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重新回到了美国,回到他的家乡洛杉矶,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妻子米莎被送进一家精神病医院,开始接受初步治疗。尼克每天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携带一些牛奶和干面包,早早地出门去,驾驶一部破旧的博纳威汽车,为苍图的事情在城市之间东奔西走,不停地忙碌着。
唐休接到尼克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充满惊喜的同时,不由埋怨他拖延了这么久。尼克在电话里摇头苦笑:“上帝见证!这些复杂的手续,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对我来讲,已经算是争分夺秒了。不过还好,谢天谢地,你们的入境手续基本上算是通过。”尼克又担忧地补充一句:“哦,苍图的情况怎么样?”
唐休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说:“很不妙!这段时间经常流鼻血,但是不急性休克了,我觉得这是病情恶化的表现。我很担心,尼克!”
“上帝保佑!赶紧过来吧,船票已经为你们定好了,今晚就动身。放心,我已经为他联系了洛杉矶最权威的血癌康复中心的主治医师佛兰特教授,他会帮助我们的。”
听着尼克疲惫的声音,唐休眼睛有些湿润,虽然没亲眼看到,但他能够猜得出来,尼克这些日子所付出的奔波与辛苦。
苍图一行人动身很快,除了幼无所依的昆帕帕小兄妹,三个玩世不恭的叛逃水手,也跟着去了美国。他们嘴上说是保护大家,实际却是想要进入美国,躲避隐患的同时,更想扎根美国,用**来的钱财做些投资生意,以图日后成为体面的商人大亨。
苍图应约来到公园,望着门口醒目的Echo-Prk标示,不由得继续沿着步行街道向里走,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美国,“天使之城——洛杉矶”以它新奇的风貌吸引着苍图陌生而又忧郁的眼睛。街道上车流穿梭,肥胖的黑人妇女推着婴儿车,曝光出一口大白牙,请路人帮她和孩子拍照。年轻的金发少女,迈着性感的双腿,依偎在高大英俊的男子臂弯上,愉快地谈论着生活。一些拄着拐棍的老年人,郁郁寡欢地挪动着步子,将老态龙钟的身体和那些石台石凳做着接力棒似的游戏。
苍图无心理会这些,沿着岸边的椰子树,在开满荷花的湖边走着。尼克夹着公文包,远远地招着手,灿烂的阳光将他毛茸茸的脸晒得汗津津,直到今天上午与苍图约定见面之前,他还在忙着处理当初来不解决所余下的其他相关签证手续。
尼克一下子抱住苍图,欣喜地望着他,“上帝保佑,你气色看上去不错!”
“让你费心了,尼克!我知道这种事很难办,对于我这个几乎连虚假身份都没有的人,想在美国秘密接受治疗,简直不可思议。”苍图淡淡微笑着,忧郁的眼睛很是真诚,感激尼克为他所做的一切。
“别这样说,这会令我觉得欠你更多!说真的,我找回了自由,这比生命还重要。米莎已经在接受精神治疗,无论结果怎样,至少可以由我一直陪着她,再也不受到伤害。”尼克似乎觉着不该再提及过去的噩梦,转而眼睛一亮,愉快地笑着说:“怎么样?住的环境还满意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注意,就特意在华人密集的区域租下一套公寓。每当黄昏降临,可以眺望圣佩德罗湾,遥看森加布里艾尔山,如果住得闷了,不妨开车去城市东部的好莱坞星光大道,那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不时可以遇到某个大牌明星,喝得醉醺醺的要往你白衬衫领子上签名。呵呵,还有许多墨西哥餐馆,在Little-Tokyo与-Town附近有日本餐厅与中国菜馆,沿着海边有新鲜的海产品店,无论你的口味有多挑剔,都会在那里得到满足的。”
尼克发自肺腑的描述,令苍图心头不由泛起阵阵暖意。如今的尼克,已不再是亚马逊丛林里那个战战兢兢,几乎比乞丐还落魄悲惨的落难者,他穿着体面的西装,领带扎得格外工整,油亮的黑皮鞋令他走路时腰板挺得笔直。眼前这座繁华的美国城市,显然是他的王国,此时此地,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够帮到苍图。
“尼克,其实你不必这样破费!我只需要一个安静隐蔽的环境,秘密地接受治疗。当然,任敏不能够再离开我,或受到伤害。对我而言,她比我自己还要重要。”苍图认真地说。
尼克腼腆地笑起来,神秘而得意地摆了摆手说:“当然,我当然知道!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逃离雾鬃部落的那个晚上,你对杂佛说,我是个美国大富翁,有上亿的资产。只有这样,才没人会丢下我和米莎这两个包袱。”
苍图不由一怔,好奇地问:“难道……你真的是?”
