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可想回京里去看看?”裴元修目光柔和的望着小妻子。
“回京里?”珑玥听闻心中一喜,目光自跑闹的孩子们身上收回,眨了再眨,满含期翼的看着裴元修。
“嗯,回京里去,赶在万寿节前!”裴元修轻笑着望向珑玥,小妻子想爹娘、想兄长,他一直知晓。“徐敬海就要换防回疆城了,到时将彻哥儿一同带回去。”
珑玥听罢,频频点头,心中已开始盘算带些何物回去给家人。
裴元修似是可以看透珑玥的心思,道:“咱们的海上商船与陆路商队皆回来了,待会儿我陪去挑上一挑,看有何可心的带去京中。”
珑玥听闻眼睛一亮,笑道:“那敢情好,只是要王爷破费了!”
“又淘气!找打!”裴元修伸出一个巴掌,于珑玥面前比划了一下,在下人们都看不到之处,给了她屁股一下子。“爷的不就是的?”
“可说的呢!王爷的是九儿的,九儿的还是九儿的!可对否?”珑玥捂了屁股巧笑。
“嗯!”裴元修沉哼一声,靠近她耳侧以低沉的嗓音轻道:“可九儿却是爷的!”语调极致暧昧,听得珑玥耳根儿一阵酥麻,浅笑着躲开去。
夫妻两人正在说笑,忽听下人们急呼:“哎呀!小王爷!”
“小王爷小心!”
“小王爷……”
珑玥寻声望去,只见三个孩子:霆哥儿、小磊子还有陆潜,乌龟叠罗汉一般,摔在了一起,霆哥儿被压在最下面。
跟在后头的丫鬟、奶妈们就要上去搀扶。
却听裴元修沉声道:“谁也莫要过去,让他们自己爬起来!”
被他这么一喊,丫头们一愣,扎着手停了下来。纷纷诧异的回身望向自家王爷。
“这……”
璎珞姑姑刚要说甚,珑玥浅笑着,摆了摆手,道:“听王爷的!”
众人张了张嘴,见亲爹娘都发了话,别人自也不好再多说。
而原本已咧了嘴,准备好待一被扶起后便扯开嗓子嚎一通的裴小王爷兆霆,见无人理采他们三人,自己顾涌雇佣的爬了起来。而后撇着小嘴,寻到他家娘亲,扎巴着小手,说话还不算利索的喊着:“娘!娘!”
一双小短腿儿紧捯腾的扑入珑玥怀中,一双略圆的凤眸眨巴眨巴,眼泪就要掉下来。
然而,还未待他哭出声,就被一双大掌自娘亲怀中抓了出来。
裴元修将儿子放在大腿上,沉面道:“莫要哭!”
声音并不严厉,然而,霆哥儿还是怔愣了片刻,瘪着嘴将哭腔憋了回去。至于因何?他爹爹这张脸太吓人。
裴元修生就一张有棱有角的刚毅面孔,平日里本就无甚多于的表情,再加上长年征战疆场,自然满身煞气。他这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纵是北疆的官员们见了,也心中一凛。
故而,当裴元修以他认为并不严肃的面孔对着儿子时,霆哥儿还是被吓到了。
“疼吗?”裴元修发觉儿子的小身子一僵,自知吓到他了,面部线条尽量放得柔和,轻声道:“摔倒了疼,可哭了便不疼了?”
霆哥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又摇头,他毕竟方一岁多的年纪。
“为男子者,可流血、可流汗,就是不可流泪。动不动便掉眼泪的是姑娘家。可省得?”裴元修一板一眼的教子。
珑玥瞅瞅满眼迷茫的儿子,再看看一脸正重的裴元修,心中不禁偷笑起来,他这是将霆哥儿当成六、七岁的孩子来教了。
不过,经他这一番说教,左右是将霆哥儿那点子小委屈岔了过去。
珑玥见此,方将儿子抱了过来,翻开他的小手心看一看,再以手摸了摸他的腿与手臂。其实方才见霆哥儿的表现已知晓他并未受伤,可是当娘的心总是亲自验看过了才放得下。
都说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此话半点不假。
霆哥儿此时便笑口大开的一手拿着一只香蕉,跑去寻小磊子与陆潜去了。
那两个小子虽说比霆哥儿要大上一些,可也毕竟还不懂事,心中无那些主子爷的身份尊卑。方才将小王爷压在了身下也未觉如何,只是本着天性,摔疼了要找娘。
这会儿也皆无事了,三个小家伙坐在花池子边举着香蕉大吃起来。
日子转眼又过了十天,裴元修请求回京省亲的折子递上去后,顺启帝见到,想也不想的便批了。
笑话,自家宝贝闺女要回京看自己了,哪有不批的道理?
于是,早在三日前,接到皇上的批复,靖北王府便忙碌的收拾起行装来。
“主子,奴婢要随您回京里去!”浣玉与涤翠瘪着嘴道。
“们两个便不要再与我犟了,孩子还小离不开娘,且也不宜长途跋涉,再者,这王府上下也要有人打点不是?”珑玥道。
“以往不都是璎珞姑姑打理?”浣玉回。
“霆哥儿一直是璎珞姑姑在照管,若是离了,那小子自难以适应。”
珑玥将浣玉的话堵回去,再看涤翠,道:“此次家那口子留在府中打点一切事宜,裴小随了王爷进京,若跟了同去,不说留下个不足周岁的孩子不妥,浣玉带孩子总会有些眼高手低之时罢!到时一个大伯子,一个弟妹,着实尴尬,说帮是不帮?们两个皆留下也好有个帮衬不是?”
