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和阿龙他们已经仔细找过,孟思瑶不在任何一间屋子里。这真是怪异至极,我们的人分明看见她开门进楼,录像里也有她的身影,”杨信志四下打量着这间女孩味儿十足的房间,床上的长毛绒小狗,床下粉色的长毛拖鞋,“她绝对回来过了,她回家时穿的皮靴已经换下了,奇怪的是,拖鞋却没有穿走。”
钟霖润冷笑一声:“我倒是有条线索给你,孟思瑶除了一双皮靴和一双拖鞋,还有各式各样好几十双鞋子。”
杨信志在揶揄声中脸色微变,钟蜀鸣已经看在眼里,厉声道:“霖润,怎么用这个调调和你信志哥说话!这是件很严肃的事儿,说明孟思瑶仍在这座楼里,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隐秘的藏身之所。”
钟霖润说:“我在这楼里住了一年多,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藏身之所,我不知道孟思瑶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发现这样的隐秘。”
钟蜀鸣淡淡地说:“别忘了,袁荃给她留下了很多信息。”
“我知道她得到的线索,根本就是一团迷雾,她如果悟出了什么,一定会告诉我。”
“哦?你真的以为她还信任你吗?”钟蜀鸣祭起了杀手锏,他知道这样会刺痛儿子的心,但长痛不如短痛,“她如果还信任你,怎么会偷偷地和另外两个男人约会吃午饭?她如果还信任你,你怎么会找不到她的行踪?”
钟霖润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不说。
35.兵临城下(2)
钟蜀鸣接着说:“你不要那么单纯了!袁荃一定知道李伯瑞留下的秘密,也一定会告诉孟思瑶。李伯瑞那笔钱的出现,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听说袁荃以看房为名,出入这座小楼数次,一定是在转移那笔钱,而更重要的那部分秘密,一定仍留在了这座楼里——这袁荃是个贪婪又谨慎的女娃子,肯定是只想拿了钱走人,并不想惹祸上身,孟思瑶就未必有这么聪明了。”
“可是,您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袁荃究竟是怎么知道这所谓‘秘密’的?总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吧?”钟霖润在这个问题上,和父亲辩论了许多次。
“很多种可能,比如李伯瑞留下了什么线索,正好落在了袁荃手里……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当务之急,要尽快摸清孟思瑶的下落,以及她究竟知道多少。最好能直接将秘密拿到手。”
“李伯瑞早就死了,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私藏了什么秘密,感觉只有您一个人如此执着。”
这是公然的顶撞,尊重呢?我还是你的父亲啊!钟蜀鸣紧紧攥住了拳头。他甚至望向杨信志,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吩咐,杨信志会如疯虎般扑向钟霖润。
怎么会有这样病态的念头?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殴打自己的亲生骨肉?
“那些秘密,关系到我们得广集团的生死存亡,几万名员工的幸福生活!李伯瑞的贪婪,不在任何十恶不赦的罪人之下,做为我们得广的股东,日进斗金,却还不知足,以那些秘密要挟我,想做更大的股东。你知道我这个人,心其实是软的,才会让你母亲出面,做那么多慈善的事,心软不代表没骨气,我最恨的就是受人要挟。这些,你并非不知道,难道就一点儿也不体谅我吗?”
“就算李伯瑞贪婪,也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境地,还有他那一家人,无辜得不能再无辜……”
“这些都是废话!”钟蜀鸣咆哮着。他自己只是觉得忿怒,钟霖润却知道,他被触及痛处,恼羞成怒。
“对不起,爸爸,您不爱听,我憋在心里也不好受,您知道郦秋因为她妹妹的死,一年过去,心理上还很扭曲,会在雨里雪里赤足行走,以她妹妹临死前的样子追思亲人。”
钟蜀鸣身躯微微一震,是啊,那是个什么样的夜晚!杨信志雇的杀手,开始并不知道郦楚的存在,只杀了李伯瑞一家四口,而郦楚在楼上,就在这间小屋里,关着灯,头戴耳机,听着音乐,没有听见楼下的动静。也许是有某种预感,她没有睡着,等音乐结束时,听见了楼下异样的进进出出的声音——来人在处理尸体,为尸体着装,翻录编辑录像带。郦楚没有设防,撞见了杀手。
她逃出小楼,穿着雪白的睡裙在湿冷的雨夜里奔跑,但没跑多久,就被追上。如花的少女,如花般凋零。
我是老了,心软了,为什么想到这些,心也在发抖。
霖润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在瓦解我,他在竭力挖我心底柔软的部分,归根结底,他想保护孟思瑶:“霖润,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有愧于我们得广集团,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辜负了我和你母亲对你的期望,你觉得这样下去,你,我们,和孟思瑶,还能平和相处吗,你们的感情还有任何出路吗?”
