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着藕荷色描金丝软罗裙的风韵俏妇开口笑道:“赵夫人,你可真不地道,有这等好地,怎么等到现在才通知我和杨夫人过来瞧看。”
这位风韵俏妇是林夫人,她是现任金陵刺史林言衷的妻子。
“这梨园我也是少来,前几天听说要在梨园举行横笛交流会,老爷让我过来看看什么地方需要布置的, 这不,就发现这里风景独好,倒是今日有些嘈杂。”
应话的这一位是赵夫人,身穿一袭苏绣绸裙,虽脸施薄粉,仔细一辨, 眼角还是能看到初露痕迹的皱纹,年龄较长一些, 衣着形象也就稳重一点,她是前任金陵刺史的儿媳妇。
风韵犹存的林夫人娇媚一笑:“我这人就喜欢看热闹,这越热闹,我看着就越开心,闹闹哄哄才好呢,平时呆在深院里,还嫌不够静么。”
说着特意往楼下瞧了瞧,一双俏目流露出动人的风情来,此处风大,吹的衣裙贴体,成熟迷人的身段纤毫毕现。
另外一位身穿霞色烟纱散花裙的中年贵妇微笑道:“林夫人,我看你今天是来挑女婿的吧。”
这一位是杨夫人,这位杨夫人也是名门贵妇,与风情动人的林夫人相比,倒是显得端庄多了。
若说风情艳丽,年纪较轻的林夫人要更胜一分, 若论端庄, 年长一些的赵、杨二位夫人,从衣着形象要拿捏的更好一些。
赵、林、杨三位夫人算是金陵城的顶级贵妇了, 后面站着那几位夫人,在这三位面前,就需要往后退一退了。
如果说王家是金陵城的天子,那赵、林、杨三家就是金陵城的一品王公贵胄。
不过天子与臣还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品阶再高的臣子在天子面前也是奴才。
王、赵、林、杨四个的关系差不多可以如此比喻。
赵、林、杨三家也就在金陵享有盛望。
王家却是金陵独一无二的存在,甚至放眼天下九姓十三望,也是与李家齐名的二大超级豪阀。
林夫人知道杨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她有两个女儿都还未嫁人了,红唇一翘,笑道:“我记得月仪好像还没有出阁,今日年轻俊彦齐聚,要不杨夫人你也顺便挑个女婿。”
杨夫人朝楼下淡淡扫了一眼,微微一笑:“月仪看似文静,性格却是固执,我这个当母亲的,可不敢给她乱拿主意。”
林夫人特意朝离得不远的那群千金小姐看了看,“好像没有看到月仪的身影。”
杨夫人笑道:“我倒是有劝月仪出来凑凑热闹,可她却爱书如命, 宁愿在家捧着几本死书,唉, 将来找个夫君,同样喜静爱书还罢,若是好动一些的,月仪这文静性子,说不定反而要招人嫌弃。”
林夫人脸上微笑,心中暗忖,明着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实际上却一个劲的夸,可你在赵夫人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夸奖的话也落不到某人的耳中。
杨夫人笑笑又道:“林夫人,还是冈陵和钟陵性情活泼一点,女子这性格百搭,容易挑夫婿。”
林夫人咯咯一笑:“百搭,杨夫人,你说话真是有趣,这夫君又不似珠簪宝饰,挑中了定下来就不能再挑了,更应该挑准了。”
赵夫人心中知道,林、杨两位夫人是在明争暗斗,至于争谁,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步婢女模样轻步而来,在赵夫人耳畔低声一番。
赵夫人听了微笑点头。
婢女离开之后,林夫人笑笑问道:“赵夫人,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
杨夫人也笑问道:“该不会素来深居简出热衷读书的王公子也来凑热闹吧,如果这样,我倒是应该把月仪叫过来,让他们好好交流一下。”
赵夫人笑笑看向两位夫人,突然目光轻轻一移,望向天际,破有深意道:“我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云霞,真是难得一遇。”
两位夫人表情一讶,立即听出赵夫人的话中之意。
千金小姐这边也是咯咯笑笑互相打趣着,她们倚在栏杆边,站成一旁,不时看向楼下一众惨绿少年。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站在最中间的正是林夫人的一双女儿,千金大小姐林冈陵,年方十八,生得面如满月,美貌动人,这个年纪身段也已经成熟了,窈窕轻盈,娇姿逸态。
千金二小姐林钟陵少上三岁,倒也是美人胚子,比起其姐,娇俏有余,妩媚不足,就像一颗还未成熟的桃子。
林冈陵目光一直落在下边那个轻轻扇风,潇洒俊逸的青衣男子身上。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谢傅,确实如小英所说一般,万绿丛中一点青,风姿独树一帜。
林钟陵身子轻轻朝姐姐胳膊蹭了蹭,低声说道:“姐姐,看上那个男人了?”
