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舰队竟以徒步的方式归来,他们的脸上尽是疲惫心酸。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他们回到罗斯军的大营地,围上来的人们才纷纷获悉海上发生过的致命风暴。
任务当然完成了,为此也牺牲了一些兄弟,但海洋的力量继续将整个舰队摧毁,若非那些大船足够坚固,分舰队必然全军覆没。
阿里克、耶夫洛和格伦德归来述职,在听闻他们的汇报后,留里克大吃一惊但没有埋怨太多。
不过,他还是要在明面上表现出怒火。
他没有直呼阿里克为兄长,而是直呼其名。
“阿里克,你有大罪!你本是航海高手,无论海况如何恶劣,终究有数百兄弟葬身大海。这份罪过你可知晓?”
本就愧疚的阿里克无意辩解:“的确,我有罪过。营地的兄弟们都需要一个说法,我甘愿受罚。”
阿里克当众地下高傲的头颅,内疚的态度显而易见。
用棍子打?有鞭子抽?毫无必要也更无理由。
分舰队的确完成了任务,并意外地袭杀了数量惊人的法兰克伤兵,乃至摧毁其粮仓。导致数百人丧命大海的风暴是意想不到的自然灾害,阿里克又没有做“硬闯台风”的危险操作,继续责罚他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在下一场战斗中奋勇杀敌,死去的兄弟,他们的英灵也会满意你的作为。所以,你要在营地向全体战士们做这样的保证,你必须英勇战斗。”
“我必如此。”
因为,归来的八百多人拖曳的雪橇里的确装载了大量法兰克人的武器和头盔护具,所有人绝不可忽视他们的功绩。
因遭遇风暴而遭遇很大损失,罗斯军在过去十多年里尚未有过这种经历。
事情给了全军很大震撼,所有人不得不再思考一下在西方茫茫大洋航行,是否总会平安。是谁造成了海洋风暴?显然是耶梦加得干的。人们深信不疑,传说变得无比真实。
但留里克大抵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冬季的北大西洋变得狂暴可以理解,泰坦尼克号也是冬季在北大西洋突然撞击冰山沉没。
以后的冬季还是不要在北大西洋航行,即便航行是贴近荷兰海岸。
分舰队取得了惊人战果,同时得到了重要情报。
为此留里克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归来的三位将领,再与贵族们做紧急商议。
还是高塔石室,气温似比几天前更加寒冷。
归来的分舰队战士们的经历已经在全军中传开,所谓战士们又一次毁掉不来梅与当地桥梁,以至于破坏掉法兰克军的后勤基地,杀死很多敌人是一个事实,毁掉敌军的粮仓、抢走大量粮食,则令联军士气旺盛。
即便在海难中淹死了大量萨克森人,活着的人缴获了大量敌军粮食,他们竭力用雪橇拉运一部分会汉堡,之后便立刻向柳多夫大公汇报这一喜讯,所运粮食也立刻化作军粮。
遂在柳多夫获悉此事后便安排自己从本地领主手里借来的马匹,以马拉雪橇的方式尽快抵达易北河入海口。他要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粮食拉回来,立刻作为军粮以保证自己组织起的大军能好生吃几顿饱饭。
石室内的气氛非常热闹,乐观的情绪似烈火。
留里克依旧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张开双臂令大家安静,旋即宣布:“显然法兰克军的后方粮仓已经毁灭,这真是意外之喜。根据我哥弄到的情报,我们联军的敌人是路德维希无疑,其手下的法兰克军兵力虽大,拥有的军粮也多,但不会坚持太久。”
留里克又开始称呼阿里克为兄长,后者极为高兴。
“的确如此。”阿里克迫不及待抢话道:“敌人主力就藏匿在林中,也许他们会逃亡,也会还要继续进攻。不过,我觉得我军有主动进攻的机会。”
“我们当然可以主动进攻,不过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们需要一场决战,地点就在汉堡城外的冰河上,这是有利于我军的决战地点,否则我们就不会费尽心思做钉鞋了。”
“就怕路德维希会迫于后勤困顿撤离啊。因为,威悉河也一定结冰,破坏桥梁的效果已经没有了。”柳多夫意味深长地感叹。
“那就更不能让敌人撤离!不能让他们动撤离的念头。”留里克继续道。
“你有新的想法?”
“有一个。我兄长的建议并非不能施行,我军当然可以主动找寻敌人并发起挑战。只是这么干的目的值得商榷。”
“你是想挑衅他们,逼他们主动进攻?”柳多夫探着头,他已经猜到。
“是如此,而且……”留里克不怀好意的笑了。“我会使用一些招数,会令路德维希为难。也会逼得他们主动进攻。”
“是什么?”