说罢,珑玥浅抿一口香茗,再道:“如今们两个早已我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是管家娘子了!要帮着我分担。怎么还能如当初年幼之时那般,形影不离?”
浣玉与涤翠二人哑口无言。只默默的点点头,帮着珑玥对起礼物册子来。
再说前院。
裴元修思索了两日,觉得霆哥儿不能总跟着珑玥,天天扎在脂粉堆里,往后大了哪里还能有男子气概!
虽说他也晓得,妻子的才学比之他身边的幕僚先生们也不差,甚至更高,然而,她太过心善,许多阴狠权术她是断不会教导霆哥儿的。
可是,儿子的身份地位,往后的身边却离不开这些。故而,裴元修打算自小便开始引导,虽不至于此时便教导他这些,但是却想让他耳濡目染,自家的太子舅兄便是如此长大。
于是,裴元修唤来了小马先生,让他为霆哥儿开蒙。
小马先生听闻一怔,能当小王爷的先生,他自然心中窃喜,却也觉得小王爷此时不足两岁,是否太早了些。
不过,见王爷如此笃定,也未多言的应下了。
裴元修放他早回,收拾行装,待两日后与他们一同入京,往后他便与霆哥儿形影不离了。
小马先生告退返家,却在院口看到信差,信是写给沈茉娘的,心中好奇。想那茉娘与自己一般早已无了亲人,且她为人性情孤冷,几乎不曾有过手帕之交,这信是谁人来的?
心中虽如此想,小马先生却也接过了信来,与信差道谢后,边轻扣院门,边低头看信。信封之上的笔体苍劲有力,一眼便知是男子的笔力,心中不免一惊,是何人?
院门打开,洗砚站于门里向小马先生福身。
小马先生不着痕迹的将信藏入袖袋中。心里很是杂乱,如何处置未一时想不出来。偷看他人之信,实不是君子所为,可是不看,他又……
小马先生心中矛盾,打算冷静一下再行思索。
定了心神,进到屋里,见沈茉娘正在绣帕子。清了清嗓子道:“茉娘啊,我回来了!”
“今儿个怎的这般早?”沈茉娘放下手中针黹,站起身来,问道。
“嗯,王爷命我回来收拾行装,两日后与他一同往京里去!”小马先生如实回道。
“去京里?”沈茉娘听闻,一颗心突然飞快的跳了起来,她是不是也要……
“烦劳茉娘帮我打点一下行装罢!”小马先生又道。
“只打点的?那我……”沈茉娘听他话音便知不欲带自己前去,心中不免难过。她还想着,若是得以进京,是否有机缘与皇上相见。
“茉娘也想去京中走上一走?可惜我此次是公差,跟了王爷去,是给小王爷当开蒙的先生,不便带同去!”小马先生诚肯道。沈茉娘为人清冷,难得有个想去的地界儿,然而此次却是不能。
沈茉娘听闻并未多言,只转身出去命洗砚摆膳,口小声叨念:“甚公事,无非便是王妃回京省亲罢了!”
小马先生听闻,心中苦笑,若不是王妃省亲,当藩王入京这般容易?再者,不论王妃省亲与否,皆与自己无甚干系,他不过是开蒙小王爷读书罢了,怎又不是公事?
“先生、夫人用饭罢!”
小马先生刚换好便服,就听洗砚于外面招呼。
“来了!”他回了一声,顺手将换下的外衫搭在屏风上,转身出去。袖袋中那未曾开封的信件飘落地下。
饭桌上极为安静,只闻筷箸轻碰碗碟之声。沈茉娘眉眼清冷,纵是洗砚这憨丫头也觉出了自家夫人心情不好,小心的立于一旁伺候着。
“洗砚,也下去用饭罢!咱小门小户没这许多规矩……”小马先生话音未落,就见沈茉娘撂下筷子起身就进了屋内。
洗砚愣愣的眨巴了下眼,不知所措的望着小马先生。
“下去罢!无事!”小马先生苦笑一声,摆手道。看着洗砚福身退出去,也再无心思用饭,胡乱扒拉了两口,便也进了屋去。
只一进门,却见沈茉娘站于屏风之前,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浑身颤抖着怒目自己。
“茉娘?”小马先生向前两步,不用说也猜想到,那信件便是自己袖袋中那封。
沈茉娘此时的心情说不出是惧怕还是发怒。
要说,她一介有夫之妇与男子书信往来暧昧,已是世人所云之:不洁。她应是怕的。可是,沈茉娘却觉得她被小马先生骗了。
“马如!藏了我的信件,明知我想要往京中去,却多加阻拦,只为不让我与圣上相见,……无耻!”沈茉娘浑身颤抖,一手捏着信件,一手指了小马先生的鼻子怒斥。
“茉娘……说甚?那信乃当今圣上所写?与圣上,……”小马先生瞪大了眼睛,他于心中安慰自己,茉娘恐是皇上安置于北疆的一颗棋子,从前她不是也替王爷办过此事……
“哼!不是皇上又是何人?这信件乃皇上亲手所书。想我与圣上两情相悦,相见恨晚……”说着,沈茉娘将书信护于胸口,眼神流露爱慕与柔情,却又在望向小马先生之时变得凌厉,“!是!若不是强娶于我,我与圣上又怎会饱受相思之苦?”