“我不在乎什么出路,我只知道,我是真的爱她,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这是真正的钟霖润,真正的他,是爱我的。
一墙之隔的孟思瑶,心境震荡不已。
为难,钟霖润的为难,我的为难。
钟父说得没错,我们的感情,不会有出路。
但此刻,身临险境的我,需要找条出路!
尤其当杨信志对着手机说:“你们按照刚才的安排,守住各个房间,包括地下室和车库,楼门口留三个人,等会儿其他房客下班回来,都捆上。”
看来,他们要把我“等”出来,知道我如果躲在什么夹层,一定不可能打持久战。
钟霖润惊问:“你们要干什么?”
“很简单,争取尽快和孟小姐面对面地交流,请她讲出实情,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杨信志的语调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爸,这怎么行?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你们放过瑶瑶,让我来想办法获取你们想要的信息。”钟霖润激动地叫着。
“你信志哥说得没错,时间不等人,我们虽然除掉了童树,只是争取了一些时间,警方还是很专业的,迷惑了一阵后,似乎又找到了感觉。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他们又将着重调查‘通江旅社爆炸案’,甚至要重温李伯瑞的案子——那个郭子放和孟思瑶都功不可没,他们没断了和警方保持联系。”钟蜀鸣觉得腿站得有些累了,在孟思瑶房间里的小摇椅上坐了下来。
摇椅和地板,都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夹层里的孟思瑶心一凛。
杨信志的一句话,更让孟思瑶毛骨悚然:“叔,这里有孟思瑶的很多私人物品,我想立刻把那两条狗调来,它们多半能找到孟思瑶的藏身之所,至少可以找对方向。”
35.兵临城下(3)
如果被狗嗅到,夹层的秘密就会败露!
我要出去!
刹那间,被禁闭的恐惧又压了过来。
这幽闭恐惧症来的太不是时候!
也难怪,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夹层里,唯一的出口却在恶人的脚下。
钟霖润仍在抗议:“爸,信志哥,请你们不要一意孤行……我觉得你们越走越远了……爸,难道您忘了,您告诉过我,当初成立得广集团,的确是您一介书生的一片赤诚善心,希望‘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得广’二字,就是这样来的呀!可是,为什么,短短几年,就滑得怎么深,莫非,欲望真的是如此没有止境?”
这番话又扎在钟蜀鸣的心窝,他痛得闷哼了一声:“你……你不是圣徒,哪里来的资格教训我?信志,你霖润弟也是这里的房客之一,一起捆上……把狗带来,把孟思瑶找出来!”
恐惧继续如潮涌,孟思瑶如同溺水之人,挣扎着将头浮出水面,呼吸维艰。
不能困在这个小小的夹层里,等着畜生向我咆哮,将我嗅出来。
但是,往哪儿逃?
瑶瑶,冷静下来,想。
她忽然想起,小猫Linda曾在地下室那铁匣子后的建筑空间里,拾到过一包鱼片干,她当时纳闷这鱼片干的由来,现在想来,正是这夹层里的木架子上,堆放了不少干果类的点心,包括真空包装的肉类,以及肉脯鱼干,是李伯瑞应付紧急情况用的。如果小猫Linda在铁匣子后发现的鱼片干就是从这里掉出来,那么说明这夹层必定有门户通往地下室后的那部分建筑空间,在李伯瑞、或者袁荃出入那门户时,一袋鱼片干从木架子上落到那建筑空间。
她俯下身,在木块拼成的地板仔细寻找。
想来李伯瑞如此谨慎,特地修了这个夹层应付紧急情况,很有可能设置两个出口,当一个出口受阻,还可以从另一个出口逃生。从整个夹层的绝妙掩饰来看,他是个善于运用机关的建筑设计师,另一个出口的机关何在?
木块拼成的地板上没有可疑的设施。
木架子的底部却有!
亏得孟思瑶看得极为仔细,一面靠墙的木架子底缘上,有个不易被发现的钥匙孔。
孟思瑶灵机一动,取下了木架子上的那串钥匙,她逐一尝试,试到一半时,脚下的一根木条开始轻轻地向墙边移动,现出了一块空间。
用手电照下去,从那空间,可直通地下室后的建筑用空间。
抬头看,如果有一包点心从木架子上落下,正好会从这个空挡里掉入那个建筑空间。
这就是条出路,可以一路向下,空挡的边上有切凿好的凹坑供手脚攀爬。
孟思瑶取下那把瑞士银行的激光卡,塞在袜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我暂时自由了,从钟父的“脚下”获得了自由。
但只要我还在这座小楼里,将要到来的恶犬就不会放过我,即便我藏在和地下室相连的建筑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