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同伴突然被击昏过去,劳伦斯惊得倒吸冷气,对准翻上甲板的黑影就是一脚,并顺势摘下了步枪。苍图翻在栏杆上的身体,不等稳定下来,险些又被对方一脚踹下船。
坚硬的牛皮军靴,踢在肩膀上热辣辣的疼,苍图在船舷上打了个圈,透过栏杆底下一脚踹进去。劳伦斯脚踝吃痛,当即摔倒在冒着雨水的甲板上,手里的步枪咯破了他的嘴唇,手电筒也像只老鼠似的,咕噜噜滚到一边。
等到再睁开眼睛看清状况,一把锋利的刺刀,随即压上他的咽喉。
“别乱叫,我会宰了你!”苍图骑在劳伦斯身上,用手狠劲压着他的脑袋。
杂佛紧跟着翻上甲板,向船下打了个手势。盗梦猴接到信号,将木筏拴好之后,也快速爬了上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劳伦斯的嘴像一头拱土的野猪,抵在甲板上支支吾吾。
杂佛翻了翻桑丘司的脑袋,大片殷红的血从额头渗流在甲板上,看样子打得不轻。他冷笑着,环视了空旷的甲板一眼,带着占领之后的喜悦盯着劳伦斯。“哼哼!这话该我问你。”
“我们……我们是商人,来这里和巴西土著做生意的。”劳伦斯哆哆嗦嗦地回答。
“该死的混蛋,你们是海盗!别在这个时候撒谎,当心我把你脑袋踩扁。”盗梦猴一脚跺在劳伦斯的鼻子面前,亟不可待地问他备用船放在哪里。
“别这么冲动,伙计!如果只是想要一艘船,这很简单!备用船就在你们脚下,尽管拿去好了。”劳伦斯并没有被盗梦猴吓住,反倒有了几分强势姿态。
苍图厉声说:“你胡说什么?快帮我们搞一艘船,这可是你活命的机会!”
“我没胡说,备用船就在你们脚下。不过,只有起重机才能掀开这种厚重的甲板,再把一艘艘小快艇吊起来。那种机器躁动的声音,会比打雷还响。”
看到三个人吃惊和失望的表情,劳伦斯更加不再害怕什么,反而神气了几分,甚至吸一口积水,挑衅地吐到盗梦猴靴子上。“拿开你的臭脚,你这个丑八怪!”
盗梦猴很生气,抬脚就要往劳伦斯脸上踢,却被杂佛一把拉住。
劳伦斯神气地咯咯笑,翻着眼睛说:“我可不怕你们这种落难的亡命之徒,在这种望不到边际的雨林深处,船是每个人生存的保障。醒醒吧,伙计们!你们现在的暴力方式,是不会得到船的。不如由我带你们去见船长,兴许他会可怜你们,送给一条船。要知道,船长先生很乐于帮助别人。”
苍图看了杂佛一眼,暂时也拿不定主意。杂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与劳伦斯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很有胆识,也够足智多谋。那么请你告诉我,这船上有多少水手,都是些什么人。”
劳伦斯不屑地咧了咧嘴,说:“怎么?吃不下小的,还想吞大的?哼!我可告诉你,这船上有近百名水手,大多是受过特训的雇佣兵。不客气地讲,人人都是专职杀手,你还是死了硬碰硬的念头,跟我去见船长。”
“好啊!”杂佛爽快地应答,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一拳把劳伦斯打昏过去。“扒光他俩的衣服,咱们混到船里去摸一摸情况,赶在下一班巡查岗上来之前。”
盗梦猴留在甲板上看守两个水手,并随时负责接应。苍图和杂佛二人披上雨水,快步来的桅杆下,翻开甲板盖子钻了进去。
一股热乎乎的气流,夹杂着嘈杂和闷臭,迎面喷了过来。船舱室里亮着灯,七八个彪悍的水手,正嚷嚷围在桌子上赌博。他们谁也没有理会下来的两个伪装手水,依旧骂着脏话全神贯注在纸牌上。
这间船舱室很大,有着高低起伏的台阶和栏杆,五六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被绳子绑成了极其不雅的姿势,安静地跪在这群赌徒手水的身后。她们头上被罩着黑布袋,乳-房被勒得格外凸起,晃眼看去宛如一尊尊石像摆设。只是她们的胸脯还有着某种被恐惧挟持而不能通畅呼吸的起伏。
