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戈姆换上他最好的衣装,又叫上几名身材强壮的伙计,组成邻湖村体面的投降使团。
他收下了部礼物,随着蓝狐走向河畔罗斯人的桥头堡。
那些白袍蓝纹的战士仍驻守在此,下午的阳光温闲适照得人懒洋洋,看似这些罗斯人也是懒洋洋的。
他们纷纷守着长船待在草地上,剑就杵在草地上泛着寒光,圆盾放在身边或坐或立。
见得蓝狐归来,这等得无聊的百夫长即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
此情此景蓝狐有些愤懑,明明是国家的常备军突然表现得松懈,就算这个村子的民兵实在不怎样,也不该把破绽亮给他们。
令人欣慰的是村民缺油自知之明,河滩处除了驻守的罗斯士兵,村民跑得干干净净。
还是准备出使准备正式臣服的戈姆,引得藏起来的民众走出林木送行。
四条长船返航复命,戈姆坐在船上暂时并不觉得有何特别。
长船的款式各维京部族大差不差,罗斯人的船只有着特别的三角帆,与本村的船只完不同。
南风吹拂,战士们有风力助阵正好快速划桨北上。
随着长船回归待命有些时间的庞大舰队,光怪陆离之感袭扰戈姆的脑袋。
他昂着头仰望那高大桅杆,还有高耸的船舷甲板。
那些罗斯人皆站在高处,船只之大犹如立在湖中的巨石,只是这些“石头”可以自在移动。
庞大的船队阵列有着大量的这等大船,庞然大物的威压令戈姆恐惧。
“幸好,我臣服了你们,这支舰队就不会打我。”
戈姆很庆幸自己站队正确,很庆幸自己的朋友们清一色聪明地认怂。
蓝狐平安归来,四个条船完好无损,留里克站在旗舰甲板远眺,断定派出去的使者定然劝降大成功。
“他们回来了!旗语兵!号手!通知各舰都清醒过来。”
是他下领军钉在湖面什么也不做,包括趁机抛下渔网捞鲜鱼的工作也不许,除了扔下鱼钩就地钓鱼。无聊的人们更多是干脆直接躺平,以麻布或是毛子遮盖自己的半张脸,仰面躺着晒太阳睡午觉。
号角声惊醒了所有人,就如阿里克一个鲤鱼打挺就爬起来,号角声吓得他还以为要打仗了。
紧张的气氛扩散整个舰队,警惕的人们清醒后没有注意到敌袭,只见得有来自南方的长船飘向旗舰。
旗舰抛下绳梯,“折骨”戈姆不得不卸下自己的部武器,攀着绳梯上大船。
蓝狐就在其见面攀爬,扭头俯视好心提醒一句:“见到我的王要恭顺。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们。”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戈姆使劲点点头。
据说罗斯国王是英俊的年轻人?只怕并非如此。一个年轻人如何叱咤风云?也许其实是一位满脸刀疤的老汉。
戈姆终于站在了罗斯舰队现任旗舰古尔多特号上,他和随从们站在这里看什么都好奇。大船上的木板如履平地,船舷处用麻布包裹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实际站在中心甲板处,此地乃船只底凹处。随着蓝狐完成了禀报再度现身吼了一嗓子,他们纷纷昂起头。
一个金发男子披着白色绒毛毯子出现了!
留里克头顶黄金桂冠亮出自己真容,身披的北极熊袍子突然卸下,亮出自己镀了金的甲胄。
此乃一套礼仪性的服饰,它完无益于战斗,极为适用于亮瞎新晋臣服者的眼睛。
“黄金!竟然用黄金做甲?他的胡须,他的头发,都是黄金?”戈姆喃喃自语,和自己的随从一道被惊得一动不动。
蓝狐就陪在留里克身边,其人一脸严肃叫嚷:“平凡的臣服者!向伟大的征服者、罗斯国王、瑞典国王、被奥丁和诸神祝福的圣人,伟大留里克大王下跪!”
一声吼惊得戈姆清醒,他急忙半跪行战士礼。
留里克勾下头:“你就是村庄的首领?你叫做戈姆?还有一个什么折骨的绰号?”
“是。”
“掰手腕能把别人胳膊掰断,看来你是个勇士。站起来说话吧。我赐你站立,现在走上甲板,我们好好聊聊。”
当戈姆还在低处的中心甲板时,仰视的他并不确定年轻的罗斯国王具体身材。现在,国王就站在自己面前。之前的那些臆断是多么荒唐,罗斯国王确实年轻也极为高大。
正当国王嘴唇刚刚颤动,已经在高处的船艉甲板面王的戈姆又麻利地跪下。这一次他干脆趴了下来,有如一只乌龟。
“诶?我何时令你趴下?”
