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仓库里多了一批宝石,为此也支付了一笔巨款。
来自丹麦的老埃里克一家,他们的确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财富,本次冒险前往罗斯堡收获的确颇丰,但他们也被限制了自由。
留里克无意对这几人动武,只是担心一旦“丹麦人”的讯息泄露出去,他们会遭遇杀身之祸。
让族人们知晓公爵大人居然接见了丹麦人,舆论上也不好。
罗斯人与哥特兰人有着仇恨,对方已经彻底崩溃,这份仇恨也就解除。罗斯与丹麦本身也无仇恨,只是丹麦与瑞典王国处于敌对状态,此乃硬拉着罗斯人与之敌对。因这份关系,公然袭击丹麦人被认为合情合理。
老埃里克并未成为座上宾,他们仍被监视着。
不过借由这次奇遇,留里克萌生了一番奇妙的想法。
明日天一亮,北狩的“大军”就要出发了。一批精干之士要前往北方狩猎,留里克则急需北方的优质木材与重要的铬铁矿石。
他有一个计划急需趁人打铁似的与大商人古尔德商议,就在出发的前夕,他来到了古尔德的宅邸。
宴会的场面其乐融融,留里克对桌案上油滋滋的烤肉并不太感兴趣。
“我的老朋友,明日我的儿子斯诺列瓦也会前往艾隆堡历练,所以今夜你是来祝贺他的……”古尔德一脸憨相,他对今年的珍贵皮革交易非常有信心。
和他父亲一样胖的斯诺列瓦就盘坐于皮垫,瞅瞅他的体态,真是站起身都需要扶着桌子。
留里克摇摇头:“历练就算了吧。斯诺列瓦只有变瘦,才具备成为战士的基本素养。”
“那么我如何能瘦呢。”
斯诺列瓦的确对自己的身体是不满意的,可是他说话之际还攥着一只烧烤小羊腿,留里克只能继续摇头:“你是无法瘦下来的,这是你的命运。所以你永远不能成为战士,但却可以在商业上做出一番作为。”
留里克明显话里有话,古尔德急忙问道:“你……是打算给他安排一些事务?”
“对!是一次冒险。你知道的,任何的冒险都是危险的,冒最大的险,事成之后的收益也最大。”
古尔德门头紧缩:“这和前往北方绝对毫无关系?”
留里克斩钉截铁:“我要让他去南方。”
“去南方?我儿子时常驻守在梅拉伦湖,这算什么历练?”
“是更南方!”
“更难?难道?!”古尔德大吃一惊:“该不会是哥特兰岛?你把维斯比那片废墟扔给了梅拉伦人,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还是说现在又喜欢上了。不!不对!你是打算经营我们最初的登陆点,那个小渔村。”
留里克绷着脸继续摇头:“也不是斯利托莫,是更南方。”
渐渐的,两位商人开始犹豫于一个惊人的答案。
“该不会是……丹麦?”古尔德试探性地问。
“就是丹麦。”
“为什么?!”像是被一根钢针扎到尾椎,本是起身费劲的肥仔突然弹射上天。斯诺列瓦站起来了,他质问:“大人!为什么!哦,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是我?!”
留里克也讶异于这胖小子是真的急眼了,他拧着肩膀反问:“难道罗斯公爵给你一个伟大又光荣的任务,你觉得自己不够格?想要推诿掉?”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斯诺列瓦。你父亲已经老了? 你是家族的长子,理应肩负起重担。古尔德年轻之际就曾乔装打扮渗透进入丹麦人的地盘? 你也是年富力强,为何要推脱?听着,如果觉得自己不行,我就只能找另外人了。我看那个哈拉尔? 就是我姐姐(嫂子)亚丝拉琪的父亲就可以,此人毕竟之前还与丹麦商人关系密切。”
本来对留里克的突然决议感觉费解的古尔德? 他直接给了儿子一脚? 闹得斯诺列瓦这坨肉球又滚在地上。明显是察觉到了留里克言语中的巨大威胁? 古尔德伸着胳膊就是苛责:“真是愚蠢!公爵给你的命令你胆敢违抗? 你也配做长子吗?不如我现在宣布? 我的主要财产由我二儿子继承。”
斯诺列瓦的脑袋嗡嗡叫? 留里克见状急忙摆手:“不要苛责? 让斯诺列瓦决定。”
那个哈拉尔是个被俘的商业家族头目,因为姻亲成功与留里克本人傍上了关系。
其实留里克依旧高度信任古尔德家族? 他没有明说出来,就现在的情况? 显然古尔德本人察觉到了信任危机的压力,这正是留里克需要的效果。