“哈哈哈,格鲁尔,你这个倒霉蛋!摘下金表做赌注,快点快点,也许下一把牌就能够翻身,赢回赌输的钱,再赢一个娘儿们搂着去快活。”一个壮硕的光头汉子,把脚踩在椅子上,挥着文满毒蛇图案的粗胳膊,极其蛊惑地催骂着对手。
趴在桌子上的格鲁尔,是个精瘦的黑人,叼在嘴上的烟卷,熏得他眯缝起眼睛。身后围着的一群满身臭汗的水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金手表,期望这家伙再堵上一把,让大家跟着刺激一回。
四周的光线太亮了,苍图和杂佛拎着步枪走进来,尽量用雨衣遮住脸,一点点向里面靠近,试图趁机接近他们丢在一旁桌子上的枪械。
地上脏乱不堪,踩扁的烟屁股,捏变形的啤酒罐,以及黏糊糊的香蕉皮和螃蟹壳子,几乎可以没过脚踝。随着一声哄笑,格鲁尔又赌输了,沮丧懊恼地捶着桌子。“他妈的,这次又是差了一点。”
“噢!我可怜的格鲁尔!自以为是的黑马王子,再赌就只能用你的老二了。”光头水手哈哈大笑着,爱不释手地把金表套在手腕上,同时招呼下一个对手。“谁还要赌一把?今晚老子运气棒极了。你来,曼多姆。船长不是刚分了你一枚大钻石戒指,就用这块金表,咱们玩一把。”这个目空一切的光头水手,兴奋地拍着腕子上的金表,毫不在意它那还冒着热气的旧主人如何颓丧不堪。
格鲁尔被几只大手拉到一边,曼多姆被簇拥着换了上去。桌上那只金表,依旧闪着诱人的光泽,令旧主人很是不甘。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了苍图和杂佛两个人,正披着油亮的雨衣背对着自己。
“嗨!桑丘司,我亲爱的伙计,把你那条几乎可以栓狗的铂金项链借给我吧!我得再和这个嚣张的家伙赌一把,赢了之后双倍返还你。怎么样?老兄?”格鲁尔像见到救星似的叫唤着,竟然还大步走了过去。
杂佛对苍然快速递了个眼色,两人呼啦转过身来,把枪口对准了这群糟糕透顶的水手。
“别客气,我来坐庄——赌你们的命!”杂佛阴险地笑着,登时把毫无防备的格鲁尔惊得口目大张,僵住了脚步。
“双手抱头,都跪下!爬到桌子旁边!”苍图凶恶地举着枪口,做出即将枪击他们的动作。
“Fuck-you!son-of-bitch……”格鲁尔黑亮的脸膛上,圆瞪着雪白的大眼珠子,一边惶恐不安地抱头跪下,一边嘴里污秽不堪地大骂。
围在赌桌上的几个水手,错愕间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似乎完全不敢相信,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正用枪口威胁着他们。
围在当中的光头水手,见对方只有两个人,并无其他后援,不由松了口气,脸上的惊愕也转瞬即逝,又泛起以往那种恣意和跋扈。他并没像其他手水那样,乖乖把手抱在后脑,反而一脸无谓地怪笑着:“噢!瞧瞧,谁来了。我们的丛林勇士,看上去多么威猛,简直要把我们吓哭了。”
已经跪在地上的几个水手,眼里闪着野性的凶光,嘴里骂骂咧咧,仿佛极度憎恨这种压制,随时准备冲上来把两个不速之客撕碎。
杂佛阴虚虚地盯着光头水手,对他这种不安分再次提醒了一句:“你聋了吗?双手抱头!”
光头水手的腰上,还挂有一把手枪,他用鲁莽的勇敢和嘲笑,掩饰着自己随时反击的意图。“瞧你紧张得!别把自己吓成这副样子,我们不会吃了你,哈哈哈……呃啊……”
咻,一颗子弹毫无征兆地打了出来,穿进光头水手油亮的脑门,令他的笑永远凝固住了。这个彪形大汉咕咚一声载在地板上。
杂佛得意地摇摆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消音手枪,扫过那些充满野性和残暴的目光,笑眯眯地说:“还有谁,愿意和他一样蠢!”
