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军后续部队拖曳着很长的队伍终于到了。
留里克平静着着脸带着主要的下级指挥者,以及一众战士带着三十面缴获的渡鸦图案盾牌,拜见自己的父亲。
他特别亮出了缴获的盾牌:“爸爸,我们打赢了敌人,你瞧,这是我们关键的缴获。”
“嗯?奥丁的战士吗?被你干掉了?”奥托见得那渡鸦图案,不禁吃惊后退一步。
“是哥特兰人豢养的丹麦佣兵,也是他们最精锐的战士。”
“哦?干得好!”奥托笑出了声,“快来,让我看看你是否受伤?”
“当然没有。”留里克依旧严肃着脸,他打了一记响指,便有十多赤手空拳的金发男人走来,皆半跪在奥托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他们是丹麦人。”留里克平静地说。
“丹麦人?真是神奇,难道与我们作战的是丹麦人?而你,竟没有砍了他们。”
“毫无必要,这些人对我们很有用。”
“好吧。你说说,他们有何用?”
“他们知道维斯比的情况。”说罢,留里克对这单膝跪着的格伦德后背踢了一脚。
这个时候,格伦德终于抬起了头,面对一个长胡子的“老战士”汇报自己的身份,罢了又说明自己的诉求:“我们的旧金主命令我们与罗斯人作战,这是最荒唐的决定。所以在战场上,我们反抗金主的决意,现在,我们愿意成为你的佣兵,为你而战。”
“你叫做格伦德?一个投诚者?”奥托眯着眼摇摇头,“不!你是一个俘虏。你们带着渡鸦盾牌作战,就该力战而死。”
一个佣兵竟背刺金主,这实在违背了职业操守。
不过格伦德很聪明,这便故意恭维:“我们听说罗斯的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祝福,那么与罗斯人为敌是错误的。我们崇拜奥丁的力量,所以我们当为奥丁之子而战……”
“闭嘴吧!尽是些奉承的话……”奥托只是呵斥,并无做更过激的举动。他即刻质问:“我乃罗斯公爵,你们这些人想留下来做我的战士。我该如何相信你们?你们值得相信吗?”
“是!我知道维斯比的内情,更知道许多更重要的事。很多有关这个岛的消息,乃至丹麦的消息。”
“哦?这样你的人的确有用。”
不知从何开始,有共同源头的丹麦人、斯韦阿兰人分裂了。波罗的海是如此的广博,竟容不得双方的和平,彼此的争斗究竟从何开始的呢?
奥托从小就被教育,丹麦的那些家伙是要提防的对象。梅拉伦人则认为,丹麦实力是联盟的威胁。随着哥特兰人退盟,丹麦势力变成了必须打击的对象。
两月前的攻击卡尔马的行动,奥托本人见识到了丹麦战士的强力。那是一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会为了他们的金主战斗到最后。
眼前的这十多人改变了他的这种认知。
也罢,闻听自己的儿子根本不打算二度武装这些人,他已经知晓儿子的深层用意。
木柴堆成了一座座山丘,里面焚烧的竟是人尸!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焦糊味,说实话它有一点香,然而一想到那焚烧的是什么,许多人就开始莫名的干呕。
奥托不想在此地逗留,他获悉此战派出去的上千人没有阵亡一人,如此疯狂的胜利就是儿子打出来的。
再瞧瞧留里克,这孩子站在战场上,没有胜利的亢奋、也未被大量尸体吓得魂不守舍。
一位冷静的战神降世了!想来未来的决战,罗斯大军的损失将是微乎其微的?
在出征之前,奥托已经做好了很坏的心里准备。一战损失上千人取得艰难的胜利,如此损失是罗斯人目前能接受的最大代价。倘若损失更加严重,罗斯人就需要更长时间的蛰伏,去疯狂的向诺夫哥罗德人索要年轻的女子,以图十多年后恢复损失的人口。
现在看来自己多虑了!
