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栋楼内外原本是有安监视录像系统的,警方查看过那两天的录像,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出事的当天早上,录像显示一家人着装齐整地上车而去,也没有任何被胁迫的迹象。”
“原来是这样……但我总感觉,你回到这里租房子,一定是有什么潜在的念头,对不对?”
郦秋轻轻叹息,出了会儿神,幽幽说:“说了你不要笑我,虽然证据确凿,那次沉船完是事故,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楚楚临死时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这张通过手机发的照片算是个例子,她要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在尽量捕捉。其实我是个非常迷信的人,相信人死后仍有灵魂存在。楚楚死在江京,和在美国的我相隔太远,所以我没有多想就来到了江京,设法在这楼里租下了一间屋子,就是想离楚楚近一些,说不定能和她交流……楚楚当年就住在你的那间阁楼里。”
孟思瑶心头一凛。
“所以前一阵你总说你在窗口看见那死去的乔乔,我完相信,而且认为你看到的并不是乔乔,而是楚楚。或者说,你的所见所闻,坚定了我的观点,灵魂一定存在于我们身边。”郦秋有些不安。
“可是事实证明,我身边并没有真正的鬼在作怪,一切都是我的幻觉,QQ上的‘鬼’也是有人在作怪,到现在,我都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灵魂的存在。”
“是啊,所以这些天来,尤其当楚楚和小姨一家祭日的到来,使我越来越迷惑,不知道是否能如以前想象的那样,有朝一日见到楚楚的灵魂,于是人也有些恍恍惚惚的。也许是对楚楚的思念太深切,我竟连续几天,光着脚在外面的冷雨里走了一圈,大概就是想踏一遍楚楚走过的路,感受她的心境,结果脚都扎破磨破了好几处。我刚才到地下室,也是去看楚楚。”
“什么?”孟思瑶正惋惜地看着郦楚那双遍布着创可贴的纤纤玉足,听到“地下室”,又吃惊地抬起头。
“地下室里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就是楚楚的作品。她是个在艺术上非常有天分的孩子。”郦楚的眼睛又湿了。
孟思瑶心想:如果按照钟霖润或游书亮的标准,郦秋可能也算是有心理问题了,但任何人,有那么深的手足之情,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又怎么能轻易走出悲痛的雷区?
半年前的自己,也还深深地处在父母病逝的痛苦里。
“我想,楚楚已经安息了,你也不要因此坏了身体,不要太过伤心了。”
“‘伤心至死’!瑶瑶,你倒是说说,看这样子楚楚和我小姨一家似乎都去过那个新裳谷,她们的死,会不会是‘伤心至死’!好像你的那些朋友,都是在意外中死去?”
除了乔乔和刘毓舟,孟思瑶心想。
“是很奇怪,他们怎么会去了新裳谷?如果他们也进了悬棺洞,不幸身亡似乎成了必然。这一切实在太离奇。”孟思瑶又将自己是如何得到那张合影照片向郦秋描述了一遍。
“难道一切都是因为他?”郦秋显然和孟思瑶想得一样。
“现在看来,始作俑者一定是那个整天穿着雨衣的老头。比如这张合影,上面是楚楚和你小姨一家四口,拍照的又会是谁?那个人既然有这张照片,又找到我,一定是和新裳谷,以及我,都相识的人,除了穿雨衣的老头,还会有谁?”
郦秋忽然“哦”了一声:“你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我小姨、姨夫一家人去过新裳谷,甚至‘伤心至死’,而你,这个去过新裳谷的人,也恰好在我姨夫生前的房产里租了房!”
“你说得太对了,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在这里租房子,都是袁荃一手帮我操办的。”
百转千回,原来关键还在袁荃。
袁荃,你走得那么匆忙,虽然你精心留下了条条线索,我也循你的足迹拨开了一片片迷雾,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答案仍在风中,问题越来越扑朔迷离,离真相越来越远。那笔巨款从何而来?伤心至死的秘密你知道多少?那串数码代表着什么?更可怕的是,为什么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只是一个棋子,被执在一只无形的手中,或者像是一场游戏中的角色代入者,随时面临着命运的终结;甚至连你袁荃,聪明绝顶的袁荃,也只是个棋子,一个更有威力的棋子,虽然棋局里,有威力的棋子并不能留到棋局的最后。
14.伏击(1)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软软的,看似有气无力,但有时被风猛一推,冷不丁地打在脸上,冰冷而无情。
孟思瑶在门前看了会儿雪,有些百无聊赖、无所适从的感觉。她随即指责自己不用功——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这种神不守舍的状态,只能归罪于钟霖润的缺席。
“钟霖润同学,你又旷课了,老师很想你……很想罚你抄书。”孟思瑶手执着电话,看着钟霖润书架上厚如山的法学词典,自己在傻笑。
电话那端,钟霖润呵呵笑着说:“你别忘了,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的。”
“可是老师想给你这个后进同学开小灶呀……身体可好些了?”
