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事情过于突然,林辉也麻木了。
他们在西藏羊八井镇的一个破旧的殡仪馆里见到于亮的尸体,他们没有掉泪。叶欣说。“看老大那幅安祥的面孔,多幸福。”林辉说。“他见到于阿姨了,当然幸福了。”叶欣走过去,吻了吻于亮的脑瓜痴痴的说。“一路走好,想我们了,就来梦里找我们玩。”林辉也走过去拥抱了一下于亮说。“一定要来的,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于亮的骨灰被他们带回了安城。林辉说。“办场小小的葬礼吧!”叶欣推了林辉一把说。“别说不吉利的话,你又没死办什么葬礼。”他们把于亮的骨灰洒在靠安城的大海里。林辉说“老大以后自由了,该幸福了。”叶欣说。“老大永远十七岁,十七岁万岁。”
两人在海边畅饮,海风徐徐,海浪翻涌。像是撒在海里的于亮的骨灰对他们的召唤。林辉把一瓶啤酒仍到海里说。“老大也来,我们一醉方休。”叶欣朝海里叫道。“老大,今天谁也不准哭,一醉方休。”他们都醉了,卸下防御的两人仿佛这时才真的感觉到悲伤,他们紧紧的拥抱住对方,放声大哭。
林辉想。他十七岁的梦里路过一个朋友,那朋友陪他一段路后就消失不见了。他可能暂时的会记得他,但他一定不会永远记得他。他不是个忠贞的人,他曾是个忠贞的人。他觉得他忠贞的时候别人利用他的忠贞欺骗了他,他很受伤,他不想让自己受伤,所以他以后必须不忠贞,不忠贞才会不受伤。但是他一直没明白,他的忠贞是有针对性的,他也不可能会忘,他只是暂时的欺骗自己以后一定会忘。
叶欣想。她十七岁时经历了一场毫无预兆又必然会发生的死亡后会不会有勇气正视它。她会不会很快忘记那个忘记会对她以后生活不受影响但忘记后她又会内疚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受伤,受伤时她突然想到铭新。但她不应该这样,要想也是想林辉。她不受伤时把林辉当弟,受伤时又把林辉当哥。她突然明白她其实一直不坚强,她突然明白她一直都是女孩,她突然明白她一直都在装,且装的很好,居然连自己也给骗过了。
那晚林辉失眠了,他抱着叶欣躺在平安旅社的床上。心神恍惚。他想放开叶欣,因为他鄙视自己心里有人的时候抱另一个人。但他不知怎么的,心想放,身不动。他不知不觉的把手放在叶欣不大的乳房上,叶欣没动。他心说,这不是叶欣而是莫蓉。当他想继续下去时又突然被一股罪恶感迷茫身。他松了手,流了泪。
那晚叶欣失眠了,她被林辉抱在怀里。她们穿着单薄的衣服,肌肤相贴。她突然就很想那事,这种时候她居然想到那事,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耻的人,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很难受,她难受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当林辉把手放在她乳房上时,她强迫自己把林辉想象成铭新。她想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又不想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不动了,她流了泪。但她知道,他要是动了,她也会流泪。那泪流的既无缘无故又像是为了祭奠她的十七岁。
叶欣幽幽说。“我以后想一个人过,一辈子都要一个人。”
林辉说。“人本来就应该一个人的,上帝已经告诉我们了。生是一个人,死是一个人。但是,我虽然知道这些,可能我还不够高尚,没能像你一样觉悟的选择单身。是不是很可耻。”
叶欣说。“如果没有莫蓉呢!”
林辉说。“没有莫蓉我也一样。莫蓉的存在只不过是给了我一个可以逃避的幌子。也或许我只是因为不知某一刻会被孤单侵袭,我恐慌孤单,像毒蛇一样绞缠着你。”
叶欣说。“你厌恶自己这样吗?”
林辉说。“因为是我自己这样,所以我不厌恶。但我是厌恶别人这样的。也或者是我也厌恶自己这样,但我又没别的选择,所以只能假装的一切都好。”
叶欣说。“你和莫蓉做爱了吗?”
林辉说。“做了,做了两次。但都不开心。像有毒的蘑菇一样,美于外,丑于质。”
叶欣说。“你厌恶做爱吗?”
