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听到这个期限,苍图似乎又突然找到了什么,扭过木然的脸,充满渴望地盯着医生。三年的时间,对他这个誓要报仇,誓要给任敏找回公道的铁血刺客,似乎又有了一道生机。
而医生并不想隐瞒什么,又接着说:“一般情况下,这三年当中,如果你运气不坏,可能只是多了一根拐杖,而不是连病床都起不了。”
苍图脸色变得铁青,心头开始怨恨,可又不知道该对谁,就只想到那句:“恶人子孙多,好人不长寿”的苍生怨斥。
医生似乎察觉到了苍图内心深处的不平,他像故意用诱饵引诱一只小兽似的,随即又说道:“你也不要悲观绝望!目前还不确定你是否真患有血癌,而且就算是吧,可你的是慢性,在现今医学技术下@文·人·书·屋@,还是有治愈率的。”
“治愈?如果我真是血癌,你能给我多高的治愈率。”苍图迫切地问。
医生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我们医院目前没这样的医疗水平。美国!你得去美国,那里是这种病治愈率最高的地方。”
听到这些话,苍图心里说不出该喜还是该忧。
医生又说道:“可是……医疗费用……远比我们刚才签署的协议金额大得多!”
“如果能治愈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苍图问。
“一百五十万——美金!”医生坦然地抬起脸,直视着苍图瞬间张大的眼睛,把他最害怕听到,却又无法逃避的两个字,像敲警钟一般说了出来。
一百五十万美金,粗略换成人民币,也要一千两百万,若换成越南盾,简直就成了天文数字。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直击在苍图心头,他就是砸了自己的骨头卖筋,也弄不到这么多钱。更何况,他的生命已经有了限期。
这笔钱,与其说很难弄到,不如说根本弄不到。苍图唯一的祈祷,只能希望眼前是个庸医,误诊了自己的病情。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在我们医院治疗,虽然治愈率我们无法保证,但至少你不会花那么多钱。”
这位刚说过自己医院达不到美国医疗水平的医生,转眼就给苍图摆出这样一条路。一个连自愈率都无法保证的医生,居然还慈眉善目、满是期待地望着苍图,像等待什么。
“免费的吗?”苍图脸一沉,冷冷地问道。
医生满脸愕然,马上坐直了身子,不悦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医院又不是福利社。”
“哼!我也不是小白鼠!”苍图恢复了他以往的傲然,扭身便要下床。
“哎?你干什么去?你需要住院休息!”医生像被人揭穿了假面,又赶紧戴上假面似的,以一种对病人负责的口吻诧异道。
“不必了,我还有事。你们只管照顾好我送来的小姑娘!钱——不会拖欠你们的。”苍图强行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大步朝医院外面走去。
街上已是黄昏,点点霓虹开始斑斓。苍图走出了医院,站在路口望望东,又望望西,全然一个走无路的人,殊不知该去向哪里。
沿着路走,直到寻见一家银行,苍图忙奔上去,把那张部队发给他的境外经费支出卡,插入了ATM取款机。如他所料,里面的五万元人民币,早就被冻结了。
呆望着吞掉卡的机器,身后下起蒙蒙细雨,苍图难过极了,绝望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使他背靠着冰冷的取款机器,孤独地蹲在了雨幕下。
异国街道上的霓虹光影,在昏迷中闪烁。他终于明白“指导员”为何一直在讥笑自己,说他不懂得给自己留后路。回想过去,自己在滇西执行任务时,除了每次夺回任务品,顺带从目标身上获取的现款、金表、钻戒、铂金项链,几乎数不胜数。然而现在,他全明白了,这些年来,自己交给指导员的这些额外的贵重物品,都被他中饱了私囊。而自己现在,不仅背负了罪名,更是一无所有。
苍图本不看重这些东西,可当他真正沦陷在这个纷杂的世界,他才深深地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懊悔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一个他最不想开口索取的人。
“喂?你好,是哪一位?”电话里传出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
“唐休?是我。”这个名字似乎令苍图心里暖暖的,凄苦的面容也有了些舒缓。
“哈哈,苍图!你很久没来电话了,是不是又在境外潜伏呢?”电话里的唐休非常高兴。
“我……”苍图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啊,唐伯伯身体还好吗?”
电话里顿了顿,转而又恢复了兴奋,“他很好!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你不要再往家里寄钱了,这几年你寄回家的军贴,爸爸都替你存起来了。我现在也有了一份新工作,在毛竹加工厂当业务员呢!呵呵,你绝对猜不到,我现在在哪儿!”
苍图欣慰地笑着,得知家乡小镇一切都好,他愁苦的心绪轻松了不少。“你找到新工作就好,好好干吧,别总去想过去那些。毕竟你我都还很年轻。”
“瞧你,我倒是不去想了,而你又在提醒!告诉你,我现在在越南,老板派我来参加毛竹工艺展销会。过几天,我就坐汽车回国。等你光荣退伍的时候,我一定会赚足了钱,买两套房子,你一套,我一套,咱们挨着住!”
听着唐休畅谈美好的未来,苍图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是个小镇孤儿,却被唐伯伯当做亲生儿子一样,艰辛地拉扯大。而唐休与他,也像亲兄弟一样。苍图当兵入伍后,一直勤俭节约,把部队给的补助,大都寄给唐伯伯做家用,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可是现在,要苍图开口去向这样的恩人索要,真是难以启齿到了极点。可一想到医院里的任敏,如果没有足够的定金交付,医生就会给她停药,转入普通病房,苍图还是把心一横,对唐休提出想要回那些军贴的要求。
然而唐休却爽朗地答应了,并要苍图给他一个账号,等他一回国,就会把钱打上去。
这让苍图心里更不是滋味,可他又不能在电话里把自己遭遇的一切告知唐休。那样做必然会令年事已高的唐伯伯担心,更甚至让他误解了自己,寒了这位老人家的心。
“唐休?我也在越南。明天中午,你去河内东郊的险峰湖边等我,我会划一条小船来接你。”苍图认真地说道。
“哈哈,太好了!原来我们碰在了一起。我可真是太想你了,恨不能今夜就见到你。”唐休一时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今晚还有些事。明天中午,你务必到险峰湖与我见上一面。我……我也很想你!”为了不让唐休担心,苍图也就没把话说得太透。
结束了通话,雨下得更密了。苍图扯了扯衣领,向着城市东郊走去,打算在那里向山民租一间小阁楼,这样一来,自己吃住的费用,远比呆在河内市区节省很多。而且,那里人迹稀疏,除了秉性纯朴的原住民,罕有喜欢惹是生非的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