斯诺列瓦急忙答应? 所谓赴汤蹈火也要去干。
“好啊。”留里克点点头:“因为我有一个伟大的计划,关系到我们罗斯人的未来。那个丹麦商人老埃里克? 我要利用这个人。”
“你觉得他可以信赖吗?”古尔德谨慎地问。
“信赖?他又不是我的朋友,何谈信赖一说?我们仅仅要利用他,买卖宝石的时候,古尔德你也是在场的。我根本无所谓那个家族的人品,也不管他们是否会变成告密者。但是我可以看出,他们对于钱财极度看中,他们渴望钱财,哪怕是出卖丹麦同盟的利益。所以,我要把势力插进丹麦。”
“所以你就选中了我?”斯诺列瓦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脑袋。
“当然!我要把你安排到海泽比,那个丹麦人的最大贸易集市。你的确是一只肥硕的象海豹,任何见到你的人都能确定你的生活很富足,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财力。那个老埃里克会作为你的领路人,未来我要你在海泽比开设商铺,销售咱们罗斯的商品赚大钱。到了那个时候,老埃里克一家会是你的合作伙伴……”
留里克尽量描述一副美妙的商业画卷,就是它太美妙了,斯诺列瓦反而非常担忧。
“我父亲当年也尝试过,可是我的家族并没有扎根。一旦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岂不是……”
“你为何要自己暴露呢?你可以聪明的选择闭嘴。”
“万一那个老家伙出卖了我,丹麦的大王会来杀了我,之后没收全部的货款。”斯诺列瓦继续犟嘴。
留里克绷起一张脸:“这是一场冒险,如果失败了你当然会死,我也会损失很多。万一我们成功了呢?依我看这里的成功率很高,因为海泽比的那些家伙对于打仗、扩张地盘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做生意,只想扩充自己的钱箱罢了。这些都是老埃里克介绍的,我不能判断他是否说谎,我只能来一场赌局。放心,斯诺列瓦,如果你真的被杀,你也算是为罗斯人战死。我会在梦里遇见奥丁,会和他说说话,让你去英灵殿的。”
可是斯诺列瓦,他根本就不相信奥丁,他信的只有钱。
显然自己任何的退却就是找死,而且是带着整个家族奔向可耻的深渊。
他只能完全认同留里克的决议,接着询问何日动身。
“就在春季到来,你和老埃里克一家奔向丹麦,你们直奔海泽比。据说当地的珍惜皮革非常紧俏,比如白熊的皮革能卖到更高的价钱。正巧今冬我的一个计划就是在艾隆堡那一带拼命猎熊,你就带着这些皮革,在海泽比打出一片天。然后作为我的眼线,尽可能调查有关丹麦人的各种事情,择机悄悄的将情报传回来。比起你能赚到多少钱,你搞到的情报才是最有价值。”
说实话,给敌对势力的心腹地带安插永久性的密探,这种操作与当今的北欧世界实在是高端。
之前,战死的奥列金也是安插了几个探子在罗斯堡打探消息,那只是非常短暂的举措,随着他本人的死亡,今冬梅拉伦部族在激烈的内斗,再派密探根本不合时宜。
借由老埃里克家族的供述,留里克对于丹麦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降生到当前时代的整整十年间,他着实想不到,强大的丹麦人也如现在的瑞典人一样,在激烈的内斗。
任何一个势力都需要一个处于顶尖领导的大酋长、盟主或是国王。
留里克获悉,一个名叫哈拉尔克拉克的丹麦酋长被驱逐了,其人不知所踪,传言其人已死。丹麦各部落在激烈的内斗中,有意争抢盟主的领主们,或是亲自上阵,或是派遣勇士,依靠“比武大会”选出胜利者为盟主。
这不啻为一种聪明的手法,否则为了争夺地区内的霸权,各个领主可不得带着大军自相残杀了。
一个名叫哈夫根的男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譬如奥斯塔拉人的大灾难,此人正是主谋。留里克更获悉了一件极为关键的事,便是丹麦盟主哈夫根,所谓攻打奥斯塔拉本非主要目的,那次作战本该是直接进攻梅拉伦部族,直接抢到整个梅拉伦湖。
丹麦人中的战争狂人有意征服整个斯韦阿兰平原!