血淋淋的杀鸡儆猴,似乎才把放肆的水手们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们那野性十足的眼睛,顷刻暗淡下来,谁也不敢再骂一个脏字,不敢再玩世不恭地对待这场突袭。
苍图扯下一个女人的头罩,只见凌乱的金发后面,虚掩着一张白人女性的脸,年纪约莫三十岁,嘴里正咬着一颗大珠子,像牲口嚼子似的被勒着不能说话。盈盈口水已经顺着下巴流满这个女人的乳沟,积满在肚脐眼。
这是个丰腴的俏丽女人,鼻梁直挺,大眼睛碧蓝,嘴唇娇润性感。开始她被吓了一跳,身体哆嗦着,仿佛怕有人打她。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苍图说着,大手在女人的下颌抹了一把,然后搓着粘糊糊的手,抹在自己裤子上。
那女人呜呜哼唧着,拼命眨眼睛,似乎在乞求苍图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而苍图并未那么做,他不想女人因恐惧而失声的尖叫引来更多水手。
“你们几个通宵不睡觉,是今晚轮流执夜勤的吧?其他水手睡在哪里?”格鲁尔垂着头,翻着雪白的大眼珠,对视着苍图却又回避他的问话。
“这娘儿们性感得很,喜欢吗?享受一下,玩玩吧!现在就可以搞她,我保证她的丈夫不会介意。”格鲁尔话未说完,就挨了一个大嘴巴子,被苍图抽得嘴角冒血。
“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格鲁尔却啐了一口血沫子,故意痴痴傻笑,什么也不肯说。
五十二章 打草惊蛇
苍图又待起手抽打格鲁尔的嘴巴,这家伙却面目一横,斜着眼睛阴狠地威胁说:“小心点!大力士,很快你就会哭鼻子的。”
正说着话,船舱室里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不等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对面墙壁上,猛地亮起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满脸红胡子,瞪着一对灰蓝眼珠的大鼻子男人,就把奋力竖起的中指以及愤怒的冷笑挤满在荧屏上。
“你们两个小丑,深更半夜像两只肮脏的老鼠一样,溜进我的船里想干什么?”
杂佛和苍图顿时都惊傻了,他俩万万没能想到,自己的隐秘行动,居然被铁胡子船长发现了。而且这个老家伙,此刻就在监控录像里侮辱着他们,嘲弄着他们,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跪在地上的水手,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借助这种机会发动反击。苍图向格鲁尔脚边打了一枪,严厉警告说:“都别动,谁敢乱动,就打死谁!”
“哈哈哈哈……”看着苍图和杂佛脸上那种既惶恐又震惊的表情,铁胡子船长大笑起来,又骂骂咧咧地怒斥道:“打死他们吧,这几个糟糕透顶的水手,是该给他们点教训。否则,从你们一上甲板,我就可以用喇叭或者机枪,轰赶你们滚下去。”
杂佛和苍图这时才彻底明白,铁胡子船长绝不是浪得虚名,还真有两下子。估计劳伦斯和桑丘司在甲板上巡逻时,刚一受到攻击,布置在铁耙号上的暗哨或者监控,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并及时汇报给船长。
也许船长看到自己的水手这么不争气,只顾耍钱玩女人,才有意放两个不速之客进来,给他们一点苦头吃,日后也好长点记性。
可这所有的一切,对苍图和杂佛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已经暴露在整艘大船的眼皮子底下。
船舱室里一层,传来叽里咕噜的脚步声,很多持枪的水手,马上就要冲进来。跪在地板上的几个手水,似乎受不了船长的挖苦,竟然想一拥而上反扑过来。
杂佛大喊一声:“快逃”,就猛烈扫了一梭子子弹,把这几个亡命水手打翻在地。同时还打碎了铁胡子船长那泛着荧光的脸。
苍图用枪向船舱室里面横扫,打碎了许多玻璃,可还是压制不住那些像潮水一样奔涌出来的水手。他们隔着门窗,就把枪口捅出来,朝外面胡乱扫射。一时间,木桌上的盘杯勺叉,以及舱壁上的相框,稀里哗啦地崩碎着,比船外的雨点还要密集。
铁胡子船长在喇叭里大声叫骂:“你们这帮冒失鬼,小心点!别损坏了我的船……打他们的腿,我要活剥这两只臭老鼠的皮!”
