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女孩们超想吃这家火锅,二则是谢随邀请她们,这面子给得很大,学校里,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让谢随开口的。
女孩们拉拉扯扯地坐到了桌边。
丛喻舟率先自我介绍:“我叫丛喻舟,19班的,随哥们都认识,这是蒋仲宁,这是...算了这么多人,说了们也记不住。”
后面几个男生立刻叫嚣了起来:“怎么我们就不配拥有姓名了!”
丛喻舟淡淡一笑:“总之,们叫哥哥也行,叫小哥哥也行,随意。”
“行啊丛喻舟,一来就占妹子们的便宜。”
“滚犊子!”
这些男孩身上带着一股子野性不驯,和她们平时在班级里接触的温良谦让的男生截然不同。
女孩们吐着舌头,也做了自我介绍,就算是认识了。
因为谢随是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上,女孩们便把寂白推到了他身边去坐。
他的身上散发着某种致命的性吸引力,被称之为是男人的荷尔蒙气场,有的男人强大,有的男人微弱。
谢随的荷尔蒙,是所有雄性生物中最强大的那种。即便是重生回来的寂白,都无可避免被他影响,感觉到心跳有加速。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男孩们很自觉地把菜单递给了谢随。
平日里,谢随几乎没有和女生相处过,拎了笔便要点菜,丛喻舟伸腿踹了踹他的椅子。
谢随抬头看他:“干嘛。”
丛喻舟用眼神示意他:“老大,绅士风度啊!”
谢随是没什么绅士风度的,不过他看了看身边安静如鸡的寂白,还是把菜单递给了她。
寂白接过菜单,想也没想,按照她过去点菜的习惯,随手勾了几个菜,问女孩们:“们要吃什么?”
“哎唷,我们减肥啦。”
“不吃不吃,点吧。”
寂白:......
刚刚也不知道谁说,饿起来恨不得要把红油底料都喝了,这会装矜持了。
寂白将菜单还给谢随,谢随接了笔正要点餐——
五花肉,她点了;嫩牛肉,她也点了...就连谢随最喜欢的掌中宝,她都点了。
谢随一溜地望下来,发现所有他喜欢的菜,无论荤的素的,她居然都勾上了。
他蹙了蹙眉,望向寂白,漆黑的眸子透着一丝不解。
寂白将几缕碎发挽在耳后,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她神情温柔,低头正搅拌着碗中的蘸料,对一切浑然不觉。
他总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
谢随没什么可点的了,将菜单递给了从喻舟。
“难得,今天随哥居然不点菜。”
从喻舟接过菜单一看,笑眯眯道:“哇,这个妹妹是随哥上辈子的小情人吗,怎么他喜欢吃的都知道!”
寂白闻言,搅拌蒜蓉的筷子微微一顿,抬头,发现谢随也正疑惑地看着她。
她心慌意乱,低声说:“我...胡乱点的啊,吃火锅不都是这些菜品吗。”
“那也太精准了,随哥吃东西很挑剔的,有些绝对不吃,有些一定要吃,点的这些,是他必点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唔...”
好吧,正是因为谢随吃东西挑剔,所以从不挑食的寂白才会下意识地点了他爱吃的菜。
她熟知他所有的生活习惯。
上一世,在他将她抱回家调养的那段时间,两个人亲密的关系甚至超越了热中的情侣。
可他们不是情侣,因为——
谢随赛车时出过一次意外,在那场意外中,他丧失了作为男人的性能力。
寂白不知道谢随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毕竟上一世的高中,她和谢随很不熟。
当她再遇到谢随的时候,他已经不玩赛车了,也不打拳了,梦想随着身体的寂灭而寂灭,眼底不再有锋利的光芒。
他成为了现在看来,永远不会成为的那类普通人,有这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
那个大雪之夜,寂白穿着单薄病号服,从医院里逃出来,晕倒在了路边。谢随把她捡了回去,发了狂一般地疼她,爱她,吻她...却又无能为力,隐忍到了极致。
回想到那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寂白的心颤栗了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会和这个阴暗的男人相互陪伴度过一生,直到她意外死亡……
寂白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了。
饭后,谢随将自己的黑色钱夹摸出来,递给了丛喻舟,让他拿去结账。
寂白道:“我们AA吧。”
女孩们也立刻说:“对啊,AA好一点。”
丛喻舟淡笑道:“有随哥的局,没听过让女孩给钱的。”
寂白知道,谢随的家境不是很好,但他特别能挣钱,因为他特别能打,不要命的那种。地下拳庄一晚上下来,有时候运气好能挣四位数,当然,还远远不止这些,他还代那些豪门少爷跑赛车,他们下注,他若赢了,一场下来也能挣不少。
他很拼,寂白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谢随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狂妄而恣肆。
只可惜,那场意外,终结了谢随的年少轻狂...
