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其他小说 > 上穷碧落 > 第六十二章 戍鼓惊起雁南飞
    妫语这一睡睡得极不踏实,身子似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没个消停。恍惚间只觉似有一透寒气逼面而来,让她怎么也避不开去,直到近前,赫然就是那把握在清绮手中的匕首。悚然一惊,妫语“噌”地醒了,身上俱是冷汗。

    “叫梦魇着了?”孙预绞了块热帕子,一手轻轻拭去她额际的汗,一手拍着她孱弱的肩背,一下一下,荡着安心的节奏。

    妫语回眸朝他愣愣地看着,蓦地靠入他的怀中,感觉孙预的温热的手臂环住她,她才闭上眼,“如果我死了,你会永远记得我么?”

    孙预眉头一紧,将她的手牢牢攥在自己掌中,那种冰凉的触感,如同一股阴郁的不祥之感渗入他的心里。“说什么傻话!你永远活着!好好地,康康泰泰地活着!”

    妫语浅笑了一声,闭上眼,靠着他不说话。良久,她才仿似想起什么似的,“那个清绮……”

    孙预眼锋一冷,“绫迟!”

    妫语怔了怔,想起那双清媚的眼中那种冷静的疯狂,她默了半晌,终于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不再出声。

    “启禀皇上,众朝臣在车外跪请金安。”喜雨的声音由车窗外传来,让里面的二人眉宇顿时一拢。喜雨到了,那必是所有的随行大臣都到了。方才心急,倒是忘了顾忌初到的朝臣与将士。

    妫语一想,立时就要起身,奈何身子仍有些疲软,孙预上前一扶,只觉触手湿软,便拦住了,“这一身冷汗不能叫风吹了!戍地不比天都,便是夏日也有寒气。”

    妫语一想也是,便又坐了下来,朝着车外轻道,“叫他们不必挂心!朕无事。”

    “是。”

    过了会儿,妫语忽听得车外“哗啦啦”一阵响动,接着便是王象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臣等救驾来迟,致使皇上贵体轻涉险境,臣等死罪!闻知圣上凤体违和,臣等心实不安,望乞探视。”

    这便是不放心!妫语与孙预互看一眼,知道这不见是不行了。“喜雨,你跟他们说,半个时辰后,到永治军营,朕有话要和他们说。”

    “是。”

    这一声落,只听得一声“驾”,马车便动起来,直往永治郡守府驰去。

    半个时辰后,妫语已换上一身正服,翟衣戴绶,以深青色织就的襟领暗绣金云龙纹,翟纹十二等,间以四合暗花、如意云纹,与深青中单、深青蔽膝、青袜青臾相佩,腰间一挂双龙纹金绶带,佩玉双块,玉绶环。登上点将台,妫语沉祥的面容是如此冷静而从容,举手投足间俱是气度高华,如仙人一般。如此威仪,自是令整个永治的军民都有一种臣服的不自觉。

    岳穹等人见着女皇神态自若,并无什么虚弱之姿,心头都略略一松。这当口,皇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其实妫语此行并非想安排什么,只为安心,安两路人马的心。其一,自是被隐瞒了许久,却又忽然得知遇险的朝臣;其二,则是永治被平凯新压的将卒。后者是关键!平凯是后辈,虽得其父之威,然毕竟年轻资浅,特别还拿了闻诚的水师旧部。这一处上,如若安抚不够,那永治就易起变,永治一变,麟王自然也会跟着来了。如此,现下好不容易抢得的先机将悉数失去。

    “将闻诚旧部押上来!”

    话起音落,营中军士便已押着五花大绑的七个闻诚旧部上前。

    妫语缓缓扫了眼众将,走至台缘,“将士们,我们这里辛苦打拚,终年戍守边关,为的是什么?保家卫国!然而,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国家、私通敌国!”

