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过跟随自己许久的老伙计，壮汉阴郁的表情依然到了天黑才缓和下来。
他知道，有很多东西，都是起源于萌芽，如果不能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将其掐死，等它长大，再想遏制也就晚了。
趁着最后的一缕夕阳，壮汉分辨好方位，便带着商队脱离大路，来到了一处避风的林子旁边。
这片林子是松林，在林子外面，还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一看就是被人整理过的，应该是商队的惯用驻扎地。
领着人来到这里，壮汉从马上跳了下来，先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开始让其他人也下来准备安营过夜。
马车被停成一排，挡在了来时的路上，至于那些驮马，自然有人替它们擦汗，喂豆饼。
毕竟出了一天的力了，也该给人家吃点好的。
扫干净空地上的积雪，很快，几个大大小小的火堆就点了起来。
因为这次驻扎背靠林子，所以柴火并不缺少，再加上松木本就好烧，今夜的火堆也格外大了些，只用了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将湿润的土地烧的干燥起来。
就在其他人干这些活的时候，萧寒程咬金几人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商队老大的儿子说的没错，他们三个确实不干活，除了偶尔帮一点点小忙，他们多半时间都在看别人干活。
没法子，程咬金和罗士信都认为他们是堂堂的将军，怎么可能干仆役才干的活？所以连带着有心帮忙的萧寒，也只能作壁上观。
冬天行路是辛苦的，但在一些方面，却也有夏天没有的好处。
比如这时候没有蚊蝇，少见野兽。
又比如不用担心粮食变质，以及缺少水源的问题。
凌冽的北风，不光冻住了那些滋生的细菌，同样也给赶路的人们带来了丰富的水源。
用几根粗木棍将吊锅支在火堆上面，再随便捧几把松软的白雪放在锅里，看着白雪一点一点融化成水，然后在锅中逐渐翻腾起来，整个过程也是相当的惬意。
“啊？又吃浆糊？哎，能不能换个口味。”
萧寒蹲在火堆边烤火，无意中瞅着商队老大又在挨个分发面粉，他的肚子就止不住的一阵翻腾。
不知道这些人感觉怎么样，反正他是受不了每天这样煮面吃，好歹，你把干面弄成面条也好啊！
壮汉听到了萧寒的牢骚，笑着走了过来客气道：“呵呵，几位辛苦了，出门在外，实在是讲究不了太多，几位且忍忍！等到了潞州，某家做东，一定请几位大吃一顿！”
萧寒强压下不适的肠胃，看着壮汉问道：“那这里距离潞州还有多远？”
壮汉蹲下身子，捡起几支散落的柴火填进萧寒面前的火堆，看着窜动的火苗慢慢道：“大概还有几百里路，咱们再走不到十天，应该就到了！”
“啊？还有十天啊……”
萧寒一听，立刻无力的了一声！刚要再问问程咬金潞州距离山东有多远，却不料一转头，他突然发现刚刚还蹲在那边的程咬金，竟然不见了踪影！
“咦，程大呢？”
萧寒奇怪的问了一句。
这次出来，因为不想被人看破身份，所以三个人的名字也变了一点。
程咬金叫程大，罗士信叫罗二，至于萧寒，就只剩下萧三这个名字……
等等，萧三，萧三，小三？！
一旁的罗士信抬头，看了看萧寒说道：“刚刚去林子那里了，估计是上茅厕去了。”
“上茅厕？”
萧寒闻言“哦”了一声，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转头，继续跟商队老大聊起石炭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紫衣的缘故，商队老大跟萧寒说起他这个行业，并没有藏着掖着，所以很快就让萧寒对他们的生活，有了一个大体的认知。
作为一个新兴行业，石炭这两年的供应量越来越大。
如今围绕着长安，在山西，甘肃等地，接连开采出了矿场，以供应长安庞大的消费市场。
除此之外，商队老大甚至听说远到山东河北，也开始有大家族谋划煤矿。
对那些家族来说，用不用的上暂且不论，先占着，那才是正理！反正现在产煤的地方种粮食都不大好，买起来也便宜！
对此，萧寒也唯有暗暗叹息。
作为后世人，他很清楚掌握资源的重要性！现在单单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那些大家族的成功，绝非侥幸！至少这份眼光，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那你们就这么十来个人，一次能运多少石炭？不都说三倍不过百，十倍不过千？这一趟下来，能赚到足够的钱？”
看着零零散散十来个人，萧寒有些不解，这年头可没什么运煤火车，靠人拉马驮，一次能拉几斤煤？
商队老大哈哈一笑，对萧寒解释道：“呵呵，萧三兄弟有所不知！咱们这点人自然是不够的，等去了泸州，我们可以趁着冬闲多招一些人手和大牲口，那时候人就多了！”
“那石炭不是依旧便宜？这能赚点什么钱！”
“哎，咱贩卖的石炭，跟长安周围的石炭不一样，这些石炭没有烟尘，也耐烧，所以都供应给了豪门大户，这价格，也算可以，来回赚个辛苦钱还是没问题的。”
萧寒习惯了一笔买卖就成千上万贯，自然对这种出力赚钱又少的买卖看不上眼，不过壮汉倒是对此很知足。
这一路去掉人吃马嚼，他最少也可以剩数十贯钱，再加上那个女掌柜答应提高三成价格，这一趟便足足抵得上以前两趟，这买卖，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谈性正浓间，外面天便就彻底暗了下来。
几声归巢的倦鸟在天空中叫了两声，原本闭目养神的罗士信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霍然起身！
“不对！老程怎么还没回来！”
萧寒被罗士信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也是猛的一拍大腿：“咦，对啊！上这么久厕所，屁股都会被冻住吧？”
“难道，迷路了？”
商队老大也察觉出不对劲，跟着站起身来看向林子。
罗士信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短刀，凝声道：“不会！这里这么安静，他要是迷路，只要大喊几声，我们就会听到！这么久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也对！”商队老大闻言，缓缓点头：“那，我带上几个兄弟，一起进林子找找！”
“我也去！”萧寒连忙起身说道。
罗士信略微一想，便点点头：“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商队老大眼神微不可查的变了一变。
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看得出罗士信带上萧寒，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多个人手，而是不放心把他独自放在这里。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汉子也知道人家这么做无可厚非。
毕竟人心隔肚皮，谨慎一点，谁都说不出个错来。
“那好，事不宜迟，咱做几个火把，这就去找找！”
朝着萧寒跟罗士信一拱手，壮汉大步走向其他火堆，开始收拢人手，准备进林子寻找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