苍图蹲伏着身子,一边鸣枪压制向外突击的水手,一边用胳膊把那几个吓得浑身战栗的女人掀翻到了台阶下面。几个被绑女人突兀着丰乳和肥臀,在木质台阶上如雪球一般滚动,胡乱钻飞的子弹,像野兽的牙齿追咬她们,很快把地板啃得木屑飞溅。
格鲁尔肩膀中了一枪,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缩头在台阶底下,又急又气地嚷嚷:“往甲板上跑了,一点钟方向,快开枪!打死这两个混蛋!”
疯狂的持枪水手们,完全冲出来的时候,苍图和杂佛彼此掩护,已经撤退到登上甲板的楼梯处。
格鲁尔像杀鸡一样叫着:“快锁住甲板的出口,这两个混蛋要跑了——Fuck-you!”一时摸不到枪械还击的他,气得只好破开大骂,以泄心头之恨。
苍图最后登上甲板的时候,又向格鲁尔的方向扫射出一串子弹,这个黑人家伙,眼看就要趁乱捡回来的金表,登时被子弹击得粉碎。
“Oh-God!God!Fuck-you!”格鲁尔这下可气恼到了极点,他歇斯底里地啸叫,像猫一样捂着肩膀蹿出去,抓起一支步枪,对准苍图的脚后跟骤然猛射。
两个人仓惶逃上甲板,杂佛正躲在桅杆后面,和几个从大船前端钻出来的水手交战。哗哗降雨的甲板上,弹线像纺织机里的银梭,嗖嗖地交织穿插。
“快跳水啊!要被包围了。”杂佛在雨中大喊着,一边向船头射击,一边冲到船舷上,看也不看跳了下去。
苍图从甲板另一侧跳进水里,冰冷黝黑的河水,拍得人肚皮生疼,也顾不得许多,只好拼命往大船底部潜泳。
铁胡子船长拄着他那蹩脚的拐杖,挤在水手中间冲上甲板,小个子管家郎奴博,穿着皱巴巴的睡衣,高举着雨伞吃力地跟在后面。
“快去把机枪抱出来,探照灯,探照灯!这几个狗崽子,可怜虫!想偷我的船,见你的鬼去吧。”铁胡子船长趔趄着身体,趴在船栏杆上,挥舞着他的中指,向漆黑的水面大骂着。
“报告船长,抓到一个,还活着呢!”甲板中央,一个嗓门粗鲁的水手,兴奋地叫喊着。
“拉下去,拿绳子吊起来!把火烙铁烧热,我要让他的惨叫遍布整个雨林,看那几个逃跑的可怜虫敢不敢回来救自己的同伴。”铁胡子船长像迎接一场十级暴风雨的来临,霸气十足地下达着命令,他推开遮在头顶的雨伞,接过一个水手抱来的机枪,搭在栏杆上向水面胡乱扫射。
“船长大人,您消消气,小心别着凉。那几个家伙跑不了,想必他们连船都没有。持续降水的雨林,会把他们的血吸干,您不用着急!”小个子管家郎奴博,一面恭维着铁胡子船长,一面阴险狡诈地提醒着。
突突喷射火苗的机枪,在雨中一阵嘶鸣,直到把船长的怒气也消耗殆尽,这个老家伙凶狠的眼睛才恢复了平静。
“组织几个水手,去船底下搜查,看看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几个混账东西,把我的船舱室搞得一团糟,连电子屏幕也打坏了。”铁胡子船长把滚烫的机枪丢给站在一旁的水手,唠唠叨叨地臭骂着,重新站到管家的雨伞底下。
“报告船长!我们一共损失了七个水手,格鲁尔的肩膀中弹了,还有桑丘司的脑袋,流了很多血。”甲板上又传来水手的喊叫,铁胡子船长似乎对这几个水手很失望,愤愤哼了一声,不说一句话。
小个子管家郎奴博,快速转动一下他那对小眼睛,马上代替船长命令说:“送去急救室,尽量减少船员的损失!”