    “皇上冤枉!末将等报国杀敌,未曾与匈奴有丝毫苟且,请皇上明鉴!”被押的旧部里有一名曾任军事参谋的猛地站起来大喊。“皇上,闻将军率我等把守边关近四载,心系塞防,无一日懈怠,也曾历次打败匈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这一说,永治的旧部将中倒有半数在那儿悄悄议论。妫语冷目扫了眼,唇角逸出一抹冷笑,朝知云看了眼,知云会意,立时捧出闻诚的调兵符令,到台前示之众人。众将色变,军中视符令重逾性命,俱是小心珍藏,不容遗失。

    妫语将此牌接过,在手中轻轻触抚,“此符令是在泷水郡外,由一名小兵身上搜得,与此同时,还有一张泷水的防卫军图以及闻诚私通番敌的信。证据确凿,不由得朕不办他!”妫语将面容一黯,“众将知道,朕本出闻家,闻诚是朕同胞之兄,处斩他,朕比谁都心痛!然,于国,他通敌卖国,是为不忠;于永治军民,他惘顾民命,是为不义;于家,他背弃先祖之训,是为不孝;于职,他玩忽怠守,是为无能。如此一个不忠不义,不孝无能之将,朕唯有割骨肉之情,为国诛之!”所说所列,闻诚时常出入‘千金堂’也俱是永治百姓咸与知晓之事。一时也由不得众将再生疑虑。

    妫语利目扫过在押的闻诚旧部,语声阴戾,“经逆贼招供,查证属实,将此七人尽皆斩首示众。”

    “皇上万岁万岁岁!”

    妫语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水师都督阮风听旨。”

    “末将在。”

    “你所部水师,驻于清月湾,一有变故,朕赐你临机专断之权。”

    “末将接旨。”

    “启禀皇上,麟王使令求见。”

    “传。”正在妫语意料之中。麟王定是见永治之事如此出他意料地叫朝廷安下,再加上水师五万驻于清月湾,便不敢轻举妄动了,甚至连朝个面,他都要谨慎行之。也好,眼下,她也不想骤然就与麟王对上,毕竟左明舒还未见上。

    “臣麟王长史左明舒参见圣上,臣迎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左明舒一身淡青色的官服,一如往昔般冷锐而沉静。

    “长史请起。”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左明舒从怀中抽出一本牒章,交由知云呈上,“启禀皇上,麟州赤峰遭匈奴兵袭击,赤峰危急,麟王正于城中督战,未能前来迎驾,请皇上恕罪。”

    妫语将牒章只略略瞧了眼,便仍交回知云手上,“麟王亲自上阵督战,如此忠勇,朕心甚慰。你且待几日,朕有话要带与麟王。”

    “是。”

    “启禀皇上,泷水郡守有简书来报,匈奴左贤王率大军突袭胭脂堡,现已失守。武泉城正遭包围。此封简书正是武泉守将曲戈零派人突围报来的。”

    “那撑梨孤涂不是一直按兵不动吗?怎么突然来袭?”处在她已亲征之后,这步棋实在匪夷所思。妫语将手中的药碗一搁,眉峰已是紧蹙。

    “据泷水郡守报,似乎是敌军为了找一个人,好像是个俘虏。”

    “俘虏?”妫语眉一挑,隐隐想到一个人,迅速与孙预互看一眼,知他亦是怀疑,便果决道,“擢兵部员外郎章戈迅速率兵援救武泉。”

    “是。”

    妫语抿唇想了许久,忽然回头朝左明舒看了眼,“左长史,依你之见,匈奴左贤王来袭需如何应付?”言谈间竟丝毫不避他身属麟王的身份。

    左明舒依旧是冷锐的,但因这完不避嫌的信任,他眼中有些微的暖意,所言也带上了深隐的诚恳。“回皇上,臣以为匈奴左贤王的兵力制肘颇多,其攻势只在两三天内,只要守住了这两三天,他必然撤兵。”

    岳穹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撑梨孤涂因其是先汗之子却未袭汗位,一直遭到身为汗王的叔父的排挤与戒备。因此制肘在所难免。而兵家之道,最忌缚手束脚,一旦兵力有牵制,那也是可以停手的时候了。他朝左明舒看了眼,目中不无欣悦。左明舒此言看似毫无建树,然而却给众人都提了个醒。那就是,撑梨孤涂与匈奴汗王有隙,如若能很好的利用这一点,相信北防的压力会小许多。

    章畔伏在断城垛下,冷静地注视着又一队搜寻的人马驰过。直到火把的红光消逝不见,马蹄声亦远去不闻,她才爬了起来,手上脚上的铁链亦随之发出一阵轻响,如同来往西域商人所骑的驼铃。天边残星如缀,只剩一轮皓月光辉夺目。

