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来了,珑玥依旧使人将东梢间收拾收来,预备着裴元修这几天歇在那里,也或者他可以歇在外院书房。当初她未嫁进来之时,他不是皆歇息于书房之中嘛!
如今大婚头一个月已过,也就没有那个夫君必须要宿于妻子院中的规矩了。
可是,到了晚间,裴元修处理了政务依旧晃晃悠悠的回了碧苍院,赖在珑玥的暖阁中,任她明示暗示皆不理会,只洗漱宽衣后揽着她歇下了。
这令珑玥有些无语,暗说这古代男子应是避讳“小日子”的,可这裴元修怎就……
许是长年于军中,习惯了不拘小节,又见惯了血腥杀戮故而也无那寻常男子的忌讳。
珑玥为裴元修这番行为寻了个合理的因由,便也不在多想,偎在这熟悉的怀里安然睡去了。
待珑玥的小日子走了,离佛诞节还有半月余。看着北疆越来越频繁的来往信件,珑玥与裴元修商量,还是尽快启程返回北疆罢!
于是二人定下了日子,便往宫中去辞行。
瑾皇后拉着珑玥,娘儿两个私下里说许久的话,自是嘱咐良多。
珑玥一一笑着应了,让皇后娘放心。
家宴上,兄长嫂子侄子侄女,凡珑玥亲近之人皆列席其上。
气氛有些沉重,珑玥知晓大家这是皆舍不得她,心下感动,只不停的插科打诨,哄逗得大家笑上一笑。却也于心中感慨,不知下次这般情景何时可以再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珑玥忽见然姐儿抱着一只布娃娃晃悠到裴元修跟前。举着娃娃问道:“小姑丈,我的小十漂亮吗?”小十是她给娃娃取的名字。
“漂亮!”裴元修笑着点头。然姐儿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令他想起了那年御书房外那个小丫头。心中一动,原来,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九儿于自己心中竟是于那时便扎了根。
“是小十漂亮还是小姑姑漂亮?”然姐儿眨巴着眼睛又问。
裴元修竟不知如何作答,九儿于他心中自是无可比拟,可是,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满眼的企盼,似乎希望他夸奖自己的布娃娃。只道:“皆漂亮!”
珑玥抿唇轻笑,这娃娃是她出嫁前照着自己的样子给然姐儿缝的。
“那,然姐儿用小十与姑丈换小姑姑可好?”然姐儿稚嫩的话语一出,只令席间众人一怔。
“为何?”裴元修很快回过神来,问道。
“姑丈要带小姑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然姐儿便见不到小姑姑了,也就无人给然姐儿讲故事,无人给然姐缝布娃娃,无人陪然姐儿玩了……”然姐儿说罢,一双圆溜溜的眸子中竟噙了雾水。
“可是我若与然姐儿换了,岂不是便无人陪我了?”裴元修轻笑着,抚了抚然姐儿的双丫髻。“然姐儿觉得呢?”
话音刚落,便见然姐儿突然扭身朝着霄哥儿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道:“霄哥哥骗人,姑丈不与我换……”说着便跑向珑玥,一头扎进她的怀中呜呜哭道:“小姑姑莫走……小姑姑不要然姐儿了……”
本来便不甚欢乐的气氛一时间竟僵了起来。
裴元修望了一眼那三个小小子,只见霄哥儿几人也皆红着眼眶,瞅着珑玥,满面的不舍。
徐静柔忙站起身来,抱了然姐儿,再叫上三个小小子,对着顺启帝与瑾皇后告罪退了出去。
众人又沉默了半晌,忽听李隆佐道:“若敢对九儿不好,我必杀上北疆去!”
裴元修起身,对着席上帝后为首的众人稽首,慎重道:“裴元修必不负公主!”……
出宫的马车之上。
裴元修把珑玥纳入怀中,脸埋入她的颈窝,闷声道:“我一定会对好……”声音有些凝重。
“嗯,我晓得!”珑玥弯唇角,纤纤玉指去抠弄他宽厚的大手。
上一世,裴元修不通庶务,对于后宅之事也不曾过多用心,并未陪珑玥进宫,只于朝堂之上与顺启帝辞行。故而,并未见到今儿个这阵仗。现在想来,自己竟是从这许多人手中夺了无价之宝却未曾珍惜。
还好……
还好,老天给了他重来的机缘。
珑玥自是不晓得他心中所想。
转过天来,二人又往明府与柴府去过,便于碧苍院中安心收拾起行装来。
临行前一天,裴元修正在外院书房与幕僚们商议将反王余孽除尽之事。原本留着那些人的用意在于迷惑顺启帝,不让他对自己太过疑心,且,北疆内乱也是一个他不取妻的借口。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儿已娶到手,有些棋子也就留着无用,徒增麻烦了。
裴大进来回禀,“爷,平亲王世子来了!”
“请!”裴元修挥手,让幕僚们退出去,又吩咐裴大道:“去碧苍院将公主请来。”
裴大领命出去,不多会儿便见李隆彻乐呵呵的跨步进来,一见面先道:“姐夫,听闻您将然姐儿得罪了!”
自达那日离宫,然姐儿便对她能见到的所有人皆道:“小姑丈是最坏的人!”
