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穿越小说 > 大唐双龙传 > 第二章 分头行事
    少帅军在清理战场的当儿,两人坐在漳水旁一堆乱石处,研究曹应龙提供的珍贵情报。寇仲拾起脚旁一枝折断的长箭,把玩着道:&a;quot;曹应龙说的该是真话。否则就是杜撰大吹法螺的天才。至少杨虚彦受伤一事,便非诳语。且若拿来比对商秀洵的话,也吻合得天衣无缝。唉!这美人儿场主的脾气真大,谁娶她肯定倒足大霉,我的娘!&a;quot;

    徐子陵苦笑道:&a;quot;这叫出身不同,我们拜言老大所赐,自少惯于迁就人,她却是高高在上,周围虽拥满人,她却孤芳自赏的躲在她那隔离人群的小天地中,说不尽的凄清寂寞。故纵使她不懂为人设身处地着想,我们也不能怪她。只望她气平后,会回心转意吧!否则你重夺竟陵的大计,势将胎死腹中。&a;quot;

    寇仲叹道:&a;quot;我并没有怪她。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否则娘和素姐就不用死啦。

    不过换了我是你,也会放老曹去完成他死前的心愿。若我猜得不错,石青璇就是花间派典籍的看管人,甚至乎顺便看管补天教的经典。而杨虚彦就是扮作侯希白这秘密花间派传人的身份,到四川去骗她害她,你打算怎办呢?&a;quot;

    徐子陵捧头道:&a;quot;我有别个选择吗?&a;quot;

    寇仲笑道:&a;quot;不要扮痛苦的样儿。照我看你因有藉口去找石姑娘,心实喜之才真,你摆摆屁股,我也知你到茅厕是站是坐。&a;quot;

    徐子陵讶然朝他瞧去,奇道:&a;quot;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开这么肮脏的玩笑。&a;quot;

    寇仲惨然道:&a;quot;今次我们虽大获胜,但却折损近半兄弟。他们一直随我出生入死,我却不能带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共享富贵。不说几句粗话,怎排遣填满胸臆的悲情。&a;quot;

    徐子陵愕然道:&a;quot;你这哀悼的方式确是古怪。&a;quot;

    寇仲仔细打量他道:&a;quot;你一向比我更悲天悯人,为何竟似有点无动于中的样子?&a;quot;

    徐子陵沉思片刻,轻叹道:&a;quot;我不是无动于中,只是对生死有点麻木不仁。素姐去世后,我常思索生死的问题。死后会是怎么一番情景?一是‘有‘,一是‘无‘。若什么都没有,那就一了百了,痛苦伤心绝望沉闷只属生者的事。若是有的话,那就真有趣,管它是再次投胎又或身处天宫地府,总之是另一番天地。这么去想,死亡就不是那么可怕。我们为死亡哭泣,只是看不通透。我甚至对死亡还有点期待,这方面老天爷公平得很,不管你贵为王侯,又或只是寻常百姓,都要亲身经历体验一次。&a;quot;

    寇仲听得发怔,好一会才吁出一口气道:&a;quot;期待归期待,你可不准自尽,至少不可在寻得‘杨公宝库‘前去寻死。&a;quot;

    徐子陵没好气道:&a;quot;去你的奶奶!好哩!我现在须立即入四川,你要到那里去?&a;quot;

    寇仲苦恼道:&a;quot;最理想当然是陪你去探访你的小青璇,可惜我必须赶去看看陈长林和他的江南子弟兵,只好和你约定一个地方,碰头后齐赴关中试我们的运气。唉!你要小心点!&a;quot;

    徐子陵淡然道:&a;quot;怕我没命陪你去寻宝吗?&a;quot;

    寇仲哂道:&a;quot;比起我的好兄弟,‘杨公宝库‘算那码子的东西?&a;quot;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a;quot;我只是说笑,大家都要小心点。我们不但卷入争天下的大漩涡内,更逐步卷入正邪秘而不宣的角力中,一个疏神,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a;quot;

    寇仲霍地站起,凝望往西下沉的太阳,一字一字地道:&a;quot;事实上自我们得到《长生诀》的一刻,我们早陷身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斗争中,逃也逃不了,这是命运。&a;quot;