    她朝四下里一张望,迅速跳下断城垛,找了块石头,将自己手腕脚腕处的铁链给砸断,便潜入城中,那里有她看好了大半天的马匹。半刻后,只闻一声马嘶,一影快骑便追风而去,只撒下满地的黄尘与铁链相击的轻脆的声音。

    直到一个岔路口,那匹快骑才停了下来。是去武泉泷水呢?还是取道洮名,直入瀛州永治请兵呢?去武泉,只要一日夜便可;去永治却需五日。她得回去,必须得回去,尽早地回去!可是,如果走武泉,他的人马一定会截住她的!章畔咬了咬牙,勒住马身一个回头,“嗬!”她夹紧马腹,直往洮名奔去。

    六月初八,天边乌云翻滚,雷似是直打在人的头上,炸开似地响。天极闷热,章畔身上的衣衫几被汗水湿透,发丝粘在沾满了黄尘的额上,已辨不清模样。

    总算逃出来了!总算又回到碧落的国土上了!章畔连着十日来紧崩的心神微微放松,真没想到,那撑梨孤涂竟也防她会走洮名,沿途的的搜寻人马只多不少。想到撑梨孤涂,章畔眉色微微一紧,低头朝自己手腕处的早已断了的铁链看了眼,是不是,当这个铁链敲碎之后,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敌人的对立?

    是了,她身在碧落,是碧落的大将,而他是正欲侵入碧落的匈奴左贤王,他们除去敌人,还能是什么?撇撇唇,她手中的缰绳一抖,马疾驰而去。再见,就是沙场!

    “启禀皇上,营外有人自称是原武泉守将章畔,有要事求见圣上。”

    “快传!”妫语正与孙预正议着泷水郡的告急文书,忽然听到此事,心中既觉诧异,又觉有些欣喜。看来撑梨孤涂真有半数是为着章畔而来。

    “罪臣章畔参见皇上。”章畔满面尘土,衣衫褴褛,手脚处的断链正挂垂在腕上。这副情景落入妫语眼中,眉不由微微一皱。

    “将军快快请起。”她立时上前亲扶起章畔,“将军武泉战功,声传碧落,如今历劫归来,真是碧落之幸!”她一个转身,便吩咐小秋,“快伺候章将军梳洗用膳。”

    章畔心中一阵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武泉失守,依碧落法令,守将当斩!她本不指望会遇如何善待,可是如今……她抹了抹眼睛,“皇上,臣身囚匈奴近两年,所见虽然有限,但亦了解到一些军情……我……”

    “将军慢慢说话。”妫语与孙预互看一眼,“请坐。”

    “谢皇上。”章畔落座,知云便奉上凉茶一盏。她也实在是渴极了,捧起便喝,直喝过三盏,她才舒出一口气。“皇上,匈奴军悍,尤其是骑兵,碧落实难胜之。但是,也不一定不可守。臣怀疑,此次匈奴之所以能长驱直入,是因其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

    “他们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妫语神思一转,便想到了遥居天都的闻君祥。

    “不错。”章畔抿了下唇,“只是如今找出伏在我军的细作怕是时间不够。臣以为,不防将计就计,传给匈奴以虚假的军情。那我方便是化被动为主动了。”

    “继续说。”孙预听得连连点头。

    “还有。”章畔走到军图前面,“奴出兵是经过了羌蒙、突利两国的,匈奴尤如秦狼,其心贪婪,如其势成,羌蒙、突利二国便如滑之小国,途归而灭。如能遣人与此二国相约,那我方的胜算会大一些。”

    “好!说得好!”妫语抚上军图,心中盘算着谁人出使最好。

    章畔忽然有些迟疑,想了半天,仍是跪下请命,“皇上,家父……是不是正拒守武泉?”

