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出关没有几日,三师兄飞鸽来信,说三嫂果真生了一双女儿。众人大喜。
师父给那两个孩子分别起名叫静好和静妙,又付了许多上好的养生的药材,让我下山带给三师兄。
我同大嫂带着小冬下了山,到了大游镇。这里比玉龙山所在的良禾镇略繁华些,三师兄一家在镇上也十分有名,我们登门拜访,只见家里已有不少前来贺喜的乡亲。
两个女娃娃还小小一团,五官皱做一堆,却十分可爱。小冬嚷着要抱妹妹,被他娘敲了一记爆栗。
三嫂听了师父给孩子起的名字,十分喜欢,当下就管大女儿叫好好,小女儿叫妙妙。
小冬说:“喵喵不是猫吗?”
又被他娘敲了脑袋。
我们在三师兄家小住了几日,平时帮着做点家务,陪坐月子的三嫂聊聊天,只觉得日子十分悠闲惬意。
一日正在帮小冬做弹弓,三嫂忽然提了一句:“五妹今年快满二十二了吧?”
我笑笑,“不是快满,是已经满啦。我是三月初七生的。”
“那是不小了。”三嫂说,“虽然有大嫂在,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说的。不过眼下正有个机会呢。”
“什么机会呀?”大嫂问。
三嫂道:“前几日不是有不少镇里的乡亲来家里吗?那葛家二奶奶也过来了,看到了五妹。后来私下同我说,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又贤惠文雅,很是喜欢。葛家的三少爷是个读书人,考取了功名,在长定县衙做知书,很得县太爷赏识。年纪也是二十有二,和五妹一样,之前因为守孝,一直没娶亲。葛家的意思是,既然五妹是俗家弟子,可以婚嫁。那不妨考虑一下。”
我听三嫂不紧不慢地说完,先是被那个“贤惠文雅”弄得头皮有点麻,再被那个“婚嫁”震得说不出话来。
三嫂不是江湖人,我的身世她也不知道,只当我是师父收留的孤女。她这样做,也是看我年纪不小,又有合适人家,本能想着撮合一下,的确十分为我着想的了。
我还没说话,大嫂已经笑着说:“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呢。那葛家是做什么的?”
“葛家可是当地的富户了。”三嫂连忙说,“城东外三百都亩地都是他们家的,家里还做油面生意。葛大爷就娶了三个孩子,老大接了家里的生意,老二是姑娘已经嫁人了,老三做官,是最有出息的。”
大嫂看了看我,我正尴尬无语。大嫂笑道:“听起来倒不错。不过对方家世这么好,我们五妹怕是配不上呢。”
三嫂道:“葛家不看中这个,说云虚道长座下弟子,已是很好的出身了。”
我使劲给大嫂使眼色,大嫂闷笑两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五妹身子弱,怕是将来不能给他们添丁呢。”
“啊?”三嫂大惊,转向我,“你这病居然这么重?”
我赶忙咳嗽了两声,顺着大嫂的话道:“没办法,成日用药补着。我这样,也没想过嫁人了。”
三嫂一脸惋惜,连连摇头,“五妹这么好的姑娘,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私下我拉着大嫂诉苦:“难道我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大嫂笑道:“你三嫂也是好心,又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我可看不上那葛家。你现在虽然落难了,可到底是金枝玉叶出身,怎么能嫁小生意人。回头我和你大师兄帮你物色一个武林公子去。”
我忙摆手,“别!我可消受不了。我说我不想嫁人,那是认真的话。”
“傻丫头!”大嫂点我眉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你终身不嫁的。江湖上身世坎坷的人多了去了,没见谁就一辈子独身的。你是还没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等遇到了,我看你恐怕赶着要去拜堂呢!”
我呵呵笑,“大嫂您说的,我做梦都想象不来。”
我们又住了几日,然后回了山里。被提亲一事,大嫂对外闭口不谈,我也松了口气。
一日天气不错,日头不晒,又有凉风。孩子们在田坝里捉泥鳅,我就坐在田边的树下纳凉。
正有点昏昏欲睡时,听到马车声由远而近,忽然停下,然后听到一个轻佻的声音道:“翠帘花影重,玉人春睡浓。吴兄,想不到良禾县这种偏僻的小地方,田间一个村姑却有这般出众的姿色。”
我脑子正迷糊着,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正是我。
田边小路上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是那种专门做来供公子小姐踏春冶游用的香车。车上坐着两个年轻男子,穿着打扮都像是士族子弟。
穿白衫的那个男子见我回头了,笑眯眯地跳下车,朝我走了过来。
他那个穿蓝衫的朋友也笑道:“马兄,你昨天才说这良禾县尽是黄脸村姑,这下怎么就变了?”
白衫男子不理他,自顾对我笑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啧啧,乡野之间,竟也有如此美色,可比万花楼里的头牌花魁都要多几分清丽。”
我也不管那万花楼是做什么用的,我只知道这登徒子在调戏我。
我木然地看着他,想了想,说:“你大娘。”
“啊?”男人一愣。
我说:“你不是才问我叫什么吗?我叫倪大娘啊。”
白衫男子窘迫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那蓝衫男子跟了过来,见了我,也露出惊讶之色。
“果真姿色过人!姑娘是这良禾县人?可许了人家?”
我平日里布衣荆簪,也不施脂粉,图的是随意方便。没想到这样不修边幅,竟然还有登徒子找上来,真不知道是我真的生得美了,还是这两人瞎了眼了。
白衫男子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害羞,笑道:“小娘子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我冷笑:“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字。”
白衫男子又愣了下,脸皮也厚,继续色迷迷道:“在下可是长定州知府的侄儿,家中豪宅千座,良田万亩。小娘子随了我,保管你享尽荣华富贵。”
我听着好笑,不去理他,转身朝田那边走。
白衫男子一步跨到我前面,拦了我的去路。蓝衫男子在旁边笑:“人家姑娘不稀罕你的钱财,人家要找有情郎。”
“我就是有情郎啊!”白衫男子嬉皮笑脸道,“小娘子,相公我知情识趣,最会疼人了。白天陪你赏花,晚上配你踏月。你热了给你扇风,冷了就给你暖床……”
他一边说着,凑了过来。我一手推开他,连退两步。
“小姑姑!”小冬看到不对,大叫着跑了过来。
我拉着孩子,板着脸说:“我们回家。”
“别走呀!”蓝衫男子伸手拦人,“姑娘这般过人的姿色,耽搁在这乡野之间,未免太可惜了。何不随我们兄弟走,带你去京城见见世面。”
小冬气愤地大叫起来,“走开!不要碰我小姑姑!”
白衫男子低头对小冬说:“小弟弟,你爹在哪?是这就去问问他,可将妹子许配给我。”
“不劳。舍妹不嫁!”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两个男子大惊,还来不及出声,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已像木头一样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