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就这样死了,就像流星忽然从天空中划过,亮起灿烂的光芒,却有骤然消失,猝不及防。
但又是正常的事情,孙坚被黄祖的士卒射杀。
孙策被刺客杀死。
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没发生的还有张郃被射中膝盖而亡,庞统被人射死。
所以某些家族极力反对子弟为将,甚至立下家训。
刘备被人用冷箭射死,或者说是被人射中小臂,而且还没伤到骨头,便因为高烧不退,而病故了。
当夜,雪下的很大,风声凄厉。
新野城内,哭声不绝!军中士卒,文官,武将,皆身穿白衣。
城犒素,也算风光。
但死后风光,于亡者何益?
关平在自家宅院内,南瓜架下小坐,他披麻戴孝,左右是丁奉,丁封兄弟,二人也是白衣。
披麻戴孝是孝子,刘备无子,便只能关平给他充做孝子了。
等一下关平需要往灵堂内哭,但现在关平就想哭。
或者说欲哭无泪。
这算个什么?
主角是谁?大耳朵备备啊!我大伯,我长辈。
我谁啊?
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啊。
现在别说二世祖了,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了。
做主公!
刘备行不行?
关平肯定竖起大拇指,英雄,行,棒棒的。
臭老爸行不行?
关平会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看臭老爸守备荆州就知道多么不得文官之心了。
臭老爸还不是主公呢,在主公是备备的情况下,这些官员开城投降了孙权。
管中窥豹,臭老爸在荆州多么不得官员之心。
现在虽然备备当众将左将军印信,交给了臭老爸,臭老爸上位成主公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
败亡恐怕不远。
别说其他的,备备之所以成就大事,因为在荆州,很多士人都支持刘备。
曹军南下,刘琮束手,十万甲兵,不战而灭。
荆楚之士,追刘备从之如云,众有十几万,在当阳交战,刘备败,骑妻子与诸葛亮等数十骑走。
赤壁之战后,刘备屯公安,荆州刘表故吏官员,纷纷叛逃归属刘备,人民增多,土地不足以安顿民众,于是向孙权借取南郡。
这是史书上明确记载的,可见刘备多么得人心。
这不是游戏,刘备死了可以照样玩。
这也不是孙策,孙权兄弟替位,张昭,周瑜等人之所以辅佐孙权,除了孙权的血统之外,还因为孙权此人能辅。
关平一直承认臭老爸打仗很行,但做主公拍马也比不上孙权的。
别说未来了,目前新野文武,尤其是文官,便有许多是帮刘备的,而与臭老爸关系不太和谐。
别看现在新野上下哭声不绝,上下一心。
但其实是刘备最后的辉煌!与臭老爸无关。
关平知道,待刘备下葬,恐怕新野集团就要崩溃了也说不定。
“本来是王炸开局,二世祖做的舒舒坦坦。现在是地狱开局,我怎么才能维持新野集团不崩溃?维持之后,又要怎么办?没备备就没有蜀汉,原来剧情走不通啊。要不然我吹风,教唆臭老爸投降曹操算了?反正臭老爸与曹操有一段孽缘,就像备备说的一样,归顺曹操无后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关平敲着自己的脑袋,痛苦无比,欲哭无泪。
“备备啊,备备,你是皇帝命啊,怎么就这么折了?也怪我,我奶的太凶猛了,毒奶把你奶死了。”
蝴蝶效应在发生,关平知道,刘备之死,他也是难辞其咎啊。
丁奉兄弟不知关平心情之复杂,只以为关平哭刘备伤心流泪不止。
心中也是感动,丁奉心想:“左将军虽然无子,但有司马大人为之伤心,却也不差孝子。”
丁奉与江淮大侠有一段缘,此刻也是心有戚戚然。
关平在南瓜架下,欲哭无泪,抬头仰望天空,双眸无神。
不久后,一身素白的张雨走了进来,怜看了一眼伤心的关平,然后才福身道:“小君侯,君侯派人找您过去灵堂。”
“好。”关平强打精神,撑着膝盖站起,在丁奉兄弟的陪伴下,往左将军府而去。
大堂已经设置成为灵堂,刘备的棺椁放在当中,北方设灵位,上书“左将军,豫州刺史刘公之灵位。”