林辉说。“这是两人关系升华的一个必须过程,没什么厌不厌恶的。但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思想很不纯洁。有那么一瞬间我是觉得自己堕落了。那以后我就没空再想那事。我知道在我没空想那事的时候,或许我还想做。我厌恶的是我想做又不想做,这样就把我推在一个矛盾的立场上。我到底还是不清楚,我追求的是外在还是内在。”
叶欣说。“兼而有之!”
林辉说。“期望过高!”
叶欣说。“你要和我做吗?”
林辉说。“不想,但刚才想了,想的时候我把你想成了莫蓉,我控制了自己。现在想想,就算刚才你是莫蓉,我可能也不会做,我不是因为做爱而做爱。或者说是为了发泄我对世界的不满,或是对自己人生的失望。人很怪,没做的时候就不会想到这样来发泄,做了就想不到除这之外还有什么方式能发泄。”
叶欣说。“错,我没做过,但我刚才想了。”
林辉笑笑说。“好奇而已。”
叶欣勉强说。“或许是吧。”
两人沉默着。过了片刻,叶欣吻了吻林辉,林辉没动。叶欣说。“我想试试我会不会冲动,试了,也证明自己不会冲动。”
林辉说。“你的情感世界还存在,不允许你这个时候冲动。”
叶欣哭出声来,林辉不停的帮叶欣擦泪。叶欣骂道。“滚,男人都是动物,不要动物施舍的怜悯。”林辉没滚,而是把叶欣紧紧的抱住说。“你就把我幻想成人吧!我怜悯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需要怜悯,到时候没人怜悯我了,我就向你讨回我施舍给你的怜悯。”叶欣说。“前不久,我妈离婚了。”林辉说。“人都这样,看起来好好的都是假象,过着过着就成一个人了。”叶欣说。“过不多久,我就没家了。她们离婚,我跟了我妈。我妈没要那男人的任何东西。我妈说她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碰到个适当的人,那个适当的人给了她一个适当的家,年少轻狂的她没做认真的思考和深刻的分析就和那个适当的人做了件当时她认为是适当现在已经不适当的事,也就是制造出一个当时适当现在不适当的我。时过境迁,她什么也不想要。她本就是一个人,生我是她犯的一个错误,她又只能承担这个错误。我妈说我们两不相欠,我以后过好了,不用给她什么回报,我以后过不好了,也不用对她内疚什么。”
林辉没支声,叶欣接着说。“我身体里隐藏一股我说不清的情感,勉强算爱,它会偶尔泛滥。我曾经不知不觉爱上一个人时,他不知不觉的死了。我突然很想念他,或许这就是不知不觉的爱对当时不知不觉的爱人死的慰问。曾经一个男孩爱上我,我没爱,他走了,我又突然很想他,或许这得不到又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眷念也叫爱,这种爱最折磨人,我不需要。现在我暂时需要一个人,是孤单衍生的爱,因为某种目的的爱本就是缘孽。今天过后,我死也不会再让自己去爱上一个人,我会孤独,我只是孤独。如果以后我真的和谁在一起的话。我肯定要告诉自己,你不爱他,你只是孤独,所以你想找个人陪你,等你不孤独了,你便会离开那个人。”
林辉小心的说。“你刚才说的是爱上我吗?”
叶欣不屑的切了一声说。“爱你,你自己说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爱你我还不如爱你班主任千年老妖呢!”
林辉说。“完了,完了,千年老妖都有人爱。世界乱了。”
叶欣说。“今夜你是我的。”
林辉说。“你不是爱上千年老妖都不会爱上我吗?”
叶欣说。“今夜我是你的。”
林辉说。“我不要,我有莫蓉。”
叶欣说。“你搂我干嘛。”
林辉说。“我搂了你,你不是也搂了我吗。”
叶欣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辉说。“好吧!”
两人相拥而眠。
于亮是在登念青堂古拉山时不甚滑落而又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才去世的,他被发现时已经死过多时,八井镇的警方在翻他笔记本时找到叶欣赌气写给他的那个电话。警方问他们死者的父母时。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都死了。”问话的是个年龄不大的女警官,她微微差异的嘟囔说。“都死了啊!”他们还是一起应到。“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