**
寂白没有坐车,而是溜达着回家,当是散步消食了。
她看着小区外的鲜花店,副食店,甜点店...看着店里的叔叔阿姨吆喝着忙碌的样子,一切都是那般亲切而熟悉。
她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走完了一生。
寂白的家处于市中心最高档的花园洋房小区,住的是精致的联排别墅。
别墅周围环境清幽宁静,有小桥流水,也有绿萝藤蔓,寂白在自家门前种满了各类鲜花,一年四季轮流盛放,非常绚烂。
她享受自然,也热爱生活,曾经对自己美好的人生有着无限的憧憬——
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嫁给心爱的男人,生两个宝宝,养一只猫,日子温馨平淡。
然而就连这最平凡的梦想,到最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别说结婚生孩子,父母连她谈爱都不允许,因为她生来的使命,就是成为姐姐的“血库”,予取予求。
凭什么。
寂白回到家,家里空荡荡,只有帮忙的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
她躺在了床上,摸出手机,看到了姐姐两分钟前发的一条微博,配图是全家人在餐厅吃饭的自拍合照——
“有爸爸妈妈的疼爱,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我一定会继续坚持的!爱们!”
寂白往下拉,评论千篇一律,都是粉丝们的鼓励。
不过,她找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评论——
“奇怪,一家人吃饭,为什么妹妹不在场呢?”
这条评论就像一滴水倒入海中,很快便被淹没了。
寂白心里还算有点安慰,至少,她在电视台上露脸,让人们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这才仅仅只是刚开始而已,她并不着急。
寂白休息了一会儿,便进了练功房,这里平日里是姐姐跳舞的房间,她的大提琴也摆在里面。
两姐妹很小的时候便报了兴趣特长班,姐姐喜欢跳舞,而寂白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姐姐说让她拉大提琴,将来可以为自己伴奏,寂白便傻愣愣地学了大提琴。
大提琴难学程度五颗星,不过寂白还是坚持了下来,每个周末风雨无阻地背着笨重的大提琴去兴趣班。
相比于寂绯绯的舞蹈而言,学习大提琴的过程要枯燥乏味许多,既然选择了,不管喜欢不喜欢,她觉得自己都应该坚持。
她拉着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算着时间,奶奶应该也快过来了。
上一世的今天,下了节目采访以后,奶奶便来了大宅,全家人集体批.斗寂白,认为她演播厅说的那番话,大逆不道。
母亲甚至还声泪俱下地指责她,没有良心,不顾念姐妹亲情。
寂白被母亲说得泪流满面,真心实意地忏悔自己的“罪过”。
……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阿姨周婶对寂白说:“小姐,老夫人来了。”
“哦,好的!”寂白放下大提琴,匆忙走出了房间。
楼下客厅沙发上,寂老太太正襟危坐,头发还未全白,戴着老花的眼镜,打扮比一般的老太太要新潮很多。
寂家三代经营集团企业,也算得上是上流豪门之家,家里旁系支脉众多,爷爷奶奶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依旧把控着集团的命脉,寂白的父亲在几个兄弟中不太争气,现在仅仅拥有一家公司的经营权而已。
因此,在寂家,父母都是要看寂老太太脸色的,平日里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过去寂白很怕奶奶,觉得她好凶好凶,很严肃。
可是在寂白临死之际,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却还是奶奶。
老太太从上个世纪刀光剑影中一路走来,性格理智冷静,心肠却是善良的。
目前看来,奶奶是这个家里唯一可以庇护她的人。
“很远就听见大提琴的声音,猜到是,但又不确定,的琴艺怎么突飞猛进这么多?”