小马先生听闻,眸光一立,急道:“茉娘,说这乃是圣上亲笔?”他是见过皇上墨宝的,还极为熟悉,拜王妃所赐,北疆与京中来往的折子,几乎皆有顺启帝御笔朱批。而非军机内阁大臣拟皇上之意。寻常各地官员见圣上墨宝也未必有他多。故而,小马先生对顺启帝的字迹、笔锋是极为熟悉的。
若是自己未曾看错,那信封上的字绝非圣上所书。
“茉娘,可否将那信件让我一观?”此时的小马先生出人意料的冷静,全无那戴了绿帽子的暴怒,对沈茉娘流露出兄长亲人的心疼,他觉得茉娘被骗了。
“哈?”沈茉娘冷笑,道:“马如,这话讲得好假,这信当真未曾看过?”说罢,只将信件丢入他手中,道:“我也不怕做戏,看便由看罢!”
小马先生接过信来,小心拆开,展信纸,只见上面字迹与信封之上的一般无二,不知为何,他忽的松了口气,幽开口道:“茉娘,这并非圣上墨宝,叫人骗了!”
“呸!”沈茉娘啐道:“才莫要哄骗与我!”
“我怎的会哄骗与?茉娘啊,平日里王爷与京中的往来折子皆由我经手,圣上的墨宝我又怎会认错?这真的并非圣上墨宝!”小马先生急道。
“哈?”沈茉娘冷笑一声,“这皆是要霸占与我的借口!”
“我怎的霸占了?茉娘,这话好不诛心!”小马先生脸色煞白,他从未曾想过自己一片痴心,于她眼中竟是这样。
“不曾霸占?那怎会让王爷撤了保护我之人,将丢于那小院之中任无赖之人寻事?这不皆是之手段?”沈茉娘句句紧逼。
小马先生轻叹一声,眼中尽是受伤,“茉娘,难道当初应允嫁我,只为了寻一方保护?可我真无逼迫之意!嫁不嫁我,王爷皆不会再保护于!”
当初王妃曾因茉娘对王爷生出误会,以王爷那般将王妃如天的脾性,对茉娘怕是心生迁怒,如何也不会再管她死活,若不是自己,恐茉娘早已被撵出北疆。
沈茉娘却不听他言,只冷冷的盯着他,眼中闪着似有若无的疯狂。
小马先生恍惚想起,王妃出此计时曾问过,他与茉娘可否两情相悦,莫要生出一对冤家来。
自己那时是如何的自信满满?再看如今,原来……
可那信,确实不是圣上墨宝,有何人对茉娘别有居心?又或想将手伸向王府?身为裴元修身边最信认的幕僚谋士,难免不会有人利用茉娘来对自己下手,小马先生不得不多想。此时他能做的便是掐断此事,即护了茉娘,又护了王府。
“茉娘,这信……”小马先生开口,却见沈茉娘的眼神望向自己极为陌生,让人觉得像狼,透着阴冷。
他决定不再刺激与她。缓缓道:“茉娘,天色不早了,我们歇下可好?”
沈茉娘冷冷扫他一眼。转身往书房而去。
小马先生惨淡苦笑……
转过天来,自知茉娘是不会管自己了,便亲手收拾几件衣物,及常用物件。昨夜躺于床榻之上,他思索了许久,此事当不当与王爷说,最后还是决定瞒下,因为若是说了,不论真假,茉娘也无好果子吃的。
于是,他半夜里爬起来,将茉娘藏的信件皆毁了。她那首饰匣子有一夹层,他早便晓得,试着往那里一番,果真见着信件。
这一日,沈茉娘皆待在了书房中,纵是饭食也都是洗砚送进去。反正打定了主意不见小马先生。
小马先生见此,也不勉强,待到上路那一日,嘱咐洗砚照顾好家,便随着王爷往京中去了。
靖北王驾千余人的队伍行了半个多月,终于来至了京城北郊的十里长亭。
“停!”
前方带队的周统领一声大喝,王驾车队缓缓停下!
“回王爷、王妃,前方石亭处有人相迎!”周统领调马头来在马车前回话。
“嗯!”裴元修应声。
而珑玥早便挑起了车帘子向外望去。不远处,高大健朗的身形,一身月白缂丝团蟒直缀,站在那里,身边三个不足十岁的小小少年。
车队中,早有一道身影飞马过去,口中大喊道:“五皇兄!”不是别人,正是李隆彻。那迎接之人正是英王李隆佐。
珑玥看清了那人,眼眶瞬间发红,急忙着就要下马车。
裴元修先她一步下了车,再将她扶下来。
珑玥提了裙摆,向着李隆佐急走。到了近前,看着他朝自己张着的双臂,习惯性的便要扑上去,却生生的止住了。
她已为人母、为人妇,不再是小孩子了。
“小哥!”珑玥福身。
“九儿,可回来了!”
李隆佐却是不管那么许多,还如儿时那般抬手去揉她的头,却被后面追着过来的裴元修不着痕迹的拦下。
举了怀中的儿子道:“霆哥儿叫小舅舅!”