“还是要夸我老爸给我请的老中医的确高明,我感觉进步神速,大概不久就可以复课了。”
孟思瑶笑道:“好啊!江京这里下大雪了,你要早些来最好,我们可以玩雪……我主要是想欺负你腿脚不变,够坏吧?”
钟霖润又笑了笑:“你的心情好像不错,看来最近没有什么坏消息。”
“想不想知道郦秋姐姐的故事?还有,我发现我之所以住进这个楼里,似乎不是偶然。”
“当然不是偶然,是天作之合,否则茫茫人海,我到哪里找你?”
孟思瑶甜甜一笑,是啊,所以叫缘分。
她将郦秋的故事讲了一遍,钟霖润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孟思瑶反复问他,是不是在听,他才说:“我只是深有感触,郦秋原来是这么重情的一个人。”
“在你们所里给她找个可靠的帅哥吧,我觉得她需要走出来。我要不是遇见你,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傻瑶瑶,真是傻话,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没我,你一样能度过一个个难关。”
“你分析一下,郦秋姐和我的猜测是不是有道理——我住进这楼里来,仿佛是一种无形力量的安排。李伯瑞一家——新裳谷——伤心至死——小楼——我和袁荃——新裳谷——伤心至死——小楼。这不应该只是巧合吧?”
钟霖润在电话那头沉吟:“好像的确不那么简单,有种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感觉。”
“男英雄女英雄所见略同!现在最发愁的是,线索这么少,总算前几天看到那张照片,似乎多出些眉目,但经过郦秋的解释,感觉无论是谁送来的照片,似乎都是在误导,误导我去怀疑郦秋。有时我想到这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这么无聊,在开这个生死攸关的玩笑?在干扰我发掘‘伤心至死’的真相。”
“当然是不愿让你知道真相的人。”
“我一直猜是那个雨衣人。”
“可他是那么神出鬼没。感觉你在明处,他在暗处,想要找到他,然是徒劳。”
“你提醒得好,我正是要开始研究那个在武夷山里的怪村,我相信那雨衣人和怪村有关。”
“你当真相信那个大孩子的话?感觉不是特别可靠。”
“还有整个村里的人对‘伤心至死’和悬棺洞的敏感,简直是走极端,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陈麒麟那个孩子不救下我,我一定会被抛尸荒山,成为那些露天尸骨中的一具!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怕。”
“那些露天的尸骨和无字碑本身,也足够神秘和可怕,可是,这么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你又怎么研究?问过郭子放吗?”
“问了,他说他会留意,但显然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想去找一个大学同学,她研究生的专业是地方志,刚毕业,在市图书馆上班。我和她本来也不熟,在同一宿舍楼,说过几句话而已。我前两天搜肠刮肚,想起江大的这个专业,这才和她挂上钩。同时,我还是打算自己研究一下郦秋小姨家发生的那起案子,排除一下任何离奇的死因。”
“今天就去找她吗?”
“是啊,和她约好了,她下午的班。”
“好……你要小心……我是说,不要太晚回家。”
“放心吧,今天周六,图书馆六点就关门。”
大概是因为工作上要整日和古书旧志为伍,姚素云喜欢化浓妆,重重的眼影和鲜红的唇膏,在“书卷气”十足的图书馆里,虽然格格不入,倒也不显得过于轻佻。她看见捧着一个文件袋的孟思瑶,先是羡慕地说“瑶瑶越来越漂亮”,之后又关切地问:“你看上去有些累,是不是工作太忙,要注意身体哦。我上的这个班,虽然闷一些,倒不累人。”
孟思瑶谢了她的关心,向她大致讲了在武夷山的见闻,唯独略去了村民对她的追杀。
“这个村子好像自古就没有名字,你最懂这些东西,会有这种可能吗?是什么原因呢?”
“听上去很奇怪,我可以根据这个村子隶属的县查一些历史资料,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载。至于历史上没有名字的村镇,倒不是绝无仅有,往往是因为与世隔绝,而且,可能因为该地本身有什么特殊的风俗,长期以来形成一个封闭的亚文化,不希望外面世界的介入,就会成为‘无名村’。在许多偏远地区,尤其少数民族地区,经常会有这样的无名村和无名寨,所谓无名,只是外界无知,而本村本寨的居民,却对该村寨有近乎神圣的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