    ※※※

    徐子陵一口气急赶四天三夜路,到抵达大巴山东的一座县城时,再支持不住,只好投栈歇息。

    自古以来,进入巴蜀的道路便以难行著称,因其被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山高谷深。

    其间大江如带,汇川联流,既是气势磅礴,更是险阻重重。

    入川之途,陆路须通过大娄山和大巴山上的盘山栈道,水路则有三峡天险。所以无论川外的地方如何纷乱,只要能据川称王,凭其境内稠密的河道,且有都江堰自流灌溉的系统,农业发达,必可暂得偏安之局,致有&a;quot;天府之国&a;quot;的美誉。

    蜀郡虽以汉族为主,但却聚居了四十多个其他羌、彝等少数民族,极富地方风情。

    徐子陵落脚的县城是湖北房陵郡堵水之北的上庸城,是往蜀郡主要路线的其中一个大站,只要往西多走半天,便可进入大巴山的山区地带。

    此城的控制权名义上是落在朱粲手上,实质上却由旧隋官员和地方帮会结合的势力把持,因而侥幸没有被朱粲的迦楼罗军的蹂躏祸害,只受其有限度的剥削。

    据白文原说,四川和附近一带的帮会均奉川帮为首,这川帮是已属独尊堡外最大的势力之一,帮主&a;quot;枪王&a;quot;范卓武功高强,擅使长枪,与&a;quot;武林判官&a;quot;解晖亦是平起平坐,备受武林推崇。

    徐子陵浸个痛痛快快地由澡堂回房后,睡了半天,到黄昏时份,才到街上的馆子大吃一顿。

    忽然间,他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几天昼夜不停的赶路,使他耗用大量气力和真元,也使他无暇去想任何事情,所有烦恼都给他抛在脑后。

    饭后他要了一壶酒,尚未有机会喝第一口时,心生警兆,下意识地朝入门处瞧去,只见一名美丽少妇在四名汉子陪伴下,昂然掀帘而入,赫然是长江联的女当家郑淑明。

    郑淑明摆明似是来找他的,直趋而来,毫不客气的坐入他对面的椅子去,凤目生威的低喝道:&a;quot;果然是你!&a;quot;

    那四名大汉散住四角,其他客人立时感受到那异样的气氛,纷纷结账离去,连店伙都躲到不知何处去。

    徐子陵举杯一饮而尽,微笑道:&a;quot;郑当家有何指教?&a;quot;

    ※※※

    卜天志和陈长林把风尘仆仆的寇仲迎入位于江都西南,本属巨鲲帮的秘密庄院内。

    坐好后,陈长林欣然道:&a;quot;幸不辱命,五百二十八匹契丹和高丽良马,已尽遍我们所有。&a;quot;

    寇仲大喜道:&a;quot;两位真有本事,竟可一个反手便把许多良马完接收过来,究竟是怎样办到的?&a;quot;

    卜天志捻须笑道:&a;quot;当然是用计智取,我们在东海集齐人手后,放船出大海,然后速赶往长江的出海口,埋伏在胡逗洲处。当运马的三艘海船驶至时,我们挂上李子通的旗帜,摆出护航迎接的姿态,又讹称前方被杜军封锁,须于江都附近的宁海登岸,其他细节,可以想知。&a;quot;

    寇仲点头道:&a;quot;这等于打跛了李子通和窟哥的狗腿,杜沈两军情况又是如何?&a;quot;

    陈长林道:&a;quot;洛兄正日夜监察他们的动静,由于江淮军仍龟缩在清流,我们难以施袭,只好乾瞪眼等待他们进军江都的时机。&a;quot;

    寇仲胸有成竹道:&a;quot;若我猜估正确,这两天杜伏威定会发军攻打江都,因为朱粲萧铣退兵、曹应龙军覆没的消息,该已传到老杜的耳内,所以他必须趁我返回梁都前,攻陷江都。宣永现正领军东归,我这么日夜兼程赶来,就是要趁这场热闹。&a;quot;

    卜天志和陈长林同时动容,想不到寇仲竟有如此辉煌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

    寇仲详述一番后,洛其飞派人来报,江淮军的先锋探路队,已离开清流朝江都进发。

    众人登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寇仲欣然道:&a;quot;该是锡良那小子出动的时刻啦!&a;quot;

    ※※※

    郑淑明美目生辉,似是不含恶意的端详徐子陵好半晌后,柔声道:&a;quot;徐兄或会感到难以相信,奴家今次专诚造访,非是要妄动干戈。&a;quot;

    徐子陵给她像藏着很多难明事物的美眸瞧得不自然起来,乾咳一声道:&a;quot;这就最好,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a;quot;