“小舅舅!”裴小王爷十分乖巧。
被拦下狼爪的李隆佐正要给裴元修一拳,却见到他怀中抱着的小娃儿,正闪着一双与妹妹如出一辙的眸子望向自己时,咧嘴乐开,“这是霆哥儿?我那年去北疆他可还在肚子中,如今都这般大了!”李隆佐对着珑玥说道。
而后伸手接过来,在怀里掂量一下,“还挺压手!好小子!”说罢,以一巴去蹭霆哥儿的小嫩脸儿。
似有若无的胡茬子令霆哥儿“嘎嘎”笑起来。
“小姑姑!”
珑玥低头,三个少年中最小的那一个正在轻拽她的衣袖。
“是……霑哥儿?”
“小姑姑,我是谁?”又一个少年问。
珑玥左右瞅瞅他,笑道:“是那个最淘气的霁哥儿!”
“嘿嘿!”霁哥儿笑,那模样与李隆佐相似非常。
“咳!”边上一直严肃站立的少年轻咳一声,引起珑玥的注意。那小大人的模样,带着点子少年老成。
珑玥笑道:“霄哥儿长大了,倒是越发稳重,是谦谦君子了!”
“小侄见过小姑姑,小姑姑一路劳顿,可还安好?”霄哥儿有礼非常。
“好!都好!”珑玥回道,看着霄哥儿想亲近又忍耐的眼神,她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发顶。就见霄哥儿的眸子瞬间就弯了起来。
珑玥暗笑:如何老成也还是个孩子啊!
而后三个小少年十分勉强的拜见了裴元修,他们还记得是他抢走了自己最爱的小姑姑。裴元修无奈的笑着,摸了摸鼻子。
“回宫中罢!都盼着呢!皇祖母为了都未去普陀山还愿!”李隆佐道。
珑玥与裴元修对望一眼,道:“那就随小哥先回宫中!”
随后,裴元修吩咐裴小,带了一众仆从与精卫先回裴府安置。
那裴府中的碧苍院与外院书房,自裴元修与珑玥成婚去往北疆后,就一直由内务府使了专人打理,故而,如今的裴府可以说一分两半,一半住着裴老夫人、陈氏以及裴远之。而另一半则被内务府看管了起来。
裴元修对着裴小做了安排后,回到马车前,发现原本宽敞的车厢内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他的小妻子被那三个小小少年霸占了。
此时的珑玥坐于马车之内,怀中抱着霆哥儿,身边围着霄哥儿几人,语音透着欢愉的在给他们讲故事。
裴元修淡笑一下,转身上了乌骓,与李隆佐并驾而行去了。
当他们自北城门进入京城之时,安定门两侧的边道与路两旁的茶楼酒肆,凡临窗的座位皆是客满。
靖北王与瑞敏公主回京可是大事,许多人都想见一见这位大昭国第一贵女的风采。
当然,百姓们更好奇,传说中如画一般的美人,在嫁了大昭第一煞神之后,如今变成了何模样,是幸还是不幸?
然而,他们却必定要失望了。
珑玥于马车之中,他们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待一行人马车辆自皇城西角门进入之后,珑玥下得车来,抬眼就见垂花门下一位身穿秋香色褙子的老太太正由雁容嬷嬷扶着,颤颤巍巍向自己行来。老太太的身侧两旁,是她的皇帝爹与皇后娘,其后随着珑玥的兄嫂与几位姐姐。
“皇奶奶!”
珑玥不曾想过,进了宫门竟有如此大的阵仗在迎接自己。她提裙摆,紧走向前,不待宫人摆上蒲团,便“咕咚”一声拜了下去。
“起来,起来,快起来!”老太后伸手去扶,“地上凉,仔细腿受了寒,石头地硬,可磕疼?”
“不疼!”珑玥眼圈泛红。
就着太后的手起身,又福身向着顺启帝与瑾皇后拜下,“爹爹、娘亲,女儿回来了!”
“好!回来了好!”顺启帝浅笑。
拜罢父母珑玥再福身拜兄嫂。最后如多年前那般抱了太后的手臂,转头笑看裴元修。
“儿臣裴元修拜见皇祖母,父皇、母后!”
“嗯,免礼罢!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太后见宝贝孙女面色极好,眸子中透出的光亮一如出嫁之前,便知裴元修待她很好,“那可是霆哥儿?”
太后越过裴元修,望向璎珞姑姑怀中的小小子。
“是!是霆哥儿!”珑玥笑回,招手。
璎珞姑姑抱着霆哥儿上前行礼。
“快让哀家看看!”太后伸手便要接过霆哥儿。
“您仔细累着,这小子可压手着呢!”璎珞姑姑笑着递过去。
“不怕,抱得动,抱得动!”太后接过霆哥儿,笑道:“这小子生得好!像他爹,是个男儿模样!”
珑玥听罢,撅一撅嘴,道:“怎的像孙女便不好了?”
“像也好!男生女相有福气!”太后笑着嗔道:“都当娘了还如小时那般淘气!这也计较!”
“嘿嘿!”珑玥轻笑两声。
就听太子李隆佑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里面说话罢!”
“好!里面坐下说去!”太后将霆哥儿欲要交还到璎珞姑姑怀里,她毕竟上了年纪,只抱一会儿便累了,却见顺启帝接了过去。
一行人进了紫韵阁,就见呼啦啦一大片人跪拜请安。
珑玥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多是皇氏族亲。想来是借着此次自己回京省亲到帝后面前讨个巧、买个好!