戈姆牢牢记得蓝狐的那些警告威胁,赶紧恭维:“我们只是贫穷的村子,承蒙罗斯大王看得起愿意做我们的主人。我们非常愿意臣服。”
“荒谬!你快起来!刚刚赞誉你是勇士,现在却像个奴隶。”
见得此人不为所动,留里克转脸就是看到身边的蓝狐,质问:“你和他们说什么了?难道他们打算做奴隶吗?莫非这世上真有人要主动给人做奴隶?”
蓝狐也是一脸懵:“大王,我只是让他们恭顺,想不到……”
“也罢。”留里克干脆猛踢几脚,戈姆这才因吃痛暂且坐起来。
“蠢货!你们要是举村做我的奴隶我不拦着,但本王要的是你们臣服。给我站起来,你的臣服态度我已经知晓,今天下午我们必须把正经事务谈完。”
对于戈姆一切都是演戏,面见罗斯人庞大的军事实力,为了村人的生命,他觉得自己受些人格侮辱不算什么。
罗斯国王不一般呐!竟然反感这如同奴隶的臣服姿势。
戈姆被许可站在留里克身边,虽是如此,有近一个脑袋的身高差距,戈姆仍感觉到强烈的气势威压。
留里克这番直奔主题:“邻湖村的臣服我很满意,我的军队即将登陆,我可以向你许诺,我军不会进入你的村庄,不会践踏你们的燕麦田,也不会让你立刻拿出贡品。你们可以继续生活,但是你们的村庄必须飘扬我的旗帜,证明自己臣服了。”
这就算是臣服?戈姆嘴唇颤抖肚子里有万千疑问。
“那么,我们,究竟要为大王做些什么?”
“做事。当然要做事。你是首个想我臣服的首领,对于你这种聪明人,本王自然要做到奖赏。我想好了,册封你为伯爵(战争酋长),还有你的村庄,干脆换个名字吧!就叫做维纳恩斯塔德(Vinarnstardt)。从此你就是贵族,你的子孙将世袭,你就掌管这一带的民众,向本王效忠。”
一开始,戈姆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随着留里克稍稍再费些口舌解释一下,戈姆恍然大悟,连忙又跪趴下来感谢国王的大恩大德。
留里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勒令戈姆单膝跪地,以右手捂住心脏。就在旗舰上,一场册封贵族的仪式留里克稍作准备便开始了。
留里克手握一把崭新的剑,连皮质剑鞘也是崭新的。他一瞬间拔剑,剑锋嗡嗡作响,戈姆虽不懂但大为震撼。
留里克手握宝剑突然搭在戈姆的左肩:“赐你维纳恩斯塔德伯爵,贵族爵位世袭。”又搭在其右肩:“赐你家族繁荣昌盛,世代效忠罗斯王国。”
最后,这把剑搭在戈姆的头顶:“忠诚将得到繁荣,背叛将得到毁灭。维纳恩斯塔德伯爵,这把伯爵之剑赐予你。现在开始,你便是本王的封臣。”
又是突然一瞬,剑背颇强力地夯在戈姆的脑袋,其人忍痛什么都不说。
“忠于本王!为本王纳贡!为本王征战!切记!”留里克再度强调,最后钢剑入剑鞘,单手握紧摆在戈姆面前:“这就是你的伯爵之剑。”
因为所有的维京战士都渴望得到一把好剑,在战场上缴获一把好剑是极大荣耀,赠予他人一把剑意义非常重大。
戈姆充其量就是邻湖村的一位强壮村民,人缘很好也善于打架搏斗。
他过去的荣誉都来自于乡亲们,如今一位手握一万大军庞大舰队的大王认可自己做贵族,戈姆飘了,而且飘得厉害。
什么叫做伯爵?虽然都是以“战争酋长”命名,村长和伯爵的实际意思可差别太大了。
做了伯爵有什么好处吗?伯爵奉命管理一方,他是一位包税人,也有义务动员战士为国王打仗。伯爵就是本地的统治者,他的权威来自更强大的罗斯国王的赏赐。固然是要赋役纳贡,伯爵也可以向自己领地的人索贡。
伯爵要收取十一税,要修建高贵宅邸,豢养一批扈从手艺人,尤其是可以迎娶多个女人为妻。伯爵每年要向国王缴纳一些贡品,战争时期奉旨派兵出战,亦或是提供军需物资。除了这些义务外,伯爵就是领地内的说一不二的老大。
权力会异化一个人,哪怕戈姆只是暂时被村庄诺迪克议会推举出的话事人。留里克通过蓝狐的汇报获悉此事,也知其人根基并不牢靠。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一个本来缺乏权势的人被册封贵族,那么他的家族就只能紧紧依靠着国王。
事情也绝非这么简单。
留里克要统治约塔河流域,要在这里建立新型统治秩序,建立一套贵族体系委托统治的同时,也是避免王国的瑞典部分的贵族向这里扩展势力。约塔河流域的约塔兰人住在泛化的哥德堡地区,这里需要建成多个伯爵领以便彼此相互制衡,但在身份地位上是名义上低级于瑞典的那一票公爵。