尼克笑着摇头:“不!当初离开美国,去亚马逊丛林探险的时候,我只不过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商人,和妻子经营着一家铺子,卖些探险爱好者需要的户外生存器械。然而,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五年前我买的一支股票,已经翻番了十几倍。我查询了一下股价记录,如果当时我没有困在巴西,按时回到了美国,就不会赚到这笔钱了。因为在股价最低迷的时候,没有人替我抛股,最后我只能遗憾地对交易公司说‘嗨!伙计,我回来了,一千五百万美金,该**给我了。’”
苍图也笑了起来,替尼克感到高兴,这绝不是一个坏消息。
尼克又接着说,但表情似乎隐约变得坚决:“我已经和佛兰特教授说好了,就在下个礼拜,由他组成最尖端的医疗团队,为你做干细胞移植手术。我相信他,那是个厉害的家伙。一切顺利的话,只要半年时间,就可以使你完全康复。当然,在你秘密接受治疗期间,是不能够被外界打扰的,得有人照顾好任敏。我看得出来,那个小姑娘很抑郁,说不定哪天会自己突然跑丢了。所以,我会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必要的话,请心理医生或者牧师开导她,让她再度恢复开朗的笑容。”
苍图想要说什么,尼克一摆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尽管放心好了,这里是美国,虽然流氓很多,但就算是总统恶意招惹了我,我也一样会以自由女神的名义,痛揍他的屁股!”
见尼克这般良苦用心,说得也不无道理,苍图只好作罢,无奈地笑了笑,内心却更加感激尼克。
“你们在美国的一切开销,都由我来支付,那套公寓我租用了一年,只要你和唐休喜欢,愿意将来留在美国,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们和我一样,享有这个国家的民主与法制。”尼克几乎是不容置疑地说。
苍图很震惊,完全没有料到,尼克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考虑,更甚至想要为他支付来美国治疗血癌的一百五十万美金。实际上,苍图自己已经有钱了,他和唐休在铁耙号上抢出来的美元,加在一起足有六百万,别说医疗费用,就算任敏以后的生活费,也都是绰绰有余了。
“谢谢你,尼克!佛兰特教授的医疗费,由我自己承担,你是知道的,我拿得出这笔钱。你和米莎以后还要在美国生活,也许你们还可以有个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苍图很是感激,但却不愿接受尼克的资助。
尼克突然严肃起来,向苍图摇着一根手指,执意拒绝说:“不,不不,你的那笔钱,要派大用场!”
苍图心头一沉,很是惊愕尼克的用意。
“这些日子,我还干了一些别的事情。我的堂兄吉普森,是前任驻俄领事,我向他了解了一些美国情报局在2006年后解密的资料文档。疯瞳组织那些恶魔,也曾侵害过美国人的尊严,他们在阿拉斯加州制造谋杀,收买政府和军队官员,秘密建立了一条走私通道,仅仅三年时间,就使美国和加拿大的吸毒人口上升了八个百分点。苍图,我了解你,你会去找这个邪恶组织,对吗?血刃那些伤害任敏的混蛋?可是你人单力孤,不仅要冒极大风险,更需要有充沛的资金,购买必要的尖端设备和武器。比起这帮家伙,我想你的六百万美金,并不是多么令人乐观的数字。所以,这也是我要资助你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尼克讲得这些,苍图早就考虑过,但令他万万没想到是,尼克会如此深明大义,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苍图陷入了沉思,他的焦虑很多,感慨也很多。美国情报局在2006年就解密了疯瞳组织的犯罪记录,可是中国情报局呢?美丽富饶的云南边陲呢?自己的伪指导员和那个秃顶县长,是否还有模有样地叼着烟卷,坐在富丽堂皇的会议大厅内,说着慷慨激昂的忠于民族和党国的空话、套话——谎话!
尼克突然伸过一只手,蓝眼睛里闪着激动的眸光,苍图一时愕然,不明白尼克在做什么。“我——尼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这五年来,囚禁在阴暗污秽的地窖里,祈祷了无数个日夜,也诅咒了无数个日夜。没有你,我只能成为亚马逊丛林里的一具干骨。但是现在,上帝助我回到了美国,只要能帮到你,就是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答应我,如果见到罗吉——杀了他——这是我的尊严。”
苍图瞬间明白了尼克的热诚与痛苦,妻子米莎遭受的迫害,给尼克造成的沉痛打击与仇恨,就仿同任敏遭受的迫害给苍图造成的打击和仇恨一样,他紧紧握住了尼克的手。
“My-mn!”
“Soul-brother!”尼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