“我打算释放那些法兰克人俘虏。”
“俘虏?”柳多夫想了想完全想不通其中逻辑:“不可思议,你还打算释放他们?不是计划着换赎金吗?乃至去做奴隶。”
“他们终究是一群工具!我现在想验证一件事,这些法兰克俘虏对于路德维希意味着什么。是他的臣民?还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会释放一部分,比如一个家庭,我会把男人释放,把女人孩子留下。亦或是把女人释放,把男人留下。我们的俘虏来自多个村庄,俘虏彼此认识,这样我们强行拆散他们,一部分由我军继续控制,一部分完好还给路德维希。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很奇怪。”柳多夫耸耸肩仍不知其中逻辑。
“男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妻子,女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我们释放一部分人,他们在路德维希的营地会哀求他们的王拯救人质。”
“居然是这样?!”柳多夫多少听出一些门道,又问:“倘若他不打算救呢?”
“那么,路德维希的恶名会传播,很多法兰克人会怀疑这位王子不是好人。我想,那个男人不会抛弃他的信条。”
柳多夫还能怎么说,他带着邪魅的笑意憋出一句:“你……真是恶毒。”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营地,我会尽快派出斥候去探查。至于把那些俘虏进行拆分,事情就交个你了。”
柳多夫示意立刻办理。
如果在确定法兰克军的冬季营地后,将一些俘虏拉过去当众斩杀以此激怒路德维希开战,这是一种诱发立即决战的招数。
只是,这种招数在维京社会里也算是卑鄙,若非是撕破脸的局面不可使用。
这次会议实为对决战计划做出微调,修订后的计划旋即开始落实。
且说那些法兰克俘虏,他们几乎都是移居到萨克森地区的移民。他们本身的确在抢夺萨克森人传统生活空间,因为都是信仰天主的缘由,本地萨克森人不希望大量被俘的妇孺被杀死,将其驱逐就可以了。
联军在主观上不会迫害这些俘虏,他们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在过去的几个月俘虏不可避免死亡了一部分,绝大多数还是活得好好的。
他们被从仓库拉出来,萨克森士兵令其以家庭的方式聚集起来。
众多俘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穿着邋遢站在寒冷的户外,踩着简陋鞋子站在雪地,一家人互相抱在一起躲避寒冷。
有一千八百余名俘虏幸存,只是他们继续在户外受冻,是要再死亡一些人的。
柳多夫遂亲自操办接下来的事情,他带着自己矬子里面拔将军原则挑选出的近千名士兵,打扮成装备精良的样子将这片城内的小空地严密包围。
处在包围圈中的俘虏还以为自己的末日将领,恐惧心里使得寒冷感觉更甚。
结果,一位穿着北极熊皮衣的男人从士兵中走出,气候还有一位亲自扛着漆黑木十字架的穿黑袍老者。
柳多夫从留里克手里借了一套华丽的行头,面对众多紧张的俘虏,他傲慢地说起法兰克语。
“你们!都是俘虏!我乃萨克森公爵,也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我是全体萨克森人母庸置疑的统治者,而你们这些法兰克人,不受欢迎!但是你们并非战死,我无意处死你们!现在你们的国王路德维希带领大军攻击我萨克森公国,我国不得不发动反击。听着!我乃维杜金德的后裔,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柳多夫不必再解释,毕竟当维杜金德战败投降,之后便是大量法兰克人奉命北迁进入萨克森地区定居。俘虏中有些上年纪的老妇,年龄实则到了五十岁,她们年幼的时候正是那批移民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萨克森人的复仇,为了复仇他们不惜与诺曼人结盟。俘虏基本都知道这一情况,柳多夫今日不过是再复述一遍。
“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路德维希的大军就在河对岸的森林中,他们建立了营地,你们的王就在那里。都听清楚了!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现在,听我命令!所有的孩子聚在一起,所有女人聚在一起,所有男人聚在一起!快!”
能被释放是好事,之后的安排是什么鬼?