就算老埃里克指出许多领主觉得这是冒险整体有些抵触情绪,逃难而来的萨克森人还想着反攻法兰克王国把失去的地盘夺回来,不想和更北方的家伙战斗。海泽比的商人们可不会亲自打仗,但是打仗意味着捞钱!他们愿意倒卖武器甲胄从中牟利。
也许那个哈夫根会被人暗杀,或是某次大吃大喝中噎死、撑死。
留里克明确知道了有个丹麦狂人决议进攻梅拉伦,瑞典王奥列金不也是死于此人的反击?如果一开始那个哈夫根是单纯的想要扩大霸权而进攻北方,现在的哈夫根明显有了太多的战争借口。
固然是留里克把梅拉伦人当做挡箭牌、战略缓冲的东西,倘若他们真的短时间完蛋了,罗斯人也没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以经商为幌子,在海泽比这个贸易集市安插一个眼线,对于罗斯人非常重要。因为任何的远征部队都要集结,集结之前远征的风声就会放出,届时眼线人员会立刻拼命划船,将战争警报带回来。
几年之内最好不要有全面战争,但是与丹麦人的贸易是有长久前景的。
留里克在此点明了密探的战略价值,它的商业价值依旧关键。
“原来,我是罗斯的一双眼睛。”斯诺列瓦捂着胸口,“听大人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
“不仅如此在汇报情况之前,你仍是一个商人。我要你在丹麦尽快发展起来,让当地商人看到一个新兴的商业家族的崛起。我的朋友们,梅拉伦部族正在内耗中,他们的未来我已经不敢奢望。再说了,他们终究只有两万人。丹麦人之所以强大,主要因素是他们人多。他们人口多,生产的物资更多,所需要的商品也更多。我们罗斯人需要更大的市场,要把大量奇妙的商品运到丹麦,丹麦商人则会销售到更远的地方。你们是商人,我的意思你们应该可以明白。”
古尔德听完便完全明白,他面色凝重:“风险非常大,我的儿子搞不好会因此送命。不过这是可以接受的风险,如此风险并不比海上遇到风暴严重。”
“那就干吧!”留里克再次嘱咐斯诺列瓦:“你这个冬季仍跟着我去北方。我要你和老埃里克那些家伙聊一聊,你还有两个刚刚成年的女儿,那个老埃里克也有非常年轻的儿子。把女儿嫁过去,建立姻亲关系。对了,最终我也会让那个家伙留一个儿子在罗斯堡做人质。有了这种关心,我相信老埃里克就是背叛,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子嗣的未来。”
留里克仅仅表现为个子小、年龄小。
可他年龄真的小吗?古尔德根本不觉得如此决议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想必也不是奥托能想出的。
此乃一个王者才会做出的英明决策,密探、姻亲、质子、扩张商业市场,以及非常奇妙的灵活思维。
古尔德概念里的战士往往一根筋,会为了复仇无底线,认准了丹麦人是敌人便是一生都不改变态度。
留里克的决议充满了商人色彩,因为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对于留里克的决策,老埃里克一家是高度支持的。老埃里克就差用刀子割破手指,用血在木板上写下“不会告密”的字迹。他的家族在海泽比普普通通,所谓才会为了赚钱冒险跑到极为遥远的东方弄到青金石赚大钱。如果傍上当地领主就能赚钱他早就干了,可惜在丹麦他是一个默默无闻者。一个神赏赐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管这个留里克自称“奥丁之子”是否真实,他至少是给了家族大发横财的机会。
留里克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他仅仅是口头上决定“针对丹麦施行战略布局”,真正落实还得在明年春季冰消雪融。
他刚刚离开古尔德家里就“乱作一团”。
古尔德的两个小胖墩儿孙女被从睡梦里揪出来,二女震惊于父亲、爷爷的决议。
她们是女人,身在这样的家庭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她们养尊处优之际也被一直灌输,所谓长大后要嫁给商业的同行,最幸运的话就是嫁给尊贵的战士。
现在的她们更希望嫁给罗斯的英雄战士,毕竟定居在罗斯堡这么久了,她们自然而然开始崇拜英雄。
奈何父命难为,只能在哭哭啼啼中接受这段被安排的婚姻。
而到了第二天,两个女孩就穿上华丽衣装,一身的金饰,被斯诺列瓦、古尔德二人领着,抵达被公爵精锐佣兵严密监视的老埃里克一家的新住处。
老埃里克一家人已经整顿好了行囊,也包括他们带着的仆人,正欲与罗斯人大部队回合奔向北方。
在这非常微妙之际,老埃里克根本想不到罗斯的大商人居然带着女儿来提亲了。
两个老商人最有共同语言,他们一番交涉婚约就达成了。老埃里克的两个小儿子,迎娶古尔德的两个小孙女,婚礼定在明年的春分日,借有此婚姻双方缔结商业同盟。
当然,见多识广得老埃里克也知道,罗斯的大商人要是没有某个强大势力的施压,吃饱了撑得来嫁孙女。他已经明白了,此乃罗斯公爵的计谋,是在自己家族的身上,除了安排一个儿子做长久的质子之外,姻亲是再添加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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