍图不想伤花梨莎的感情,也不想让唐休目睹这种无端的暧昧,便忙故作一副马马虎虎的样子,回避开走了出去。
外面降雨淅淅沥沥,像无际的音符跳动在水面上。迎着冷空气,苍图裹紧了衣襟,翻上小游艇的顶部,一只脚踩着树杈,一手举起望远镜朝四面瞭望。
浩浩荡荡的大森林,依旧低沉浓密,占满在辽阔无边的水面上。看不到朝阳,整个世界仿佛就是幽暗灰色。
“喂!都起来吧!每人拿上一把刀,砍了这些树枝,早点让小游艇动起来。”苍图弯下身子,像船舱里催促着。
昨夜的险恶航行,似乎没给杂佛留下多少坏情绪,他一睁开眼,就懒懒地拍着哈欠,哼哼唧唧地说:“他妈的,这人若是累极了,趴在阎王爷脑门上睡一觉都觉得舒服。”
“该死!该死的!我像个粽子一样,被你们捆了一夜!快松开我,我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命,这还不行吗?”
杂佛斜挑着眼皮,幸灾乐祸地瞟着盗梦猴青肿怪异的面孔,嘿嘿笑道:“怎么样?还想回焰鬃部落吗?”
“不想了,鬼才想回去。现在看来,三骨龙的兄弟都夭折了,我只想尽快想离这该死的地方。我敢担保,猎头一族的人,昨晚肯定出现了。”
苍图在船外砍着树枝,见盗梦猴已经像个有几分驯服的野生动物,便以接纳的口吻对他说:“哼!你脑袋似乎现在清醒了!疯瞳扑克的必杀陷阱,本来就是给‘猎头一族’准备的,我在越南的时候就听说了(W//RS/H\U)。可想而知,昨晚若没有猎头一族出现,就不会吹响召唤蛊虫的号角了。”
“好了,快给我松绑吧,咱们一起砍树枝。比起被疯瞳扑克活捉,我现在更怕落进猎头一族的人手里。”盗梦猴被杂佛割开了身上的绳子,极为舒畅地活动着筋骨。
“哎!我说,你真的那么害怕猎头一族的人?”苍图不解地问。
“你就是太嫩了,你们这些中国大兵,根本不了解杀手的世界。死在疯瞳扑克手里,也许只是一时或几日的皮肉之苦。但死在猎头一族手里,那就难说了。听说他们掌控着一种禁锢人灵魂的暗黑仪式,凡是被那玩意儿洗礼过的人,就不能超生了,无休止的痛苦!”
苍图冷笑着说:“哼哼!你们这些西方人,为何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倒不怀疑人有灵魂这东西,但像你说的,禁锢人的灵魂,也太天方夜谭了!”
盗梦猴歪歪扭扭爬上船顶,一边费劲砍着树枝,一边咧着淤青的嘴说:“哦,瞧瞧!我居然忘了,你是个黄皮子!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贿赂佛祖的人,永远不会战胜信仰上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