罗斯各旗队纷纷归队,大军又在旷野上排成了矩形阵列。
四个旗队拱卫着核心的辎重部队、非战斗人员,乃至公爵大人。
照例一小撮人担任侦查部队,趁着夜色未到火速赶往前方的那座被破坏的定居点桥村。
西方一轮红日,世界沉浸于清冷的夕暮。
凉风阵阵,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寒冷。
桥村的火焰早已熄灭,为焚毁干净的黑色柱子无声地诉说曾经发生的事。
被烧毁的村子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土丘,经过带路的格伦德等人的指认,罗斯大军获悉,其中一座土丘里躺满了阵亡的罗斯战士们。
奥托的胡须被冷风吹得震颤,夕阳将世界染成血色,他的耳畔尽是风的隆隆声,就仿佛灵魂的哀叹。
他急忙将负伤的阿里克叫到身边:“看来,那个哥特兰人的头目没有破坏我们战士的尸骸,还算那个家伙有良心。别继续泄愤折磨了,给那人吃点东西,找个时间直接砍掉。”
“好吧!好吧……”
阿里克看着被指认的那座土冢,对嘴臭的西格法斯特有了一点好的想法。
奥托接着命令:“去,带着兄弟把土冢扒开。按照我们的习俗焚烧之,让他们的灵魂去瓦尔哈拉。”
阿里克得令,带着心情悲怆的兄弟们将自己灰白的族人尸体纷纷扒开拖出。
黑色的血从灰色的人形流淌,他们战死了,身上的皮甲还在,就是手里的武器被敌人夺走,如今这些失去的钢剑又被罗斯人夺了回来。
暗淡的世界燃起一团烈火,罗斯的战死者们终于逐渐化作灰烬。
就在桥村,罗斯大军为了这些兄弟做了一场祭祀。战士们围着烈火跪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不仅仅是是为战死的兄弟们英灵送行,亦是祭祀奥丁。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就以大祭司的身份,顺利的做完这场战地祭祀。
但祭祀活动绝不仅限于此!
既然要决战,何处才是最佳场所呢?
也许桥村这片开阔地就是极佳的。
大军在此扎营,许多人将营帐安置在溪流处,大量的篝火点亮了夜的黑。
罗斯军的战士们烤着火啃食着各自的食物,用多种语言探讨着未来的作战。
可以说由诺夫哥罗德农夫组成的斯拉夫战士,取得了他们所认知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利!梅德维特成了乡亲们眼里的大英雄,当然庄园主里古斯的女婿留里克,果然是兄弟们值得追随的统帅,哪怕他暂时还是个孩子。
斯拉夫战士开始呼唤自己的战场缴获,那些多抢到的斧头、短剑被分发,多余的皮靴也扔给磨破皮鞋的人。
到底是共同打赢了敌人,两派科文人、两位部落首领梅察斯塔和凯哈斯,现在直接成了一摊篝火啃肉的战友。
兵力最多的罗斯部族战士,他们谈论的话题无不是希望决战早点到来,毕竟手里的鱼干、羊肉干并不好吃。等大军打败了敌人主力再抢了维斯比,届时兄弟们又能敞开肚子吃鲜肉了。
一团篝火剧烈燃烧,留里克啃食着羊肉干。他又多备了一份,等监督搭建石头祭坛的露米娅回来给她享用。
这里坐着的是奥托、留里克等全部的罗斯部族本土贵族,他们这些人才是军队的核心。
倒是有一个不速之客坐在这里,丹麦人格伦德。
不久,洗干净手的露米娅已经回来,她抱着鹿角盔归来,自然而然坐在留里克身边。
想不到罗斯人的祭祀居然张着一张奇怪的扁平面孔,这……
格伦德大吃一惊,他暂停了说话,眼睛直勾勾看着露米娅。
“你在看什么?丹麦人,继续讲维斯比的事!”奥托呵斥道。
“她……竟是你们的祭司?是最高贵的那一个。”
“这和你有关系吗?”奥托继续呵斥。
露米娅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急忙挽住留里克的胳膊,又接过留里克递来的肉干赶紧闷着头吃起来。
她不仅面目扁平,还有这黑色的头发。她是什么人?
突然间格伦德恍然大悟,这女人居然是个养鹿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养鹿人可以在罗斯人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既然他们可以如此,自己何尝不行?
格伦德即刻扭过头,继续汇报起维斯比的细节。
他所汇报的主要是那座海湾大定居点的平常人口规模,以及因为北方联盟的军事行动的威压、罗斯大军的入侵,使得岛屿西海岸的大大小小定居点的民众都在向维斯比聚集这件大事。
他汇报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维斯比聚集的人已经超过一万!你们打败了西格法斯特的五百人,但维斯比还是可以拉出五千人的队伍。”
“这么多人?真是……”敌人兵力超乎奥托的意料。
看得父亲眼神露怯的颤抖,留里克急忙插话质疑:“五千人?一万人里拉出来五千人?他们一共也才五千个男人吧!难道他们让婴孩也加入战斗?”