林冈陵淡淡笑了笑:“清新俊逸,仪表超群,确实让人难以忽略。”有一说一,只是看上倒是未必。
林钟陵嘻嘻一笑:“我招他招到府内,来当你奴才可好?”
林冈陵朝妹妹看去:“钟陵,今天不准胡闹,这梨园也不是自家院子,赵夫人和杨夫人她们都在呢,”
林冈陵知道妹妹的性子,你越不让她做的事,她偏要做。你越是警告她,她偏要冒险。
所以这一番话特地说得云淡风轻。
“我先回屋去。”林冈陵说完转身离开,免得钟陵去招惹这个招惹不得的男人。
林钟陵见姐姐手里还握着一卷书,朗声道:“这《桃花宝鉴》再好看,哪有活生生的公子好看。”
林钟陵这话实在口无遮拦,好在她年轻还小,大家对于她的毫不讳言也习以为常,反而觉得天真可爱。
只是桃花宝鉴一出,几位官家小姐不禁心中暗忖,林大小姐看上去文静端庄,也看这种银书吗?
杨夫人这边对着林夫人笑道:“林夫人,冈陵喜欢看《桃花宝鉴》这种书吗?”
林夫人疑惑问道:“杨夫人,《桃花宝鉴》是什么书啊?你看过吗?”
杨夫人闻言,脸上立即微微一红,好你个林夫人,反而被你将了一军,我就不相信你没看过。
《桃花宝鉴》这本书也算不上银书,是关于男女间的爱情故事,里面的情诗十分优美,爱情故事十分动人。
看了这本书就好像经历一百世,有了一百次的爱情,让人心飘飘,很不安分了。
当然,对比正经书籍,这种将小娘子勾的芳心荡漾,甚至连夫人也勾的书,就算是银书了。
林夫人见杨夫人默不作声,咯咯娇笑:“回去我定要去找这本《桃花宝鉴》来看上一看,杨夫人喜阅的书,应该很有品位。”
杨夫人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转移目标,对着林钟陵轻声笑道:“钟陵,你母亲正在为你挑女婿,你自己可有相中的啊?”
杨夫人作为长辈,这种打趣的话也无伤大雅,不过说这句的是杨夫人,那就是绵里藏针了。
林钟陵咯咯一笑:“杨夫人,钟陵还小,倒是月仪姐姐十九了吧,钟陵是在为月仪姐姐物色物色,哎呀,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傅粉郎君,真是看花眼了。”
作为管家小姐,别人说这话显得轻浮,林钟陵说这种,旁人只会觉得符合她的性情本色。
杨夫人脸上隐蔽的飘过一丝难看。
林夫人假意骂道:“这个死丫头。”
骂完之后话锋骤得一转:“不过钟陵一直将月仪当好姐姐看待,我倒是认为她有这份真心真意,就是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总不那么顺耳,唉,这孩子脾气是怎么也改不了,也许再过两年,就安分下来,都怪我平时太骄纵她了。”
杨夫人微微一笑:“那应该让钟陵到杨府来,与月仪多亲近亲近,沾些文静,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话满是讽刺,不但讽刺林钟陵,连林冈陵也一并讽刺,
林夫人占尽便宜,也就让了一步,免得火药味太浓了,笑应道:“好。”
这时林钟陵啊的一声,几位夫人闻声望去,只见林钟陵手中的丝帕不小心掉了下去。
轻薄的丝帕像片柳絮悠荡着缓缓而落。
楼下的惨绿少年们早就注意楼顶的夫人小姐们,大多数人今天来的目的本就是这个,只是这四层楼高的距离如同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心早就被挠的痒痒了,眼看有丝帕掉落,心中暗呼天助我也。
双眼死死盯着这条丝帕,头不由自主的跟着晃来荡去。
楼顶的林钟陵见这场景如同一群狮头鹅伸长着脖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吟起诗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谢傅骤听周围安静,出声问道:“小英,出了什么事?”
小英没好气道:“楼上掉了条丝帕下来。”
谢傅咦的一声,因为看不到景象,一时联想不到丝帕掉下来与如此安静有什么联系。
这丝帕轻薄随风飘忽不定,在空中的时候根本无法确定落在何处。
然后就看见这群惨绿少年如同筛子里的豆子,时而一股脑往左,时而一股脑往右,跟着丝帕飘动的方向,挨挤在一起。
这时谢傅想通,哈哈大笑起来,那丝帕就披在他的脸上,少女的芳香钻鼻而入。
楼顶的林钟陵见状,激动得拽起粉拳,耶的一声。
谢傅将丝帕捉在手中,然后就感觉眼前突然热了起来,气息十分密集。如同一群动物前来讨食。
上空飘来悦耳动听的声音:“公子,是我掉的丝帕,能帮我拿上来吗?”
小英嗤之以鼻,低声哼了一声:“贱人,勾引我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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