待顺启帝免了他们之礼,珑玥方不远不近的与众人颔首还礼。
此时的她全无了平日里于裴元修面前的娇俏,端庄温婉却又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纵是搬着梯子,也够不到她的裙裾,俨然恢复了那高贵的嫡公主身份。
裴元修不知为何,突然便觉心中一慌,好似要失去珑玥一般。然而,当珑玥朝他望过来,一双美眸俏皮的眨了一眨,裴元修的心又放了下来。这个丫头还是自己的小妻子,只不过是套上了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壳子。
那些皇家族人都十分的眼力见儿,只坐了半盏茶的工夫便纷纷告退离去。他们心中明白,瑞敏公主回京省亲,他们来拜见是对公主的尊敬,顺启帝心中自然欢喜,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子女被人关心呢!然而若是待得久了,耽误帝后与女儿联络感情,那便要招厌烦了。
珑玥含笑颔首目送众人离去,却敏感的捉到一抹敌意十足的目光。
一个年轻妇人,着的却是郡君的大妆,不知是哪家郡王的女儿嫁进了京里。珑玥瞅着她有些眼熟,好似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这要是叫李景颜晓得了一定吐血而亡,她心心念念恨之肺腑的情敌竟然连她是谁也想不起来。
然而,裴元修在看到李景颜那恨恨的一眼后,心瞬间沉重起来。上一世九儿就是因她而亡,这一世李景颜嫁入了东乡侯府,不知会生出何变数。当初应该如对李建昌那般,顺手将她也一并收拾掉就好了,裴元修有些后悔。
打发走了一杆子无关紧要的人,霆哥儿瞬间便成了香饽饽。在姥爷、姥姥、舅父、舅母中传递。
珑玥倒是无人理了,她坐在裴元修的身边,小声叨念:“有了霆哥儿就皆看不到我了……”
“儿子的味也吃?”裴元修笑她。
珑玥朝纵鼻子,全没了方才面对一屋子人时的高贵清冷。
闲聊了几句家常,就听宫人回禀,安王与平王两家子来了。
珑玥笑着迎到门口。对两位叔叔与两位婶婶,她是亲切非常的。
平王妃心思直爽,进来就道:“我们来得真是时候,那起子不相干的人皆走啦?”
太后笑骂她:“走啦!听闻要来,都吓跑了!”
众人掩唇笑。
午膳是一家人于紫韵阁一起用的,当然这一家人还包括了珑玥他皇帝爹的几个小老婆和庶出子女。
用罢膳后,珑玥欲要辞了回裴府。
“莫要回去了,今儿个便住在这宫里,那惊蛰殿一直给留着呢!”
于是,珑玥与裴元修两夫妻被顺启帝留在了宫中。
裴府里,裴老夫人与陈氏头半个月便听闻裴元修与瑞敏公主要回京省亲,还住在这裴府中,心里一通紧张。她们欠裴元修先母的嫁妆还未曾还清,原本想着他们会一直居于北疆难再回来,毕竟凡王爷去了封地就再难回京。那嫁妆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是她们却忘了,裴元修娶的非一般人。
此时听下人来回禀,王爷与王妃被留宿于宫中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裴远之听闻,似笑不笑的挑了下嘴角,起身离去。
“夫君……”裴远之半年前娶的妻子黄氏,向着太婆婆与婆婆福身后急急追了出去。
黄氏是商家独女,裴远之娶她全因裴老夫人与陈氏之意,为的是她的嫁妆。裴府的产业于她们两个妇人手中早已入不敷出,裴远之又是个只会花不会挣的。如今的裴府开销皆是靠着与黄氏娘家合作的买卖来支撑。
而黄氏嫁于裴远之却是看上了他的皮相,与那半瓶子晃荡的才情。再者,她一介商家女,能嫁入官家也是抬高了身份,且,这裴府还不是一般的官家,出了一个靖北王爷,娶了大昭国最宝贝的嫡公主。这在外人眼中是何等的荣光!