甘夫人,糜夫人率领大小刘氏正在哭泣,关平来做孝子,发出哭声。
荆州,襄阳,清晨。
刘表年老体衰,早上却醒的很早。
年轻貌美的蔡夫人带着几个美婢,服侍刘表起床,洗漱,更衣。
刘表虽然醒的早,但精神头不好,脚步虚浮。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误会刘表纵情声色了。
但其实刘表与蔡夫人成亲之后,甚少有房事。
“夫君,早上用小米红枣粥。”蔡夫人细心温柔的扶着刘表坐下,并打开案上的食盒,取出一碗小米粥。
“多放些糖!”刘表时不时精神不济,吃了糖会好一些。
“嗯。”蔡夫人温柔应了,往粥内放了一些糖。
刘表喝着米粥,甜是很甜,但心情却是不佳。
刘备出兵北方,自然瞒不过他。他不仅知道刘备胜了,还知道刘备带回来三四万百姓,数千曹军。
“二十万那,新野已经有二十万之众了。守门犬真的吃饱了,成了狼了。”
刘表吃了半碗粥之后,轻轻放下,叹道。
刘表知道的,蔡夫人当然也知道。
她其实对这些不在意,军国之事与她这个女人来说,其实很遥远。
只是因为蔡瑁的原因,才会吹枕头风。
而日常抹黑刘备,不需要犹豫。
蔡夫人露出难色,眼眶红肿道:“恐时间日久,荆州不复夫君所有,这可如何事好?”
刘表也是坐立难安,想了一会儿,随手招来一位随从,说道:“告诉蔡军师,给文聘增加兵马,加高加固樊城城墙。”
“诺!”这岁随从应诺一声,转身下去了。
这是刘表唯一能做的了,他虽然不知兵,但至少知道增加守军,增厚增高城墙。
樊城是襄阳门户,守住樊城是没有错的。
但刘表其实更担心人心,正所谓山川之险,不如人心之附。
正忧心此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蔡瑁,张允二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因跑的太急,衣冠都有些不整。
“我不过给文聘增兵,修筑樊城而已,何至如此慌张?”
刘表也有点慌,莫非是刘备回军,乘势讨伐荆州?
这白眼狼,可真是太难养了。
“主公,请屏退左右。”蔡瑁也知自己来的太急,有些失态。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躬身说道。
刘表狐疑,到底是什么事儿?如此神秘?
不过他到底是信任蔡瑁的,于是屏退了婢女,让门外的随从关上门。
爱妻蔡夫人则留了下来。
“恭喜舅舅,刘备追击夏侯惇,被流失射中,不治而亡。”张允满脸喜色,恭贺道。
之所以屏退众人,便因为如此。
怎么说也是同宗兄弟,若是刘备死亡,刘表喜气洋洋,却是吃像太难看了。
“竟有此事?”刘表先是惊愕,随即狂惊喜,只觉得胸口一块大石落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便是连面色也红润了一些,犹如枯木逢春。
“此刻新野主事人是谁?”刘表背着手站起,来回踱步了片刻,转头问道。
“是关羽,听闻刘备当众将印信交给了关羽。”蔡瑁说道。
“此人傲慢无礼!”刘表冷笑了一声,也对关羽的印象极为恶劣。
“不过他领兵在新野,威胁却比刘备小太多。不过要谨防他投奔曹操。需要小心拉拢。”刘表想了想,转头对张允道:“允儿,你前往吊唁刘备,并对关羽说,我会上表天子,拜他为左将军,并约定多给钱粮,辎重。”
左将军的印信,刘备给了关羽,但这种官职不是说传下就传下的。
刘表出面上表天子,承认关羽左将军的职位,这才算是正经的朝廷任命。
刘备在的时候,刘表克扣钱粮,乃是因为刘备实在太厉害了。而现在关羽在刘表眼中不值一提,傲慢无礼,武夫之流,终究不能成大事,自然愿意多给钱粮。
这是刘表对于关羽的善意。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刘表得竭尽力拉拢关羽,确保关羽继续镇守新野,而不是倒向曹操。
“诺!”张允应诺一声,立刻下去了。
马不停蹄赶往新野,吊唁刘备。
张允走后,刘表笑容满面坐下,竟端起刚才吃了一半的小米粥,又吃完了。
刘表喜道:“不瞒军师说,我已经多日没有在早晨用完一碗粥了。”
压力巨大,就像是背负一座山,刘表没日辗转反侧,唯恐刘备做大,而此刻刘备已经是死人,当真痛苦。