    郑淑明坦然道:&a;quot;事实上我们在这里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你,更不愿与少帅军结下解不开的仇怨,于我们长江联没有丝毫好处。&a;quot;

    徐子陵不解道:&a;quot;你们不是与云玉真和萧铣结为联盟吗?有萧铣作靠山,该对我们没有顾忌才是。&a;quot;

    郑淑明微笑道:&a;quot;这叫形势有变。以前我们的头号公敌,就是以曹应龙为首的流寇,这更是长江联成立的原因。现在曹应龙已被你们所破,所以我们决定置身于你们和萧铣的斗争之外。唉!若非迫不得已,谁敢与你两人对敌呢?&a;quot;

    徐子陵暗忖原来如此,有点尴尬的道:&a;quot;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a;quot;

    郑淑明忽然娇呼道:&a;quot;给我拿酒来!&a;quot;

    众汉领命,为郑淑明取杯斟酒,又把徐子陵的空杯子重新注满。

    郑淑明举杯敬道:&a;quot;想不到徐兄亦像奴家般爱上杯中物,这一杯就为曹应龙军覆没喝的。&a;quot;

    徐子陵和她对饮一杯后,苦笑道:&a;quot;我是近来才发觉美酒的好处,以前只是推不掉才会喝酒。&a;quot;

    郑淑明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晕,那种成熟少妇有点不胜酒力的风情。

    使她看来更是娇艳欲滴,含笑道:&a;quot;淑明是从先夫过世后,才学人喝酒解闷,徐兄又是为了什么事呢?&a;quot;

    徐子陵神色一黯,瞧着郑淑明把酒斟满孟子,摇头道:&a;quot;没什么事!&a;quot;

    郑淑明着貌辨色,知他不愿吐露心事,放下酒壶,吩咐手下到门外去,压低声音道:

    &a;quot;听说徐兄于杀死房见鼎后,却把曹应龙放走,不知是否确有其事?&a;quot;

    徐子陵心中大为懔然,暗忖若此事传入杨虚彦耳内,说不定可推测到曹应龙是以秘密换命,那就非常不妙。口上却应道:&a;quot;郑当家确是消息灵通。&a;quot;

    郑淑明叹道:&a;quot;那就是真有此事了。相信徐兄定是有很好理由,才会饶他一命。不过淑明反而对你有点感激,若非徐兄把他放了,淑明就再无手刃杀夫仇人的机会。&a;quot;

    徐子陵愕然道:&a;quot;你夫婿不是给跋……嘿……&a;quot;

    郑淑明凄然道:&a;quot;先夫只是在与跋锋寒的决斗中旧伤复发而亡,但令他负有旧伤的祸首却是曹应龙。&a;quot;

    徐子陵心想这样一笔糊涂账,恐怕谁都不知该怎样算,顺口问道:&a;quot;跋锋寒怎会和江当家动起手来的?&a;quot;

    郑淑明苦笑道:&a;quot;他是为东溟派来收一笔旧账,不过若非他盛气凌人,绝不会弄至这般田地。唉!可以不谈这些事吗?&a;quot;

    徐子陵无意中进一步了解到单琬晶和跋锋寒令人难测的关系,点头无语。

    郑淑明再敬他一杯酒,道:&a;quot;这一杯是预祝可把曹应龙擒杀,以慰被他杀害的万千冤魂。&a;quot;

    徐子陵一呆道:&a;quot;郑当家今趟……&a;quot;

    郑淑明欣然道:&a;quot;我今次赶往成都,正是要追杀曹应龙,这些年来我们为对付这恶贼,曾下过一番苦心,收集有关他的所有资料,知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逗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唯独曾在成都盘桓过三个月,其后又曾多次潜往成都,并曾往一间胭脂水粉店购物,可知他必然在该地养下个女人,在走投无路里,我可肯定他会躲往成都去。&a;quot;

    徐子陵立时听得头大如斗,心中正犹豫该否告诉她曹应龙只剩下半年性命,可否高抬贵手时,郑淑明接下去道:&a;quot;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怎都不会放过这恶贼的。&a;quot;

    徐子陵只好把吐至唇边的话硬吞回去。郑淑明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讶然问道:

    &a;quot;徐兄有什么话要说?奴家可否唐突问一句,徐兄为什么非放走他不可?&a;quot;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a;quot;郑当家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会卷入不必要但又动辄大祸临身的天大麻烦中,于长江联绝无好处。&a;quot;