今儿个黄氏想着王爷与公主回府,定要好生攀攀关系。然而,于正堂中坐了许久,也未等来贵人,她倒是看出些端倪,裴老夫人与自己的婆婆似与王爷、公主不睦。而自家夫君在听闻公主之名时也有些不大对劲儿。
也难怪,她嫁进来这半年,一家子上上下下对靖北王与瑞敏公主绝口不谈。
珑玥与裴元修被留在宫中住了两日方才回了裴府。而在宫中留宿的两日,裴元修自然大多数时间皆被顺启帝拘在了御书房。若说曾经顺启帝对他还有忌惮之心,可自打那回留书出走,微服跑去看闺女。顺启帝就发现,裴元修也是个“英雄气短”的,让自家丫头降了个死死的,就跟那狩猎的藏獒似的,几乎是珑玥指哪里他便扑哪里。如此,还有甚可忌惮之处,大事小事放心用即可。
顺启帝于心中已将他视为自家人。
两日后,珑玥本着震慑裴府众人的原则,自然盛妆仪仗入府。
裴老夫人等人早几年便见过珑玥的阵仗,心中纵是有惧,面上也不显现,倒是黄氏被吓了个正着,她长了十几岁年纪也于大马路上见识过帝王出巡,可那也只是看个热闹,如今阖府接驾,她为当事之人,才真真为那威仪庄严惊得连喘气也觉困难。
进了裴府,本着孝道,裴元修与珑玥也要跟裴老夫人不疼不痒的寒暄上几句。
裴府上下规规矩矩的接了驾,迎至正堂。
因着珑玥几年前甫进门时的恫吓,裴老夫人中风多年,虽经过调养好了许多,但依旧身子不便,却还是颤颤巍巍的由花妈妈扶着在正堂迎接。
当裴元修与珑玥进来之时,她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身后,璎珞姑姑怀中的霆哥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的亲孙子如何拍马也追赶不上了。裴元修娶了嫡公主,得了儿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外孙,而自己的远之却因家门生计之故,委屈的迎了个商家女进门,这血脉之上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思及此,一双昏黄的老眼望向霆哥儿就生出厌恶之色来。面上却还要佯装喜爱,道:“这可是咱们裴府的嫡长孙,我的……”
不待裴老夫人讲完,只听珑玥浅笑道:“霆哥儿,来,叫老夫人!”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直直打了裴老夫人的脸,让她将未出口的“大孙儿”三字生生噎了回去。
“老夫人!”霆哥儿糯糯道。
“哎!哎!”裴老夫人强撑笑容,应道。想拿个物件当见面礼,却发觉自己能拿出手的最好的物什竟比不上霆哥儿头上,那绑羊角辫的缎带子缀着的几颗珠子。
于正堂坐了未有一盏茶的工夫,珑玥便起身告辞。
她与这一屋子人无甚可说的。且,若不是裴老夫人头上顶着长辈的大帽子,这一屋子人的身份,还真就没一个能够跟她说上话的。
见珑玥起身,裴老夫人领着陈氏等人送至院门处。
临转身之时,裴元修深深看了裴远之一眼,目光中尽是警告之色。方才于正堂内,裴远之虽一句话未曾讲,始终沉默,可他那双眼睛总是偷偷瞄向珑玥,露出爱慕与留之色。这叫裴元修心中十分的不愉,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了。
裴远之自然看出了裴元修眼神中的意思,心中不禁苦笑。如今的他经历几次科考失利,名落孙山,早已没了当初的年轻气盛。渐渐也看清了家中境况,否则,以他曾经的清高怎会顺着长辈之意,娶个商家女儿?
可这瑞敏公主就好似他年少时的一个梦,极美的梦,埋于心底,不愿忘记。
见到珑玥回了碧苍院,裴老夫人与陈氏长出了口气,心中叨念:“还好,还好,未提嫁妆之事!”
她们这心思若是被珑玥知晓,定要笑得抽筋。
自寻回了裴元修先母嫁妆中重要的物件,剩下那些银两,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未当做一回事。
再者,大昭以孝治天下,裴老夫人与陈氏挪用了裴元修先母的嫁妆是她们的不对,可若是为了银子逼迫家中长辈,那裴元修不免要被外人戳脊梁骨。
故而,珑玥只将这嫁妆银子如一根骨刺般埋入那二人的心中,不时的跳出来让她们刺痛一下,这目的也算达到了。
这就如砍头与凌迟的区别,一次结果了,不如钝刀拉肉更折磨人。
而黄氏不知别人如何之想,一心只琢磨着与这赫赫有名的瑞敏公主修好。几次登了碧苍院的门,却都被拒在了外面。
不是珑玥瞧不上她,不给她这个脸面。而是珑玥很忙,除了隔三差五的要往宫里头去,还要自己的外家、裴元修的外家,以及表姐们要走动。
裴元修也忙,几日来皆被拘入御书房中,与顺启帝议那两方与北疆毗邻的郡王封地之事。如果说,各个封地郡王各自为政,顺启帝并不担忧,然而,这承郡王与抚山郡王大有同气连枝之势,这就叫顺启帝不得不忌讳了。
如今,抚山郡王又将女儿嫁进了东乡侯吴家,这用意何在?
顺启帝一直打压庶子,不让其参政,为的就是恐将来有夺嫡之争。老大与老二都是好孩子,心里明白,可老四如今是越来越不安分,频繁的与肱骨大臣之子饮酒谈诗,虽未涉及政务,却难免不令人想到他有结党之意,这其中恐怕少不了两地郡王的挑唆。
于当爹的眼中,自家的儿子再如何也是好的,变坏了也是受人挑唆,顺启帝便是如此。
时日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万寿节。
依旧于灵囿宴群臣。
在珑玥与裴元修一同出现之时,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上。曾有不少人猜测,聪慧美丽的瑞敏公主远嫁北疆的日子过得如何。许是出于看到他人不幸才能衬托我之幸福的心理,很多年轻贵妇、贵女皆觉得,再见之时,珑玥必没有闺中之时的光鲜靓丽。远离亲人,去那风沙极大的苦寒之地,又与军中出身的粗人为伴,想来必是憔悴非常。
然而,当未被岁月留下任何痕迹的珑玥言笑晏晏的在裴元修呵护之下出现于众人眼前时。只让诸家女眷直呼上天不公,对珑玥太过厚爱!