没准我会因此而多活几年。刘表的心情极为愉快。
“主公辛苦。”蔡瑁拱手说道,随即也由衷道:“刘备在,我也是如阴云盖日,让我惴惴不安,此刻才是心情舒畅啊。”
“妹妹,为兄没用早膳,给为兄也添一碗粥,煮几个鸡蛋。”此事实在太过紧急,蔡瑁出门的时候没吃饭匆匆而来也不觉得饿,此刻才觉得饥肠辘辘。
“兄长稍待。”蔡夫人柔顺点头,亲自去门外呼了女婢,去厨房盛粥。
江东,吴县,吴侯府。
去年的时候,孙权因为袁绍病死,预感到北方怕是终归为曹操所有,于是用鲁肃计,先征江夏,侵夺荆州。
那战却是虎头蛇尾,没有下文。孙权初战小胜数场,正待趁势杀入江夏,据而有之,结果江东山越连动,孙权只能掳掠一些民众,返回江东坐镇。
山越自然是平定了。
而山越举动其实是有规律的,如果每年年景好,山越便会按兵不动,如果年景不好,山里头的山越吃不上饭,便会下山来劫掠。
今年秋天粮食丰收,所以今年山越少有动弹。孙权打算明年再次讨伐江夏。
吴侯府前院,孙权书房内。
孙权与张昭对坐下棋,旁边立着一位侍者服侍。孙权还是老样子,年纪轻轻,精神奕奕。
张昭须发花白,容貌雄伟,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衣冠甚伟,眉目间似有雷电,很是刚强。
张昭本性刚强,又因为受到孙策的命令,辅佐孙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顾命大臣。
当年张昭亲自扶孙权上马,巡视三军,调兵遣将,扑灭叛乱。张昭与孙权既是君臣,也是长辈和晚辈。
又因为张昭刚强,眼中揉不得沙子,所以江东上下包括孙权在内,有事没事都是避让张昭三分。
孙权下棋自然不是张昭的对手,眨眼间已经七零八落,孙权投子入盒,认输道:“张公,孤输了。”
张昭既不笑语,也不谦逊,神色淡淡,那一张刚强刚正的脸,真是让孙权都是发悚。
孙权如坐针毡,不想面对这位可怕的老臣。孙权看了看天色,便说道:“孤还要去练字,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张昭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来,对孙权躬身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孙权不敢怠慢,送至门口。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雷鸣,一大团乌云,忽然飘来。
“难道要下雷雨?”孙权颇为奇怪,十月寒冬,江东下雷雨也太奇怪了。
孙权望了望天空,打算回去卧房休息片刻,刚才说是练字,其实是托词。
这时一位官吏疾驰走来,禀报道:“吴侯,左将军豫州刺史刘备讨伐北方,为流矢所中,已经病故。临死之前,将印信托付给偏将军关羽。”
孙权露出惊讶之色,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召见鲁肃来书房。”
“诺。”这官吏应诺了一声,立刻转身下去了。孙权则是返回书房等待鲁肃,不久后,那圆圆脸蛋的鲁肃便从外走了进来。
“主公,这天真怪,大冬天居然下了雷雨,差点淋成落汤鸡。”鲁肃一脸庆幸,因为雷雨刚刚落下,雨滴落在瓦片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鲁肃所乘辇车,并不遮风挡雨,差点就中招了。
“子敬,这天下可发生了一件比冬天下雨更离奇的事情。”孙权叹道。
鲁肃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了客座上坐下,好奇问道:“什么离奇的事情?”
“左将军,豫州刺史刘备死了,临终前将印信交给了汉寿亭侯,偏将军关羽。”
孙权说道。
“真的?假的?谣言?!!!”鲁肃瞪大了眼睛,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萌的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