    孙预回头朝她安抚地一笑,“放心吧!撑梨孤涂擅用兵权,已遭匈奴汗王的训斥,想必武泉之围顷刻即解。将军且请稍事休息,明日便起程接替你父亲。出使羌蒙与突利二国的重任,还是得交由你父亲来办。”

    章畔心中一喜,立时大声领命。

    妫语看着她欣喜地转身离去,目中有些微苦。将士如此忠国,而她却还不得不防心重重。

    “现在我们必须关注的是必胜!一点点差池都不能有!”孙预轻轻按上她的肩,“闻家已做到这个份上,我们所面对的已经超越了内乱,而是国家的生死存亡!”

    “我明白。”妫语抽了口气,闭目思索了一阵,才道,“方才章畔说到将计就计,我们如何办?”

    孙预沉默了会儿,“佯败!”他转身长指一点原州胭脂堡一带,“撑梨孤涂急攻北固城、杀王坡、胭脂堡,也是事实,我们只需将此消息略微传到天都,以闻君祥的性子,必定会乘势即反。更何况,闻诚已死。”

    没错!闻诚一死,萧霓定不会罢休了。这一程,不知道是她在逼他们,亦还是他们在逼她了。“可是,天都的民心呢?”

    “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太周了。”孙预叹了口气,“只要捷报紧随其后,大概也能再挽回来的。”,

    “孙预,我没有退路了,对么?”妫语看着军图,那样深邃的目光,如同眼前的已不是军图,而是她在此长长的十一年岁月。

    “应该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孙预倒反是一派自在的笑意,他缓缓执起妫语细软的手,“现在,亮出我们的武器,誓杀贼兵!”

    妫语抿了唇,浅浅一笑,“是啊!一战到底,至死方休!”

    天边的乱云乌腾腾地翻滚而起,顷刻间将“牧马群嘶边草绿”的情景遮却。雷声轰响只几匝,瓢泼大雨便如数倒下,溅起点点黄尘,飞在铁银色的战甲上,空气中立时弥漫出一屡湿浊的暑气。

    “先入城避雨!”章畔领着两千军马,正是去接任其父的职责。虽说匈奴的汗王确曾下旨命其收兵,但这近两年的相处,她知道,撑梨孤涂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妥协的人。正如同他对于汗位的执着,她深信,只要给他时机,他就一定能夺回他原来所应有的一切!

    他的坚韧与记仇,让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武泉之围一直围着,如若不能冲破防线,武泉就难守了。武泉一破,泷水丢失三城,瀛州就危急。不管如何一定要守住武泉!如今,她已绕道洮名,现正在胭脂堡以东二十里,紧靠着圆垛山的一座小城里。这是十天前,他才攻下的城池,但因为地处偏远,无关大局,所以除了洗劫过后的荒凉,并无驻兵。

    一群将士纵马入了荒城,雨依旧下得很大,然而队伍却愈行愈慢。触目即是倒塌的房屋与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尸首,俱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有些被斜倒的旗半卷着包住,只露出一只已露出白骨的腿胫;有些兀自直立着,背抵着土墙,手中尤紧紧握着刺入腹中的长枪;有些背上插着数支长箭,但胳膊仍保持着笔直向前的姿势,只是手腕处已被斩去,显是临死仍与敌军搏斗,在匈奴攻破城池,掩埋己方尸体时,被斩去的。

    大雨洗出的尘土里,露出一摊摊暗红色血迹。白骨沉埋战血深!如若不是这一场雨,再过一些日子,这座城里,多少血战的兄弟手足,俱将一抔黄沙埋忠魂了。章畔长叹一声,勒马又向前去,大雨中,马蹄声也显得静极了。雨水顺着额际流入眼里,让人极难看清眼前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兵士,在面对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时,肃穆得一声也不敢出,似是连气息都吐得小心翼翼。

    “章将军!你看!”突然前行官喊了一声,随着手一指,众人看到了已被焚得一片焦黑的一个衙门。

    是该城的卫府。章畔翻身下马,直立在前,身后众将亦跟着下马。衙门烧得只余整个屋架,其余什么都辨不出来了,可见当时火势之大。

    许是雨太大,那种冲刷的力量已非这座烧成焦炭的屋架所能承受,众将只听得“咯咯”一声轻响,整个屋架由里及外的倒塌了。一道闪电滑过,震天响的雷声跟着在头上炸开。众人只觉得浑身悚然一惊。

    “将军,你看!里面烧得比外面还要厉害!”

    这火,是玉石俱焚的火!