见他们无动于衷,柳多夫旋即派出士兵强行办事,一时间弄得整个场面鬼哭狼嚎。
这令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极为难堪,他今日扛着十字架而来只是为了安定这些战俘的心,见得萨克森军队手段暴力,他又不得不提醒柳多夫下手轻一些。
“其实这一切都是留里克那个小子的阴谋。”柳多夫小声对凑过来的埃斯基尔滴咕。
“我懂。留里克从十岁时就很会耍阴谋。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这些法兰克人都是可怜的羔羊,你无论如何都要约束自己的部下。”
柳多夫点点头,旋即命令手下拉扯人员的时候不要太粗暴。
最终,在锋利矛头和剑刃威逼下,全部俘虏被分成三部分。
首先,年幼的孩子是不可以被放逐了。他们过于幼弱,留在汉堡城里还能安置在温暖的地方苟命,扔给路德维希对方肯定照顾不周导致无意义的死亡。就算选择了战争,柳多夫内心深处不想坐实“孩童杀手”的恶名。
其次真正要放逐的正是男人和女人中的一部分。
不需再详细甄别,柳多夫下令一半的女人放逐,一半的男人放逐。
如此安排立刻引起轩然大波,遂在萨克森军队的矛头威逼下,混乱被遏制住。
只是看到俘虏们沮丧的脸,柳多夫意识到还真被留里克说中了。
男人不愿和自己的妻子奋力,女人不愿意离开丈夫。或许放逐的男女恰好是父亲,但他们的孩子还在城里。
父母总不会割舍自己的孩子吧,毕竟这一去搞不好就是诀别。
柳多夫在气氛稳定下来后,当众命令:“所有被放逐的人,我会把你们送回给你们的路德维希王。你们可以告诉他,我们在易北河畔已经布下战场,我们渴望一场决定一切的决战!你们去告诉他!法兰克军队当然可以逃走!那样,剩下的俘虏都将被处死。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处决吧?我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就算是你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去告诉你们的王,你们的法兰克军队。我们萨克森人在易北河畔汉堡城等着。”
真的派遣信使去下战书,留里克和柳多夫都担心信使被对方砍了。
信使换成被释放的法兰克人,两人都很放心。
被放逐的俘虏当然不只是送信,他们就是一群说客,人数也达五百之巨。他们的存在即会扰乱对方军心,倘若敌人是左右为难的态度,这些被释放的俘虏一到,敌人定会统一思想——必须针对卑鄙的萨克森-诺曼联军重拳出击,即便有困难,强行克服困难也要出击。
柳多夫这边很快完成留里克交代的任务,于是那些被选定的多达五百余人的被释放者,他们特别被赏了一些破麻布进一步御寒,也在即将出发前特别吃了煮熟的高盐麦子。这算是一顿美餐,毕竟被俘时期为了避免俘虏逃亡,无论是留里克还是柳多夫,给俘虏基本都是些仅能维持生命的寡澹食物,就是避免这些人有力气逃跑。
他们狠狠吃了一顿,简直是最后的晚餐。
另一方面,留里克派出去的斥候也顺着罗马大道找到了敌人的营地。
因为双方的斥候在雪地森林中打了一场微型规模的遭遇战,一方是罗斯斥候十字弓狙击,一方是法兰克弓手射击。
双方都是身手矫健之人,也都是猎户出身,双方打了个寂寞,但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基本动向。
路德维希获悉易北河完全封冻,以至于敌人可以在冰面上乱跑,而汉堡仍旧盘踞着大量敌人还做出了决战的架势。
罗斯斥候则是趁着夜幕摸到了森林中的法兰克军营地,赫然注意到他们竟然硬生生将多达三座废弃的村庄改造成了木质堡垒,乃至他们嚣张地在罗马大道上当路扎营。
法兰克军在战败后并没有逃远,一来他们被打得损失一定后勤物资又蒙受战败后的疲惫,二来他们高傲的灵魂对战败极为不甘心。
他们在林木中硬生生伐木建造三座有围墙的大营地这件事令留里克大为吃惊,感慨这些人真的有旧时罗马军团的能力。
倒是这种行动也证明了一件事——他们不甘心撤退。
但斥候的情报也不能证明敌人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决战。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份,无论是天主教是圣诞节还是维京人的光明节,全年最大的节日就要到了。
也许法兰克人是要整顿兵马,在佳节之前发动命运的决战吗?
至少留里克很愿意打赢决战之胜利,为奥丁献上大礼。
更加寒冷的十二月,在筹备一段日子后,那些连吃多日丰盛大餐的被选中的俘虏,在吃过最后一顿极为丰盛的含有油脂的极有咸味的煮麦子,开始被仅有二百人规模罗斯-萨克森联军催促着踏入冰河。
俘虏皆被捆着双手,脖子上也被绳索互相套着。他们换上了厚衣服,被选中的几个人还在脖子上挂上木板。
木板上以法兰克语标注着简单的词:决战。
军队押运着这样的队伍挪步,他们从大清早出发,直到傍晚终于逼近了法兰克军的第一个大营地。
不过在那之前,押运部队已经急忙撤离,扔下一群被释放的俘虏不知所措。
但一直暗中观察的法兰克斥候早就关注着这一怪异队伍,斥候的存在同样也被押运部队发现。
一群俘虏左右观望一阵子后就遇到现身的斥候,在互相询问后,俘虏们纷纷痛哭流涕,以法兰克语诉说着自己遭遇过的恐怖虐待。
斥候们还能说什么,有人便拔出刀子立刻割断俘虏的绳索,保证:“你们得救了。放心,国王会为你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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