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是一片广袤的丘陵和丛林。背靠着大山,零星安落了几户人家,门前一望无际的稻田,四溢着浓浓稻香,也弥漫着丰收的气息。耕犁、草帽、扁担、竹篾、晒干的笋子和辣椒,挂满在每一户山民家的门旁或窗下,见证着宁静祥和的生活,也见证着辛勤耕作的生命。
昨夜的雨很早就停了,注满水的稻田里,大大小小的青蛙,不等晨雾散尽,就美美地叫上了。田间小路上,同样爬满了田螺,在烈日挂上头顶前,做着盲目的迁徙。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农家粗布蓝衣,头戴螺尖斗笠,肩挑一根成人用的竹扁担,正行色匆匆地在田间走过。
这是个年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纤弱的躯体在负重下摇晃着,尽管晨雾微凉,朝阳都不曾出现,但她黝黑的额头和鼻子上,却已滋满了汗珠。
虽然很吃力,可小姑娘还是走得很急,想在天亮前赶到市区集市,占地摊抢个好位置,把家里种植的香蕉和芒果出售掉。因为稻米就要熟了,一家人总不能光靠吃米活着,也得买些油盐酱醋,逢上节日,还要有钱增添些腊肉和鱼虾。
这样的生活水平,确实算不上什么,但在每一个越南穷人心中,却是渴望的好日子,所以他们总会咬着牙往前奔,觉着幸福就是在这一担担奔波中,积累出来的。
小姑娘咬紧了牙,奔着她今天期待的水果钱向前走着。潮湿的田间小路上,迎面晨雾中突然出现两个呼吸急促、脚步狼狈的人。
只见一位身穿高档西装的金发男子,皮靴上沾满泥泞,他的肩头被利刃割伤了,即便用手捂着,血还是不断在冒,侵染进白色衬衫里。扶着他的是个碧眼少年,头戴褐色八角帽,打扮得时尚而又华贵。但只要靠近了细看,便一眼能识别出,这是位着了男装的漂亮少女。只是她那娇美的脸蛋上,划出许多细细的伤口,和金发男子脸上一样。两个人一看便是在丛林里慌不择路奔跑了很久。
碧眼少女身上倒没有流血,但衣袖和裤子多处被树枝挂破,露出的雪白肌肤,也有着数不清的划痕。
两个不知从何处仓惶逃来的白人,见到挑竹担的小姑娘,登时被吓了一跳。挑竹担的小姑娘,也被这两个黄头发、蓝眼珠、高鼻梁的白种人吓得一愣。
“别乱叫,我们不是坏人!”碧眼少女赶忙向这个面容黝黑的越南小姑娘解释,当看到她小小身板,竟挑了满满一担新鲜的香蕉和芒果,金发男子和碧眼少女都不由吞咽了一股口水,他们显然是饿坏了。
碧眼少女不由分说,冲上去就拿了越南小姑娘一串香蕉,气势好比抢夺一般。越南小姑娘瞪大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两个怪模怪样、不问价钱就已经大吃起来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向谁开口。
碧眼少女和金发男子狼吞虎咽着香蕉,并不住惊恐地向后张望,似乎身后的晨雾里,会突然出现可怕的东西。
“花梨莎?我们快些走,那几个恶魔马上就要追过来了。”金发男子尤为紧张地催促道。
“爸爸!我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他们战斗,为妈妈报仇……”碧眼少女花梨莎,强迫自己吞下一大口香蕉之后,眼泪再度滚落下来。
“傻孩子!就算你是个男孩,也打不过那些人,追我们的都是跨国杀手,比我们国家的特工还要厉害。别再提起你的母亲,这只会让我更憎恨自己的无能。”金发男子说到此处,心中的痛苦和伤口的痛苦,一齐涌上面颊。
“噢!爸爸,您不要再自责了,咱们赶紧逃吧,等甩掉他们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妈妈!”碧眼少女擦干眼泪,又上前扶住她的父亲,准备继续逃亡。
站在一旁一直呆愣愣的越南小姑娘,咕噜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见两个人吃了她的香蕉,也不说给钱便要走,不由眉头皱得更高。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心思却被碧眼少女注意到了。
“噢!小姑娘,对不起!我们太没礼貌了。就给你这个吧,我们的现金都丢在酒店里了。”碧眼少女说着,便摘下一颗精致的耳钉,放在小姑娘挑着的香蕉上。
小姑娘愣愣地看了一眼,当她再把头抬起,碧眼少女和金发男子,已经消失在她来路的晨雾中。捏起那枚细小别致的耳钉,又奇怪地瞅了一眼,便随手塞进粗布衣兜,抓紧时间赶路。
虽然这是她今早做得第一笔生意,但对这个纯朴的越南小姑娘而言,给她一枚耳钉,远不比给她几十元越南盾更令她满意。可她又哪里知道,这枚耳钉的价值,即便她挑着担子卖两年水果,也未必能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