“至少十岁的男孩一定会上战场。就像你们做的这样。”格伦德话语也无所遮掩,他就是看到了罗斯大军的确有三千人的规模,但是其中居然还有一群男孩女孩在凑数。他实在不清楚这是什么操作,想来为了这一战罗斯人也是要把部族的最后力量也赌进去。
顺着这个思路,格伦德急忙说:“他们不仅会派遣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人,还有许多女人上战场。维斯比的那些富裕的人们,他们毕生的产业都在这里。他们不会逃跑,而是花钱招募敢于打仗的人来保护他们的利益。那些平凡的人,他们会为了保卫自己的家拼命。”
奥托轻蔑地摇摇头:“那就是一群商人?我不信商人会真的拼命。他们会带着钱财逃跑。还是说点现实的问题,维斯比的战士们都是怎样的装备,其中还有很多你这样的丹麦人?”
“有,但是并不多。我们丹麦人只是在这里当佣兵挣钱的。”
“好吧,你说说维斯比人的武备如何?”奥托催促。
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强悍十字弓,以及队伍的严密战术配置,还有抄后路伏击的战术预判。这些罗斯军队不仅武器优秀,还特别善于用战术。反观哥特兰人,维斯比直言不讳的说明:“他们的装备能有什么?橡木盾、铁剑、各种斧头、猎鲸的大鱼叉、敲麦子麸皮的铁链枷,还有赶羊的木杖。他们有些弓手,完全比不过你们的,而且人数很少。有些人会用投石索,想必也没什么用。他们只是人多,打起仗便是组成盾墙向你们冲击。”
“就这?”奥托听得哈哈大笑,闻之其他人也笑了出来。
本来留里克想劝大家谨慎一点的,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个格伦德说的应该就是事实。
必经那片荒野上,自己带领的先头一千人,的确是毫无损失的干掉了敌人四百多个。据说那已经是哥特兰人很精锐的部队,他们打仗的确就是聚成一团,呆子一般地举着木盾向前推进。
此乃打群架的战术罢了,比烂地说,这种招数仍比不列颠的那些所谓的军队组织度强,他们至少是自发的保持一个作战的整体。
像是威塞克斯、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的军队,他们的披甲战士就是嗷嗷叫地冲锋,后面跟着一群拿着粪叉子的赤足农夫打顺风仗。他们唯一自豪的还不是威尔士的那些长弓手,而是仅有的一小撮骑兵。当然,他们目前还是纯粹的陆权国家。
然而这片北欧的世界,罗斯大军和这群人下的可不是一盘棋呀!罗斯军队才真的诠释了何为组织度。
想到这儿,留里克也笑起来,心里寻思着决战大胜利是稳了!纵使有五千个敌人,也是乌合之众。留里克也不相信他们真能召集五千人!尤其是对于古代军队,兵力与战斗力,很多时候是边际递减的。兵力越多,就有更多的人在摸鱼划水。
哥特兰人倘若是紧急集结,他们可有什么严密的组织结构?呸!
反观罗斯人!留里克作为指挥者,仅凭肉眼就能判断自己麾下的各个旗队的战况如何,再实时地派出传令兵传递最新指令。
这些操作,维斯比的那群战士做得到吗?
包括汇报维斯比情报的格伦德,在零距离目睹了罗斯军队实力后,他可以毫不奉承的称罗斯军必胜。
有一些猛料格伦德一直憋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在关键之际说出来,所谓给自己和兄弟们换条命。
到现在,他都没有说明维斯比那边出现的称王事件!
现在时机应该成熟了。
格伦德努力静下心,特别恳请道:“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我愿意向你们说明,看在奥丁的份儿上,希望我说了这些大事,你们能发誓保全我们兄弟命。”
在场的罗斯精英们实在受不了被吊胃口的感觉,阿里克气得都要拔剑,骂骂咧咧催促格伦德快点说。
“安静。”奥托制止儿子,即刻命令:“格伦德,你和你的人只要不反叛,你们的生命都将得到我的庇护。说吧!”
“是!是关于维斯比的大王。一个叫哈肯的大商人,他被全部的商人家族、村子的首领推举为王。他是哥特兰人的大王,他坚决要与你们决战。”
这的确是一记猛料,然大家并不惊讶。
“这算什么?”留里克觉得有些荒唐,“哥特兰人当然得推举一个首领好带着所有战士与我们决战。难道他们现在才推选一个王,这也算什么重要消息?只能说他们的单纯。也好,这样我们对战的就不是一群乱哄哄冲锋的武装渔夫。”
格伦德自感受挫,他木着脸冷冷说:“所以,我们的旧金主西格法斯特,就是那个哈肯的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者。现在,那个家伙被你们俘虏了。”
“什么?那个家伙竟是一个王子?!”阿里克大吃一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奥托,他急令阿里克:“我们差点砍了一个尊贵的人。阿里克,赶紧命令你的人停手,千万别砍了。”
“该死!我就怕时间来不及!”阿里克急忙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去阻止伙计们的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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