    郑淑明色变道:&a;quot;竟会这么严重!那徐兄对我追杀曹应龙,能否有个忠告?&a;quot;

    徐子陵暗赞她聪明剔透,心思慎密,乘机笑道:&a;quot;曹应龙已是穷途末路,命不久矣。

    郑当家找到他或找不到他,实没有多大分别,如能置身事外,当为明智之举。&a;quot;

    郑淑明蹙起有如弯月的一对秀眉,凝望他半晌,樱唇轻启道:&a;quot;追杀曹应龙乃我们长江联上下人等一致的决定,自接到飞鸽传讯后,我们便把所有人力物力投进这事去。

    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找上徐兄,此事已没法更改。徐兄可否说清楚一点,他是否受到严重内伤。&a;quot;

    徐子陵心中暗叹,苦笑道:&a;quot;郑当家见谅,可以说的我已经说了。&a;quot;

    郑淑明轻轻道:&a;quot;恐怕徐兄是仍不信任奴家吧!&a;quot;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a;quot;郑当家为何会和白清儿走在一道的呢?&a;quot;

    郑淑明低声道:&a;quot;这正是妾身想找你的另一个原因。为何寇仲会唤白清儿作妖女,又向她提起弄得竟陵城破人亡的着着。&a;quot;

    徐子陵虎目寒光一闪,淡然道:&a;quot;问得好!郑当家仍不明白吗?&a;quot;

    郑淑明再次色变,骇然道:&a;quot;那白清儿真是阴癸派的人?&a;quot;

    徐子陵晒道:&a;quot;白清儿是阴癸派妖女,郑石如则是阴癸派的妖人,恐怕连钱独关都脱不掉关系,郑当家千万小心。&a;quot;

    郑淑明失声道:&a;quot;郑石如?徐兄有什么根据。照我所知此人一向独立特行,孤高自赏,不似是阴癸派的妖人。&a;quot;

    徐子陵怎能告诉他自己扮岳山识破郑石如真脸目的事,只好道:&a;quot;若非被我们揭破,谁能知道洛阳帮的龙头老大上官龙是阴癸派的人。此事千真万确,郑当家切勿轻忽视之。&a;quot;

    郑淑明俏脸煞白,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徐子陵凭直觉感到她并不尽信自己的话,且其中还牵涉到男女感情,否则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古怪。

    叹一口气后,徐子陵再为她和自己斟酒,道:&a;quot;这一杯轮到在下敬郑当家,希望郑当家以大局为重,本人亦以此杯告别,请!&a;quot;

    话犹未已,一人大步走进店来,赫然是&a;quot;河南狂士&a;quot;郑石如。

    ※※※

    寇仲无声无息的跃下城墙,把勾索藏好,转瞬后已踏足曾消磨过无数童年日子扬州城内的花街处。

    他戴上面具,变成那满脸络腮胡子兼勾鼻的大汉,往天香楼找玉玲夫人,只有通过她,才可在避人耳目下联络上桂锡良。

    或者因为杜伏威大军来犯的消息仍未传开,花街仍是一片升平热闹的气象,教人怀疑扬州城内与城外的战火是否没有丝毫关系。

    沿途红袖飘杳,灯笼映道,笙歌处处,寇仲不由陷于少年时代只能在旁偷窥别人一掷千金倚翠侬红的光景,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滋味。

    忽然间,往事占据他部的思绪,他就像变回昔日扬州街头的那小混混,活在苦乐难分,对将来充满渴望和期待的日子里。

    另一个想法同时在心中升起,使他感到茫然和失落。

    事实上,他永远无法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凭思忆追回过去的岁月,更不能改变已成既往的选择和错误。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时间是一股永不回转的洪流。

    他已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人总会不断犯错,作出不适当的选择,然后在事后懊悔,这情况不断的重覆。彷佛中使他感到茫然和不知该何去何从。

    所有以前的努力和成就都像无关重要,搔不着心头痒处似的。

    假若宋玉致和自己牵手而行,徜徉在这繁华的扬州胜地,会是多么动人的赏心美事。

    蓦地一阵马蹄声把他的思想紧急召回冷酷的现实去,才发觉自己走过天香楼的大门。

    一辆马车正从大门开出,行色匆匆。

    寇仲心中一阵不祥的感觉,赶上这该是玉玲夫人座驾的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