“九皇姨!”宴席过半,一道柔柔女声,轻唤珑玥。
“……是茹姐儿?”珑玥寻声转头,只见一年轻妇人站于自己不远处,她身边还有一个斯文非常的青年人。
“是我,九皇姨近年可好?”庄雅茹淡淡的笑着,从容非溃,早已无了当年那唯唯诺诺的样子。
“好,一切皆好!茹姐儿如何?这位……”珑玥扫向那青年,看上去二十一、二岁年纪。
“九皇姨,这是我的夫君,张合。”
随着庄雅茹的介绍,那青年向珑玥躬身施礼。
原来,这庄雅茹于半年前嫁给了这个张合。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张合家世贫寒,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是纺纱妇。
他二人本素不相识。
却因为,庄雅茹的继母逼迫她嫁给自己那不成气,又死了老婆的鳏夫侄子。庄雅茹不从,他们就使出腌臜手段,哄她去寺中上香,欲毁她清白,令她不得不从。谁知庄雅茹拼着一死逃了出去,刚好遇到赶考借宿于寺中的张合将她救下,藏于书箱之内,逃过一劫。
庄雅茹回到京中一状就告在了瑾皇后面前。因着她的娘亲年幼时于瑾皇后身边长大,故而,瑾皇后对她也多也分怜惜之意,再者她又曾经与珑玥交好。瑾皇后自然要管,一道懿旨降至锦衣侯府,庄雅茹的继母,以虐待嫡妻之女的罪名被罚入了祠堂,吃斋念佛。
而后,本应该再无交集的庄雅茹与张合却又再次见面。
这一次轮到张合遇难。有人顶了张合之名进了考场,而张合却被拦在了外面。而那日庄雅茹刚巧于此经过。
都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
庄雅茹自己有着可以上达圣听的身份,又怎能置之不理?
而这其中,出手相助庄雅茹的竟还有七公主锦鸾,这倒是叫珑玥吃了一惊。
考场舞弊,珑玥于北疆似是听闻裴元修说了一耳朵,却未往心中去。张合纵使得以正了身份,却也错过了科考,好在转过年来,因舞弊之事收监了不少官员,也摘了不少学子的举人顶子,顺启帝开恩科,张合一举中了二甲传卢。
瑾皇后觉得二人也算一段善缘,便给二人赐了婚。
张合别看家境一般,却是个温柔端方之人,待庄雅茹极好。如今的庄雅茹也算是苦尽甘来。
珑玥听了喜欢,却遗憾道:“成亲我未能与添妆,如今就当补上贺礼罢!”说着,将手腕上两只镶嵌金刚钻的镂空累丝镯子撸下来,戴在庄雅茹的手上。
边上坐着当姨父的裴元修自也要给见面礼,浅笑着从腰间取下翡翠双鱼佩给了张合。
珑玥与裴元修于京城里一住便住到了来年的四月。
日子自然是顺遂无比。
开玩笑,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顺启帝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宝贝闺女?
四月初八,佛诞节。
珑玥替她家皇奶奶往皇觉寺上香。太后上了年纪,保养再得宜也落下点子老年病。这两天便是腰疼病犯了。
说是腰疼,不过以珑玥穿越人氏的眼光来看,应该是腰间盘突出。
珑玥将霆哥儿送去了东宫,霄哥儿三个今日休沐,不必去书房跟着明理念书,刚好带着然姐儿一起哄霆哥儿玩。
然姐儿这妮子极喜欢霆哥儿,俨然将他当成了一个活的娃娃。珑玥很熟悉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当初看然姐儿一般,可爱的娃娃。
到了皇觉寺,珑玥必然要去拜望她的食友,慧远大和尚。
慧远大和尚见了她与裴元修,高深莫测的浅笑,道:“前世憾,今世了。”
珑玥一头雾水,倒是裴元修听了心中一突,而后对着慧远深深一稽首。
待到他们于慧远大和尚的禅房中出来后,就听裴多来禀,平亲王世子于后山桃花林中将东乡侯家的小公子揍了。
珑玥脸有些黑,这臭小子打架还打成习惯了,刚自北疆回来不足一年就又生出事来。
“那东乡侯家的小公子如何了?”裴元修问道。
“回爷的话,已被他家随从搭回去了!”裴多回道,“倒是不严重,只让世子爷卸了一只胳膊!”
“这还不严重?”珑玥听闻一怔,被那“卸”字吓了一跳。
裴元修安抚她道:“只是让那吴小公子手臂脱臼罢了!”
“呃……如此便好!”珑玥这才晓得,自己会错了意。
待到珑玥来到后山桃花林时,就见李隆彻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双凤眸盯于一处口中叨念:“……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珑玥听闻,笑道:“这最不爱文墨之人,今儿个怎么也吊上书袋子了?”
“嘿嘿!”李隆彻回了神,见是珑玥,干笑两声。
“笑甚!将人打了还笑!”珑玥嗔他。
“他该打!”李隆彻皱了皱眉,眼神里尽是厌恶,却不再多说。
珑玥见此也不好多闻,心中明了,那吴家小公子必然是作了甚招他厌弃之事。却听他身边的小祥子嘀咕,“那吴小公子吃了豹子胆,竟然要轻薄我家爷,没被打死真真是轻的了。”
“嗯,该打,打死也不冤枉。”裴元修耳力好,听得清楚。他最烦此等纨绔公子。
李隆彻听了,立马笑了,“还是姐夫向着我!”
“如此,待回了宫中,让的好姐夫替顶雷罢!”珑玥白他一眼。
裴元修笑看李隆彻,道:“烧香拜错菩萨了罢?”
