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正是清晨最安静的时候,此时,停驻在河中的一艘客船上却传来隐隐约约的诵经声。
“师叔,咱们快到济南了,过几日回了寺里,正能赶上端午吃粽子哩。”早课结束,善果收起经书,笑嘻嘻地对在一旁的缘行说道。
“是啊,该回家了!”缘行一愣,也接了一句,语气却有些飘忽,三万城一场厮杀后,接下来的旅程非常顺利,四月中旬抵达天津,在三师兄家盘桓几日后才搭上了南下的船只,现下距离济南城只剩下一日船程。
这一来一去已将近一年时光。他修炼的神通颇有进展,双眼早不是漆黑一片,已经能模糊看到些光影了,他有预感,回到天禅寺用不了多久,就是他重见光明的时刻。而真到那时也该回家了。他十分喜欢寺院生活的安静无忧,心中却又想念家中的父母亲朋,而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思,自船只进入大运河后便一直伴随着他。
“小和尚竟是近乡情怯了?这可不像个出家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语带调侃。
“贫僧学业不精,自不如道长洒脱。”缘行转身合掌道:“张道长起得好早,昨夜可睡的安稳?”
“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和尚念经,老道我睡的会更好。”缘行口中的张道长哼了哼。
缘行微微一笑,却不理他,而是对着张道长身旁道:“小养道,不如来做我的徒弟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摸索着打开,俯身递到面前:“跟我上山,蜜饯随便你吃。”这当然是句玩笑,每日一次的诱拐行动,只为气气这老道。
“你这光头真不是个东西,诱骗小孩子的事也做得出来……”果然,张道长立刻跳脚。
他身旁那粉雕玉琢的**岁的小道童张养道却已习惯两人之间的作态,十分淡定地从纸包中掏了一把出来:“谢谢和尚哥哥。”一边还分了一半给笑嘻嘻看热闹的善果,然后一个小和尚一个小道童就含着蜜饯,跑到尾看船老大起锚去了。
那张道长扫了眼笑呵呵的缘行:“你真看上养道了?就让他跟了你又如何?”
这下缘行笑不出来了,没想到对方这次竟会这般说,他只是开玩笑啊。不说他马上要走没有时间教徒弟,养道养道,单从这个名字就看出小道童的师长对他有着怎样的期待,怎会让他弃道入佛呢?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像别的和尚一般装模作样。”那边张道长却笑出声,显然为扳回一局高兴。接着又盯着缘行的眼睛,羡慕道:“老道观察你也四五天了,你非天生目盲,是在修炼神通吧?”
“是天眼通,却让我吃足苦头。”缘行撇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平和淡定的气质,他旅途上的人缘都不错,面前这个虽然是个道士,两人年纪也相差颇大,却格外谈得来,是以也不愿维持什么高僧的作态,想什么说什么。
张道长叹息一声,语气感慨:“当世灵气衰微,神通难现,老道我云游天下,深感修行之不易,你年纪轻轻竟有此机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缘行摇头叹息:“贫僧刚受大戒,还是个学僧,不敢谈什么成就。”
“起码有钱啊。”张道长突然来了一句。
缘行一愣,不觉莞尔。别看他自称贫僧贫僧的,却并不贫困,下山前大师兄备足了银两,回程时三师兄也给了足够的行仪盘缠,就连诱拐小道童的糖果蜜饯都是三师嫂强塞的,足足有两大包。远不是普通行脚僧可比,眼下可谓满袖金风,吃喝不愁。相比之下,张道长可是真的贫道,上船时还是船老大看在他是出家人的份上免了些船钱才成行。
这边两人正聊着,善果和养道两人跑过来。
“师叔,昨日你同我们讲了华山论剑的故事,我们很受启发。”善果到了近前,拍着胸脯说:“我辈行走江湖怎能没有自己的名号?我和养道商量了一下,自己起了个威风的。”身后养道跟着点头。
缘行闻言一呆:“你们两个想的什么名号?”
“我号乌山道人。”善果仰着头。
“我要叫斩蛟散人。”养道跟上。
这什么跟什么?这两逗逼是怎么想的?乌山,斩蛟,这和华山论剑有毛关系?
就在愣神间,双眼间竟闪过一丝冰凉,视野竟变得清晰了些,已能看到面前几人的轮廓,这让他大为吃惊。
神出鬼没的金蝉出现:“这是因果功德,你与未来的佛门高僧有半师之缘,功德之力对你大有益处。”
谁?善果?高僧?缘行咧嘴,实在不敢相信这时字都认不,念经都磕磕绊绊的善果未来竟然是佛门高僧。
“善果,号乌山道人,青州人,幼年出家,通晓佛典,中年时遍参京城诸多禅师,其人行止大度武功卓绝,时人称其有豪侠气概,后于济南郊外建佛兴寺,印制经文并主持了大藏经的翻译,大雍永佳二年,他被召入宫廷,五年后辞归,闭门苦修直至圆寂,享年95岁。”
“善果啊!你这名号起得非常好,太妙了。来,让师叔摸摸。”缘行感叹着将手抚上对方头顶,恩,高僧的脑袋果然摸着不一样。接着“啪”一声拍了一巴掌。“摸着都扎手,一会儿赶紧把头剃了。”
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