此事裴元修听闻后自是哭笑不得。
“所来何事?又想当九姐姐的陪嫁了?”裴元修不接他的话,反笑回去。
李隆彻却神秘道:“我与九姐姐送东西来了,好东西!”说罢,将手中两只狭长锦盒挥了挥。
便听门外传来清灵女声,“可是寻来了?”而后门帘一挑,就见一湖蓝色娇俏身形走了进来,朝着裴元修淡淡一笑。不是别人,正是珑玥。
“当然寻来了,我是何人,办事自然靠谱!”李隆彻将手中锦盒献宝一般放于桌上打开。
两只锦盒中各是一幅字画。
展开来,裴元修仔细观瞧,却是他母亲嫁妆中丢失的两幅。
一双星目灼灼的望向珑玥,“如何得来?”
珑玥笑,指了指李隆彻,道:“问他!”
李隆彻得意一笑。
原来是珑玥背着裴元修着人寻了他帮着找四幅书画。
他便以自家老子平王爷的名义散出消息,道:近来平亲王不爱宝马良驹了,又迷上了名人字画,特别是王逸少与李太白的。
消息散出去,自然有那拍马屁的。
只是花了近半月的工夫却也只寻回了那四幅中的两幅。
不过,纵是如此,裴元修也极为知足了。
上一世,别说这许多嫁妆,最后陈氏莲碧亡故后回到自己手中的先母遗物也是所剩无几。
裴元修甚至想,若是当初他能早早的明白自己之心,早早的与九儿交心,那么……
而后,他又暗自摇头。
人这一辈子没有“早知道”。
纵是上一世早早明白了自己的心,却也不一定可以理解九儿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只有失去过,痛陈心扉过,如今再次拥有才会倍感珍惜。
思及此,裴元修自是庆幸不已。
李隆彻此次直至走时也未提及与他们一同往北疆去之事,只是临道别时说他很快会去看望他们。
裴元修一笑置之,只道:“随时恭候大驾!”
下午时候,内务府派了管事之人前来,将碧苍院之内并不带走的一应物什皆登记造册,库房上也贴了封条。只待珑玥与裴元修走后再派人来照管。
不论是珑玥的嫁妆家具还是裴元修置办之物,无一是凡品,若是留下来无人打理自又会便宜了别人。故而珑玥与裴元修商量之后求了她家皇后娘,着内务府接管。
翌日一早,珑玥登上了往北疆而去的马车。出了京城北门,望着渐行渐远的红墙绿瓦,不由得悲从心中起,鼻头眼眶竟是酸楚起来。
看着珑玥略有落寞的精致小脸儿,裴元修将她揽于怀中,紧了又紧。
珑玥倚靠在他的怀中,挑开车帘向外望,忽然指着一处仰头望着裴元修道:“王爷可记得这里?您可是救了我一命呢!”
裴元修顺着她的纤纤手指望去,不远处正是当年她惊马冲下来的山坡。圈着她的手臂不由得又紧了紧,如今想起那个于马背上摇摇欲坠的身影,裴元修依旧心有余悸。
幽幽开口道:“往后莫要骑马了!”
“那是次是人为而非意外!往后小心着些,不会有事的!”珑玥知晓他为何会出此言,连忙解释道。
如小鹿一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望着裴元修,直叫他心中发痒。
这略带祈求眼神令他不忍拒绝,只慎重道:“离了我时不可骑马!”这是他的底线。
珑玥笑着点头,道:“好!”
因为带着珑玥的嫁妆,并许多陪嫁宫人,浩浩荡荡的十几辆马车,使得车队行进的很慢。
中午时分,车队停了下来,众人埋锅造饭。
珑玥下了马车,活动一下筋骨。于马车上团了半日,浑身上下皆被晃悠的酸酸的。
她还好,只是可怜了后面马车上的洗碧,她晕车,此时面色惨白的倚着一棵大树,整个儿人蔫蔫的。
珑玥唤了涤翠给她拿去一匣子腌梅子,让洗碧压一压心中的恶心。于心中却也替她发起愁来,此一路往北疆而去怕是要走上十天半月的,那丫头怕是要吐上许多天了。突然想起于现代之时晕车有药可吃,便唤了随行医女过来,问道:“可有治晕车的丸药?”
医女摇头,道:“回公主,并无药可食。”
“嗯!”珑玥听闻颦眉,想了想忽而又问:“可有令人上车了便睡觉的药?”
“回公主,有是有,可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还是不要用罢!”医女以为是珑玥自己要用,极是认真的回禀。
“那有何法子医治晕车?”珑玥瞅了一眼蔫蔫的洗碧,问道。
“这……倒是有针灸之法,可以有助于入睡。”医女答道。
“这个好!”珑玥听闻凤眸一亮,道:“可会?”
医女点头,“奴婢生于中医世家,自小便跟着祖父学过。”
“如此太好了!一会儿起启便与浣玉她们同车,给洗碧针灸一下,让她睡着兴许晕车能好些。”顿了顿又道:“若是此法可行,往后再有晕车的也不必如此难过了。”
医女领命退下,去看洗碧。
此时午膳已备好,浣玉来请珑玥。
因是出门在外,珑玥早便嘱咐过下人,一切从简,便是吃食也无需精致。故而,午膳是头一日便备好的银丝卷还有栗子面的红糖小窝头,两碟素炒青菜,一大碟酱牛肉,再有便是碧梗莲子粥。那一大碟子酱牛肉自是特意为裴元修备下的。
她过来之时,便见裴元修已视察完兵士,坐在这里等着她了。
珑玥上前盈盈一拜,笑道:“烦劳王爷饿着肚子入候了!”
裴元修招手,朝她嗔道:“淘气!快来吃!”
用罢午膳,又歇息了一盏茶的工夫,一行人又再次收拾了东西启程,往北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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