    雨“哗哗”地下着,洗尽了地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然而,空气里却弥漫开一屡淡淡的腥味。

    “色消唯带土花腥,犹是将军战时血。”章畔忽然想起这句话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话来,“将军,当日武泉之战,是否也如此城一般?”

    章畔一怔,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那种直面死亡的残酷与壮烈,至今仍记忆犹新。她淡淡地扯出一抹笑,“一样也不一样。如果是武泉,当日应该只剩下一堆焦土吧。”那时的火,应该是以整座城池为火引子的。

    众将沉默,脑中兀自想象着当日武泉一战的惨烈,心中敬佩不已。

    “来吧!咱们将这些无名的烈士安葬了吧!”章畔一挥手,率先动手。

    一个时辰后,两千将士在大雨中立在了一个大坟前。“列队!”章畔将手中的剑一下插在前面,单膝一跪,“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身后是两千人长跪着的和唱,《国殇》的字句清晰而沉雄地响起,仿似经了雨水的冲刷,如此简洁而洗练。

    六月十二,章畔所率两千大军成功击退了围堵在武泉城西的匈奴兵。撑梨孤涂因为汗王连着几道命令撤兵转攻麟州的旨意,也因为武泉西侧一处的破围,他只得暂且收兵,但仍是驻扎在离武泉城以西十五里的糜城,直盯着武泉。

    与此同时,章戈在经历了爱女无恙、武泉得保的重喜之后,终于平安回到永治。

    妫语在接见章戈前,刚巧收到了沈磕仪从‘三司馆’拿来的最新敌情。妫语一看之下,惊讶之下竟似有些不信,“你是说,章畔她……”

    “也很正常啊!”沈磕仪大口吃着桌上的香瓜,口齿有些不清,“再说,撑梨孤涂这人不错,将来必成大器。哎,对了,如果把章畔封为公主,会如何?”她忽然脑中有个极怪诞的想法。

    妫语朝她盯了半晌,“封公主?你难道想让她和番?”

    “这样不行吗?”这一回,沈磕仪似乎已想妥当了,“匈奴利用我们内部的争斗,那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妫语眼眨了眨,竟也有些心动,“你是说利用撑梨孤涂?”

    “不错。如果他是匈奴真正的汗王,那只要能辅其立国,那他自然欠你一个人情。就算是挟了这个人情,换来碧落几年太平也蛮好的。”沈磕仪淡淡地逸出一抹笑,“至于章畔,能征善战,有谋有略,而我那个消息又是确实无疑,哈哈!到时碧落只要派出一人便够。”

    妫语叉着手,考虑着其中的可行性,这样的做法,虽近于孩童,但却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而且以逸待劳,以子之兵攻子之师。最关键的是,能够尽可能快的取得胜利,大大缩减回都的时间。“姑且可以一试。”

    “试吧试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还当了回月老呢!嘻嘻!”沈磕仪拿起一瓣香瓜在口中嚼着,眼睛闪亮闪亮的。

    “我还得招众臣商议一下才能定夺。”妫语对着一直候在一边的知云点了下头,他立刻下去传章戈。

    “商议?那帮古板得不得了的大臣会答应才有个鬼哩!”

    妫语一笑,“与撑梨孤涂的和约,章畔是次中之次,根本就不必提到商议的内容里来。”便是与撑梨孤涂谈时,这也可以略过。

    沈磕仪咂咂嘴,“算了,你那些政务我一窍不通,不必跟我解释啦!”

    “好!这个可以不解释,那你那些战车呢?什么时候第一批训练的兵士可以熟练操作?”这些战车对付匈奴可能用处倒小,对付麟王,倒会大派用场了。天都吹来的风已经紧了,据她估计,闻君祥与萧霓就快动手了。而麟王,如果他真的忠心不二,他就不会迟迟不来。他在等,等天都的腹背夹击,等天都的大乱。而她,已没多少时间了。

    “快了。再给我七日,包准一个营的都会用。”

    “不行!五日,我只有五日时间!”一旦章戈出使,盟约达成,便要合击匈奴的汗王剌刺。这消息一旦传到麟王耳朵里,那他也必须出手了。

    “好吧好吧!”沈磕仪一咬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