盗梦猴大腿上中了一枪,子弹从一侧穿入,留下四个枪眼。绳子把他手臂高高拉了起来,鲜血顺着裤管儿,延着军靴滴滴答答。
几个水手搬来一台炉子,细长的烙铁在火苗上炙烤,发出毒蛇一般噼噼啪啪地响声。
铁胡子船长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绕了几圈,打量这个满脸伤疤的白人男子。他一只假眼珠上,凝固着鹰隼直视猎物的目光,另一只正常的灰眼睛里,闪着毫无怜悯的嘲笑与恼恨。
“说吧!你这个坏蛋,谁派你们来的?到底有什么企图?”铁胡子船长咗着嘴角上的雪茄,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因疼痛而拧在一起的眉头。
“快说,不说就把你打死!”围着的水手们,带着同样的憎恨,齐口向盗梦猴威逼。
由于失血过多,盗梦猴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寒冷,他勉强睁开眼睛,因疼痛而哆嗦着的嘴角,仿佛积攒一下力气,好不容易才将挤在一起的嘴唇分开:“我们……是落难者,从土著部落逃亡出来的。只想找一艘船,离开这里。”
一个脑袋瘪得像南瓜似的水手,狠狠啐一口唾沫,凶巴巴地骂道:“他妈的!油腔滑调,还不老实……”随后就要抄起烧红的烙铁,往盗梦猴胸口上捅。
“慢着!”铁胡子船长很快意识到什么,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盗梦猴的体魄,似乎在揣摩这个白人男人的身份。
“你们是从土著部落逃出来的?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有人在追捕你们?”
盗梦猴虚弱地眨了一下眼睛,头疼欲裂的脑袋里,仅存的一点清醒意识,令他不得不在争分夺秒,争取在自己受刑或昏厥之前,能说点什么,以保住性命。
“船长阁下,我们遇到了非常诡异和恐怖的事情,如果您和您的船员,在这个时候接近土著部落,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小个子管家郎奴博,踮起脚凑在船长耳畔,表情机敏地说了一阵悄悄话,大概是在提醒船长,俘虏需要紧急处理伤口,以免他带着秘密就死了。
铁胡子船长微微点了点,又问盗梦猴:“你们一共有多少同伴?今晚会有人来救你?”
“没,我没什么同伴!那两个家伙,抢了我的宝石——好几千颗宝石!还有两个女人和两个痴情的傻瓜,就藏在河道下游的地方。先前,我被他们挟持了,再后来小游艇损坏了,谁也走不了了,所以他们才一时糊涂,自不量力,想打您的主意。”
难忍的疼痛和求生欲望,令盗梦猴很快变成了一个叛徒,他把所有不该讲的话,统统押在一根渺茫的救命稻草上。
“宝石?”铁胡子船长一听到“宝石”,眼里顿时闪出一抹光亮,似乎财富对他整个身体细胞都有着某种兴奋的作用。
“是这种宝石吗?”
盗梦猴努力睁了一下眼,瞧着举在面前那铁锤一般的大拳头,一排钻石戒指闪闪发光。
“请原谅,船长阁下!恕我直言,我那些被抢的宝石,绝不逊色于您手指上的。我也是出于无奈,才斗胆爬上船来,希望您能为我主持公道。您仔细想想,我干嘛不跳水跑掉,偏偏要留在您的船长,而且是在放弃反抗的情况下,被您那些尽职的水手打中了这该死的一枪。”
水手们发出一阵哄笑,因为他们与船长的命令保持了高度一致:“打他们的腿,我要活剥他们的皮!”这是最高指挥官船长大人下达的命令,水手们像没长脑袋的傻瓜,完成了这个使命。
“闭嘴!一群头脑简单的屠夫!是谁打伤的这个家伙?”铁胡子船长呵斥一声,立刻没有水手再敢发笑。
“报告船长,是格鲁尔!潜入者当时已经举起双手跪在甲板上,是格鲁尔冲了过去,又朝他腿上打了一枪。”一个胳膊很长的水手,马上回答道。
“这个没脑子的混蛋!”船长有些生气,但很快又气消,某种更紧要的事情,夺去了他脾气。他转而对管家郎奴博耳语了几句,便拄着拐杖咯咯嗒嗒去了待机室。
“好了,把这家伙放下来,给他包扎止血!另外安排两个水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别再干出什么蠢事来了。还有……给他注射一针强心针。”郎奴博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其余水手去了武器库。
几个披着雨衣的水手,仍在甲板上摆动探照灯,搜索附近水域的情况。冒着雨泡的甲板上,猫腰跑过来一个水手,示意关闭探照灯,随后就用手电筒传达信号,三艘小游艇趁着黑夜,悄然下放到水里。