寂白现在的琴艺是二十五岁的程度,该考的证,该拿的奖,她都拿了,跟十七岁的技艺肯定是天壤之别。
“可能是这段时间练的比较勤快吧。”
“勤奋好啊,我喜欢勤奋的孩子,来,坐到奶奶身边来。”
寂白乖乖地坐了过去,挽起了奶奶的手,要换以前,她肯定是不乐意亲近奶奶的,现在她不怕了。
“我今天看了访谈直播,在节目中说的话,很有深意,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也听听的想法。”
上一世,奶奶过来是兴师问罪的,寂白也由此在奶奶面前失了宠。
现在情形完全不同。
“说当与魔鬼搏斗的时候,也要谨防自己也变成魔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奶奶说说。”
“奶奶,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不管是人还是事情,都有两面性,看上去善良的人不一定真的善良,看上去不好的事物,不一定完全没有好的一面。我希望和姐姐共勉。”
寂老太太诧异地看着寂白,这个从小到大便安安静静没多少话语的女孩子,思想觉悟竟然如此之高,过去倒是小看她了。
老太太以前是不太喜欢这两姐妹的,姐姐过于浮夸,不过因为生病,还是招人怜惜的;妹妹则过于害羞腼腆,没有担当,不够聪明,成不了大器。
家里子嗣众多,她从来没有在这两姐妹身上寄予任何希望。
现在,寂老太太在寂白身上,倒是感受到一丝可交托重任的曙光。
一切还为时过早,且要再慢慢观察观察。
寂老太太牵起了寂白的手:“很好,平时多练练琴,看看书,充实自己,知道吗?”
“我会的,奶奶。”
这时,房间门打开了,刚逛完街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了。
父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都是给寂绯绯买的新衣服新鞋子。
见到寂老太太,父母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妈,怎么来了,怎么不跟我们打个电话呢,还让您在这儿等着,真是不应该...”
“无妨。”寂老太太说:“我来看看孩子。”
寂绯绯连忙走到奶奶身边,殷勤地挽着她的手:“奶奶,真开心,您来看我。”
“我是来看寂白的。”寂老太太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寂白的手:“这孩子,今天在节目里表现不错,我过来和她聊聊。”
寂绯绯脸色微微沉了沉,但不悦之色转瞬即逝,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那我们姐妹俩一起陪奶奶聊天。”
寂老太太望了望儿媳妇手里的大包小包,问道:“出去逛街了?怎么没带寂白一起?”
陶嘉芝说:“这孩子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
“那肯定给她买了新衣服吧。”
陶嘉芝脸色变了变,尴尬地说:“很多衣服要上身试穿,白白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是不好买的。”
寂老太点点头:“这么说,这么多的衣服都是给绯绯一个人买的?”
“这...”
陶嘉芝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忙碌的寂老太会突然关心寂白,有些措手不及:“那赶明儿我带寂白去买新衣服吧。”
“不用了,工作也挺忙的。”
寂老太从手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了寂白:“想吃什么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也不容易。”
当然,这句“也不容易”,是别有深意的,寂老太是觉得寂家对寂白有亏欠。
寂绯绯看到奶奶递给寂白一张卡,眼底闪着嫉妒的火花。
“奶奶,我不用了。”
寂明志道:“奶奶给,就收下吧。”
父亲发话,寂白这才收下卡,对奶奶道了声谢。
后来,陶嘉芝和寂明志一起送母亲出门上车,寂白靠在二楼的窗台边,听到寂老太对父母说:“两个女儿,不要太过偏私,否则另一个心生积怨,家宅不宁。”
“妈,我们也没有委屈了寂白啊,吃的穿的,哪一样少了她。”
“当初们说要再生一个女儿,给绯绯供血,我是不同意的,这对她太不公平,可是绯绯性命危在旦夕,我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之,们自己心里要有数,这事做得不厚道,终究损阴德。”
“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能不疼吗,只是绯绯生病,我平时对她偏爱了一些,这也很正常,我相信白白会理解的。”
......
寂白没有再听下去,她将那张卡拿出来,锁进了自己的小抽屉里。
卡里的钱不能乱用,都要留着,以备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