一个数百人的瑞典村庄可以作为公爵国,一个上千人的约塔兰村庄才是伯爵国,有个芬兰伯爵国这种三万人规模的大家伙。
贵族头衔暂且只有参考价值,贵族等级多半要是给当事人赢面子,在北欧真正有用的还是拳头实力。这方面留里克的拳头无疑是最大最硬的,因为被他直接管理的民众人口已经达到二十万之举,并仍在快速扩大。
戈姆手握一把新的剑,这把剑美得不可思议又锋利无比,显得自己的旧武器都成了无用垃圾。
事实上留里克赐予他的不过是一把量产型的罗斯钢剑,册封贵族并赠剑,这些仪式属于对臣服者的“趁热打铁”。
戈姆来的时候是心情忐忑的村庄话事人,而今以伯爵的身份返回。他领了一套罗斯人的布袍,又领了一面旗帜,尤其是那面旗帜将被迅速挂起来,他也决意未来再仿制一些白底蓝纹旗,证明自己是真的忠诚。
他暂且还不知手握强大权力后可以随心所欲干什么,就好似中了大奖的人在得奖后的短暂迷茫。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了国王的撑腰,村庄的诺迪克议会已经无权剥夺他的权力,反倒是他可以宣布诺迪克议会的一些决意无效。
罗斯国王给予了重大赏赐,戈姆也不是单纯回去报喜。
确实村庄的人们都在等待臣服之举消弭掉危险,民众盼回了戈姆
护送他回来的长船刚刚靠岸,数百民众已经围了过来。
只见戈姆站起身,高举着新得的宝剑猛地拔剑展示:“你们都看到了!这是罗斯国王送我的!他册封我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咱们的村子现在就改名维纳恩斯塔德。我为大家赢来了和平,欢呼吧!”
遂在民众簇拥中,他回到了议会庭,当众再展示自己新得的罗斯旗帜,特别强调自己的贵族身份后又强调这面旗帜就是和平的证明物。
有头面的人物又聚在一起,遂有人不顾现在欢愉的气氛,不合时宜地提议:“现在我们和平了,戈姆便不是我们的战争酋长。一切太平,我们什么都不必担忧。”
然而一些人已经意识到很多事情将永远改变了,便没有接下此人的话茬。
如果得到了统治权,一个有为的男人就不想失去。
戈姆使劲跺脚迫使议事庭安静:“乡亲们都听我说!就在今天,你们选我做战争酋长,现在我完成了使命消弭了战争,我自然不能再做这个职位。但是!罗斯国王可是封我做伯爵!记住,我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不是咱们村庄的战争酋长,以后,也不会是。”
这话说得就令人一头雾水,随着戈姆的继续解答,说法真是令人倍感意外。
谁说维纳恩斯塔德伯爵领就是一个千人规模的村庄?沿湖的一大片区域都属于这个伯爵领,附近的所有村庄都在伯爵领的范畴内,等于说戈姆被册封为约塔河北部地区的贵族。
邻湖村改了名字,这里会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的统治核心,加上附近的几个与邻湖村传统关系友好的村落,摇身一变成为伯爵领的组成部分。遂在法理上,戈姆对那些村落有着统治权,当然在邻湖村,休想又任何人致意他的权力。
趁着机会,戈姆下达了他作为留里克册封的伯爵后的第一道命令:“罗斯人已经开始登陆,他们不会侵扰我们的村庄。我们既已臣服就必须为他们做些事。组织村里男丁,立刻去通知附近村子,让那些村庄的有头面的人物到咱们的村庄集结,罗斯人要在明天开大会。他们的王要接见我们!哦对了!特别警告他们不准逃跑也不准武装敌对,想要活命就不要反抗。”
罢了戈姆再度强调:“如若我们怠慢了罗斯人也会愤怒,若是不想惹得他们暴怒,我们快去做!”
现在哪里有谁再纠结什么叫做伯爵,既然遭遇兵灾的风险仍在,大伙儿只能顺应戈姆援引留里克大王的命令,麻利地去附近村落通知消息了。
约塔河的泛化的哥德堡地区,这里的传统氏族公社随着罗斯大军的抵达开始瓦解,即便村庄的传统社会还能继续运行,在他们的上面便有着伯爵贵族这种高阶存在。戈姆自然不会是本地唯一的贵族,却是一个有益的突破口,是一个向本地人公开展示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