盗梦猴被裹了一条厚厚的毯子,又套了件雨衣,像个木乃伊似的,被几个水手抬上一艘小游艇,然后由郎奴博带队,缓缓朝河道下游驶去。
密集的雨水,依旧冲刷着整座雨林,也激打着铁耙号的甲板。不一会儿工夫,桅杆上又亮起探照灯,悬挂上去的大喇叭,像堵着一块儿年糕,在整片哗哗作响的大雨中,开始了鼓动宣传。
“逃跑的两个家伙听着,我们已经抓捕到你们的同伴,别再负隅顽抗,赶快向我们伟大的船长、伟大的铁耙号投降,别再负隅顽抗。我们船上有热咖啡,香喷喷的牛扒,还有干燥舒适的小吊床和身体丰满的娘儿们。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只能一直泡在水里,忍受冰冷潮湿,祈祷食人鱼和鳄鱼别咬你们的屁股。再说最后一次,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马上缴械投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后脑勺像猪尾巴一样,扎一条小辫子的黄皮肤水手,在喇叭里高调地大叫着。尖刻的声音透过沉闷的雨声,向四面八方传达。
苍图浑身淌着雨水,缩在一簇树冠底下,冷风吹得身体不停哆嗦。他已经和杂佛失散了,因为没有了木筏,任何移动都变得步履维艰。
甲板上的机枪,不时发出突突鸣射,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杂佛,还是出于守卫式的盲射。
远远传来的不断重复同样内容的喇叭声,隐隐约约传入苍图耳中。周围漆黑一片的水面,水流格外湍急,每当冲断的树枝大团大团地流过去,就像有人掩杀过来一样,使人心里很是发毛。
由于一时找不到杂佛,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穿游,苍图心里像火烧一样焦急。可他又难以摆脱困境。这种环境下,不可能再轻易接近唐休和花梨莎他们了,苍图必须尽快找到杂佛,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如果天一旦放亮,甲板上那些喜好射杀树懒的狙击水手们,可就有得玩了。
铁胡子船长无疑不是个狡诈的老水手,悬挂在铁耙号上面的大喇叭,不消一会儿就又拔高了声调喊上了:“很好,很好!已经有一个家伙主动向我们投降了,船长大人亲切接见了他,而且以仁慈的胸怀予以原谅。最后那个仍躲在水里妄图反抗的家伙,从现在开始,对你采取限时政策。半个小时之内,如果还不游过来投降,我们就会把你丢在水里,直到饿死、冻死、被野兽咬死!”
苍图心焦如焚,倒不是因为听见了这种愚弄傻瓜的蛊惑声波,而是急于寻找杂佛。假如杂佛真的放弃反抗,自己爬上大船投降了,那么喇叭里就该听到他的声音,而不会一直由这个把持了扩音器的跳梁小丑,自作聪明地聒噪个没完。
漆黑如炭的雨夜,本来可以通过鸣枪或打呼哨,把两个失散在河道上的人联系在一起,但介于高高的甲板上已经架设了很多机枪,这样的举动便不再可行。机枪盲射的威力,很容易把人打成碎肉,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哪怕使身体受一点小伤,血腥味极容易把凶猛饥饿的水下猛兽引来。那可比被子弹打死难受多了。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杂佛,其实一直躲在大船左侧,他几次试图潜泳回大船底下,可已经无济于事。要知道,水手们是不会放下一根绳子给他偷偷爬上甲板的。
他在一团团树冠中间逡游,依靠闪电照亮的瞬间看清路径,然后再在黑暗下急速靠过去。甲板上的探照灯,依旧像个恶魔的大爪子,在周围雨林里来回扫描着,机枪手的准星,一丝不苟地跟随着这些光柱。
最后,还是苍图先想到办法。虽然这个过程异常艰辛。借助闪电的光照,他用匕首在树冠上割了许多坚韧而又纤细的青藤,然后搓成绳子,把步枪固定在一棵大树冠里,枪口向着甲板上,等栓好步枪的扳机,再用嘴咬着坚韧的藤条远远游开,直到机枪扫射不到的范围,这才扯动步枪击发。
砰,砰,砰。数条弹线窜上甲板,打在铁耙号栏杆上噌出数道火花。甲板上的水手们,终于见到漆黑的水面上有枪击发射过来,顿时像疯了一样,哇哇咒骂着猛烈开火。
甲板另一侧的杂佛,很快就明确了苍图的大概位置,急速朝自己唯一可以合作的伙伴游去。