“嘿嘿!”李隆彻摸着鼻子讪笑,转过身去哄珑玥。
珑玥嗔他,道:“想我帮啊,先告诉我,叨念那几句是为了哪一个?总不会是吴小公子罢!”
“这……此时我也说不清楚,待弟弟我打听明白了再说与姐姐听可好?”李隆彻说得诚恳。
“好罢!可莫要哄骗我!”珑玥轻点了点头。
“小弟何时哄骗过姐姐?”李隆彻喊冤。
当李隆彻揍了人,进了宫预备好了顶雷,却发现那东乡侯一家安静之极,竟没有跑到御前告状来。
这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就连珑玥也觉新鲜,如何他们也是四皇子默王的外家,倒是安生老实。连吴妃娘娘也没跑到自家皇帝爹面前哭上一哭。
而裴元修却心中明白,越是夹着尾巴做人,越有所图。
于京中又过了一个万寿节之后,珑玥与裴元修带着霆哥儿返回了北疆。
依着大昭历来的规矩,不论藩王、郡王,皆要留质子于京中。
若是生于一般的藩王家中,霆哥儿怕是要被留下了,可谁叫他有一个好娘亲呢!
不过,裴元修倒是希望他留下的,在京中可以拜明理这样的大儒为师,这是多少学生求也求不来的。
只是霆哥儿还小,珑玥舍不得,只说待到他五、六岁再送回来!
回到北疆,裴元修立时就忙了起来,一是,于京城里待了一年,堆积了太多正事。再有,此次回京,定下的大计他要一步一步实施,一点一点布局。
要收回封地,想名正言顺并不容易,这局一布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也生了不少的事,远的,抚山郡王将郡王之位让给了儿子李广泽。近的,小马先生与沈茉娘之间已裂开了一道无法修补的天堑。
这事要自小马先生从京中回来说起。
为了让沈茉娘晓得自己被人骗了,小马先生厚着脸皮向珑玥求了一幅顺启帝的墨宝。
兴冲冲的回了自家小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洗砚的讨饶之声。
轻叩几下门环。
不多时,就见门打开,洗砚红着眼眶站在门里,见是小马先生,急忙福身,而后让了他进去。
小马先生瞧她一眼也未觉出有何不妥,心中又惦记有事,就急急进了屋去。
招呼沈茉娘道:“茉娘,看我给带了甚回来!是当今圣上的墨宝!”
沈茉娘一听,原本清冷的眸子瞬间便有了温度。急上前来,却在看了一眼后,轻嗤道:“莫要哄骗于我,这哪里是圣上墨宝!哼!”
“茉娘,这真是圣上墨宝,看这里的印鉴!”小马先生伸手指着一处道。
“假的!皆是假的!马如,当初往京里去前烧了我的信,如今又弄了个假墨宝来哄骗我,无非就是为当初烧信之事搪塞于我,当我是傻的?”沈茉娘冷冷一笑。
“茉娘,怎的如此冥顽不灵?我这确是真的,是求了王妃讨来的!想想,圣上乃是明君,又是有夫之妇,圣上如何能与有首尾?”小马先生说道。
“有夫之妇?我那是受逼迫的!哼!君占臣妻这史上又并非没有,那唐明皇连自己的儿媳妇也能抢得,这连个功名也被革了的布衣又算什么?”
“!!!”小马先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愤怒的甩手去了书房。
晚间用餐,小马先生自然于书房之中不出来。他与沈茉娘见面也是生气,不如各自躲了的好。
洗砚将饭菜为他送进去。
天热本就穿得轻薄,洗砚盛好饭,伸手臂递上之时,袖子有些上翻。满胳膊的青紫与簪子留下的扎痕一下子进入了小马先生的眼中。
“洗砚,这伤从何而来?”
“这……”洗砚支吾不言。
小马先生瞬间明白,也忘了避嫌,拽了她的手臂就去寻沈茉娘。
“茉娘,真的变了,变得狠毒非常,洗砚如此规矩憨厚的丫头,竟也下得去手!”
沈茉娘轻蔑的扫一眼洗砚,嗤道:“老实憨厚?怎的一回来便告状?我变了?我如何变了?不过是惩罚个粗使丫头,我自小于家中便是如此,不过是不知罢了!且去打听打听哪个高门大户里的奶奶小姐手中没有打死过下人?”
“茉娘,……”小马先生听沈茉娘话中之意,她的手中还有丫鬟的人命?瞬间便觉眼前之人陌生起来。他只知沈茉娘自小有才情,清高性冷,却从未想到过……
忽的,那个于他心中临水而居的空谷幽兰变成了有毒的曼陀罗。
没有了自己想出的幻象,丑陋就会暴露于眼前,小马先生与沈茉娘之间所产生的嫌隙被无限放大。
小马先生觉得他难以接受,于是便逃进了靖北王府,两年不曾再回过这个家。他将洗砚辞掉,又买了个婆子进来。
毕竟他关心照顾沈茉娘已成了习惯,几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扔便可丢掉的。
要说小马感情不顺,刘海倒是和洗碧成了亲,如今洗碧大了肚子,把刘海高兴得什么似的,天天嘴角都挂在耳朵根上。
这一日,裴元修正于外院书房议事,忽听裴少急急来禀,王妃于湖边凉亭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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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某羊我憋了许久改了又改,准备给每个好人都有一个好结局,终于憋出了一万多字,然后,我去憋大结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